16、十五、白云苍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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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礼捧了一碗浓香四溢的鸡汤来到知义的床榻前，端起瓷碗，用汤匙慢慢喂给他喝。知义喝完鸡汤，问道：“姐姐，你一定早就想问我爹、娘和冰玉的事吧？”
“你的伤好了，再慢慢告诉我。”
“我已经好多了，反正闲着没事，就跟你说了吧。”
“你说吧，我听着呢。”话一出口，知礼心中怦怦乱跳。
“说来话长。”知义款款道来。
原来，他们姐弟俩自幼在蜀山长大。父亲叫龙倚山，是蜀山仙剑派的首席大弟子，武功既高，人又宽厚稳重，深得掌门玄明真人的器重。母亲叫秦涛，以貌美机敏闻名于江湖。因为当年秦涛之父秦逍为了救掌门玄明而死，所以玄明真人视秦涛如亲生女儿一般，并待龙氏姐弟与孙子孙女无异。
这冰玉相传是一位南诏国公主所有。多年前，南诏出现了一只凶猛残暴的水魔兽，掀起滔天巨祸。那位南诏公主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才与水魔兽打成平手，力竭而死。为了永远封住水魔兽的力量，公主把水魔兽的力量和自己的力量封入来自上古的青龙碧血玉中，让自己的力量克制水魔兽的力量。因为水魔兽是水属性的妖兽，这块玉从此变得如同坚冰一般晶莹剔透，所以又叫冰玉。这块玉后来到了公主的丈夫，也就是当时蜀山仙剑派的掌门人手中。使用这块玉可以召回出封在玉中的强大的法力，所以冰玉此后便成了仙剑派掌门人代代相传的宝物。
知礼从小乞讨为生，对武林之事虽有耳闻，但一知半解，听得似懂非懂，忍不住插口问道：“既然是掌门人的宝物，怎么会让我佩在身上？为什么被封印了呢？”
知义道：“你听我慢慢说，我也知道得不全。历代仙剑派掌门人使用冰玉的力量斩妖除魔，吸取了大量妖魔鬼怪的真气，又用冰玉封印了许多魔兽，无形中增加了巨大的邪力，变得难以控制。所以十八年前，掌门师祖把冰玉交给爹爹保管，苦心寻求解决之道。却没想到爹娘的师弟樊拓勾结仙狐洞主火狐女，盗走了冰玉！”
知礼聚精会神地倾听，听到这句话时，心头猛然一震。
“那樊拓向来冷傲孤僻，但勤奋守礼，却没料到他做出这种事来。事情败露之后，樊拓竟护着火狐雪狐两个妖女，叛逃师门，后来不知怎的成了八王爷昭王李元烈的手下。爹和娘负师命下山向火狐女索回冰玉。不想他们找到火狐女之后，火狐女竟主动告诉他们，自己手中的冰玉已经被昭王骗走了。”
“啊？”知礼忍不住叫出声来，“那火狐女我虽然只见过幻象，但雪狐女对她毕恭毕敬，一定也是个阴险狡诈的妖孽，昭王怎么能从她手中骗走冰玉呢？”
知义长叹一声，道：“人世间芸芸众生，都逃不开一个情字。那火狐女虽是个狠毒的妖女，一旦对男人动了情，就与天底下许许多多的痴情怨女无异了。昭王从樊拓口中得知冰玉之后，便费尽心机，□□火狐女，竟让那火狐女心甘情愿地把冰玉交给他。”
“哦。”知礼联想起偷听到的雪狐女一番深情告白“我暗暗发誓，至死也要与他相伴，哪怕做他的敌人，哪怕被他憎恨，哪怕被他杀死”，心中更是暗暗称奇：“真不知这‘情’是何物？竟然连心狠手辣的妖女都变得如此痴心？那雪狐女的意中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知义又道：“爹娘到了昭王府，却意外发现南诏国的公主蒙兰吾也来抢夺冰玉。原来，那冰玉上设了只能由仙剑派掌门人使用的结界，只有用南诏国神族后裔的灵力配合南诏一系的巫术才能解开。所以，昭王虽然得到冰玉，却不能用，为了解开结界，又动了歪脑筋，来到南诏国，娶回南诏国的大公主蒙兰吾。”
“好一个卑鄙无耻的男人！”知礼愤然脱口斥道。她虽混在市井之间，也曾听说大唐与南诏国连年争战，早就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南诏国的公主竟然嫁入大唐皇室？莫非其中另有隐情？心中疑惑不解，却不敢问。忽而想起雪狐女说火狐女“和那位南诏国公主斗个你死我活”，还提到兰吾这个名字，指的想必就是那位南诏大公主，却不知火狐女笑雪狐女“和什么金尊玉贵的公主抢丈夫”又是何意，雪狐女的心上人会是谁呢？她们该不会爱上同一个男人吧？意识纷杂，脑中忽然涌起一股奇异莫名的熟稔感，不自禁地问道：“南诏国？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知义道：“南诏国在大唐的西南边上的洱海地区，是一个南疆边陲小国，国中百夷杂处。我也不是很清楚，从没去过。”
知礼听了他的话，眼前竟浮现出一幅画面，大地一片葱绿，蔚蓝的天上飘着淡淡的白云，一座方形密檐式砖塔高耸入云。
“这是什么地方？”知礼仿佛被术法定住，呆若木鸡，自言自语道：“我好像去过一样！可我分明……没见过这么高的塔！”
“姐姐！”知义听到她的话，惊奇的问道：“你说什么？”
知礼眼前的幻象顿时消失，回过神道：“没什么。”心中疑惑，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幻象？似乎附体到龙知礼身上之后，总会出现一些奇怪的感觉，还时常做一些离奇而真实的梦，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知义道：“爹和娘多方查问，才知道火狐女对兰吾心怀嫉恨，几番挑拨，使得昭王和兰吾反目成仇，终于酿成了悲剧。那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兰吾耗尽了全部的灵力，香消玉损。”
听到这里，知礼脑子里一片混乱，仿佛有朦朦胧胧的影像在自己眼前眼花缭乱地闪过，笑声、哭声、呐喊声、兵刃交接声……隐隐约约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做响……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一个清贵高华的年轻男子，面色惨白，正痛苦地抽搐着，目光中流露出哀求之意……
“姐姐，你怎么了？”知义见她蹙眉摇头，关切地问道。
“啊！”知礼仿佛在梦中被惊醒，道：“没什么。”心道：“莫非是佩着冰玉的缘故？冰玉是通灵之物，还记得那一场生死离别的往事，在我眼前幻化出当时的景象来么？”勉力定了定神，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让佩着冰玉。”
知义道：“临死前，兰吾公主把你指定为冰玉的主人。”
“这是为何？”知礼大吃一惊，更是疑惑不解，道：“还有那雪狐女为什么让我的魂魄回到身体里，还教我法术？”
知义道：“我也不知道兰吾公主为什么把你指定为冰玉的主人，这连爹娘都说不清楚。而雪狐女就算抢到了冰玉，也不能用，只有让你来解开封印，所以她才使你魂归原躯，教你南诏一派的法术，又向我逼问封印诀，谁知阴错阳差，反受其害，真是作茧自缚、恶有恶报。”
知礼全身微微一颤，脸色雪白，心道：“原来师父拿我的魂魄来顶替龙知礼的魂魄。也许……也许真正的龙知礼的魂魄已经灰飞烟灭了。可他那样爱他的姐姐，若是说出来，他必定伤心极了，怎么办才好？”更觉踌躇不安，心乱如麻。其实她并不知道，知礼具有强大的灵力，若不是婴儿时期尚未开启，是不会被摄走魂魄的，而今灵力渐长，是绝不可能用不相干的魂魄来顶替的。只有身魂合一，才能激起体内高绝无伦的灵力。
知义没留意到姐姐的异样，更没想到她心中纷乱烦杂，道：“只可惜冰玉虽然夺了回来，咱们的兄长知贤却被两个妖狐掳走了。你也曾落入妖狐之手，爹娘虽然将你夺回，却发现你已被摄走了魂魄，形同白痴。爹娘找了那两个妖女十几年，几番争斗，只因顾虑兄长知贤，一直拿两个狐妖没办法。后来爹娘接到一个叫曾仪风大侠寄来的书信，说是寻到方法，可以给你召回魂魄。于是爹娘来到姑苏，把你交给曾大侠。但那招魂的方法耗时极长，爹娘便让你暂住在曾大侠的府上，还设下七星结界保护你。可是不料曾大侠在与火狐女斗法时受了重伤，你也不慎染病。爹娘听说之后就让我下江南来接你回去，还给曾大侠带来了蜀山的灵药。岂不料……天意难测，那药竟是多数被我自己用了。”似乎想起什么，眉头一皱，“说来也奇怪，她们是怎么破坏七星结界的？那七星结界蕴含强大力量，正气浩然，是克制妖邪的奇法，非灵力高强的人不能解。”
知礼听得脸色惨白，七星结界不正是被自己毁坏了吗？那曾府全家岂不是为她而死的？心中满怀歉意和悲恨，不知说什么好。
知义又道：“曾家没有子嗣，把你当作小姐一般供奉，却为了你而被灭门，真是对不住他们。也许正是他们的诚意感动了上苍，终于让你的魂魄归于体内。爹娘若是见你恢复了正常，定是欢喜得不知怎样才好！”说着望向她，脸上似喜似悲，“真想快些回去告诉爹娘这个消息。”
“哪也不许去。”知礼摆出长姐的架子，断然说道：“你的伤还没全好呢，应该躺着好好休息。”
知义望着她的脸，忽然呵呵一笑：“姐姐，你已过了十八岁，可看起来就跟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般，倒像是我的妹妹呢。”
知礼脸上一阵晕红，啐了一口，道：“油嘴滑舌，没大没小。”她的躯体自小很少出门，罕见阳光，又无常人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因此生长缓慢，皮肤看起来特别娇嫩，而魂魄附在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小乞丐身上，天真单纯、举止稚拙，无怪乎看起来像个小女孩了。
知义微微一笑，道：“姐姐，你去把行囊里头的画卷给我拿来。”
知礼取来画卷，好奇的展开来看，见画中是一个紫衣美女，手拈花枝，浅笑盈盈，罗衣轻飘，直似要乘风而去，背景楼阁耸云，不知是什么所在。
知礼定睛看时，浑身竟是一震，赞叹道：“画中人实在是太美了！”她目不转睛的望着画像，心中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画中人，问道：“这女子是谁？”
知义道：“这画中女子是南诏国的二公主，也就是当今南诏国皇帝的亲妹妹。”凝目注视着那幅画，又道：“爹娘说要去除冰玉中的阴邪之气，只能求助于她，可偏偏她十八年前就失踪了。南诏国倾尽举国之力也没找到。爹娘只寻来这幅画像，寻了十八年，也没什么端倪。这次出门，让我把画像带在身上，暗中打探，希望能找到些许线索。”向知礼望了一眼，又道：“也许是画师夸大了她的美貌，我们才一直没找到。世间哪有美到这种地步的女子？”
知礼心中有个声音说道：“没有夸大，反而比本人逊色得多。”她不禁怔住了，目瞪口呆，凝神沉思。她越看画像越觉得熟悉，可是总想不起在哪里会过，刹那间心神恍惚，竟如做梦一般。
知义见她呆呆望着画像，笑道：“这画必然有假，害我们一家找不到那南诏公主。像姐姐这样，已经是倾国倾城、难描难画了。哪里还能有什么更惊才绝艳的佳人？”
知礼魂不附体的时候，虽有花容月貌，却少了神韵和生气，仿佛一张没有上色的美人图，单薄而黯淡，而现在软语娇柔，明眸善睐，可谓美艳无伦、动人心魄。
“你胡说什么呀？”知礼被他的话打断了思绪，脸上一阵晕红，嗔道：“哪有这样夸自己姐姐的。”
“是真的。”知义笑嘻嘻地说道：“我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也没见过比姐姐美貌的女子。娘虽是人人称道的美女，可姐姐比娘还……”说到这里，盯着她的脸，神情有些发怔。
知礼猜他要说的是“比娘还美貌”，更是羞怯万分，连忙打断他的话：“快别胡说了！”
知义哈哈一笑，似乎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姐姐，你要多加留心。那雪狐女虽然受了伤，但火狐女不知躲在哪里，仙狐洞人手众多，一个比一个奸猾狡诈，不知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咱们。虽然这里地方荒僻，但也未必不被她们找到。”
“啊！要是她们来了该怎么办？”知礼急忙问道：“你差点死在雪狐女手上，现在伤也没好！这该怎么办好？”
“别担心。”知义微微一笑，道：“我这已经是第二次差点死在雪狐女手上了。我既然两次都大难不死，就不必怕她！”
知礼大吃一惊，道：“你已经和她交过手了！那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的事？”
知义道：“就是今年的元宵节的第二天，我在苏州南郊的树林里追两只狐狸，其中有一只白狐就是雪狐女。她现身与我相斗。我被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可她却莫明其妙的走开了。”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眼光中忽然流露出一种非常奇异的神情，似是欢喜，似是焦虑，又似是温柔款款。
知礼也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来，想到知义明知不敌雪狐女，还不顾自身危险，冒死相护，心中更是感激无限，道：“既然你打不过她，又受了伤，为什么还要冒险护着我？差点就……”声音哽咽，一时说不下去。
知义笑如春风，道：“是姐姐不顾性命冒险救我在先。我担心姐姐的安危，自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竟对我这样好！”知礼眼圈一红，险些便要流下泪来。
“瞧你！”知义递给她一张方巾拭泪，笑道：“又哭鼻子了。越来越像我妹妹了。”
知礼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忽然好奇心起，问道：“那天树林里那个绿衣的小狐狸精怎么样了呢？”
听她这样问，知义不禁吃了一惊，大惑不解：“你怎么知道那天还有一个绿衣的女孩儿？”
“我……我也是无意间听雪狐女说起的。”知礼自觉失言，声音细若蚊吟。
知义没注意到姐姐古怪的神情，双眼放出奇异的光芒，说道：“那个绿衣姑娘并不是狐狸精。”便把那天的经过说了一遍。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五、白云苍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