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踏骠骑》安月夜

11、第十一章

　　午膳是在军中服用的，霍去病介绍说这是羽林军，是他少时最常待的地方。陈妍这回倒是乖巧，不发一言吃着饭，听军中将领与他套着近乎。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妍听一旁有人冷哼一声，便见一名盔衣盔甲的男子提步出了营帐，全然不给冠军侯面子。
　　“那是谁？”陈侍中低声问了侯在一边的士兵。
　　“回大人，那是李老将军的儿子，李敢。”
　　李敢？
　　陈妍咬着筷著的一端有些出神，手指无意识地点上案几。
　　“陈妍、陈妍！”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吓得少年一个哆嗦，筷子掉在地上发出木竹特有的清脆之声，又咕噜噜的滚了几圈。
　　“侯、侯爷。”
　　霍去病又是一下拉起对方的手腕，“走了，我们该回去了。”
　　“诺。”陈妍反应不及，只得再次应声。
　　这之后少年便回了家，莫白拉过她说要给她好好补补，而霍去病自那之后也再没出现过。陈妍整日上下朝与他也碰不到一块去，因而少年之后也不再多想，安心做自己的事。
　　可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是你想不到，它就不会来的。
　　“陈妍，冠军侯要你跟他一起去河西，你怎么看？”汉朝的皇帝陛下此时正着着一身暗黄色的长袍。双手负于身后，宽大的袖摆随之摇曳。一双眉眼之间不怒自威，隐含着霸气。
　　“陛下、卑臣……请求陛下派遣臣与博望侯一道出使外邦。”陈妍紧着呼吸，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时有飞鸟扑腾着翅膀飞来，在窗棂上驻足一会，又咕叫着离去。
　　“你似是不喜去病。”
　　少年心中咯噔一下，立马将身子伏下，双手攀地，“陛下，敢问霍侯爷为何要卑臣一同前往？卑臣虽任武职但不过一介文官，跟着侯爷恐有拖累。”
　　“去病、与朕，都是看中你养马的才能。侍中大人为人太过谦逊，反倒令人不喜了。”
　　“陛下，如若是因为马，我汉朝现今有一个更为简便的方式去取得好马，陛下可愿再试一试？”
　　刘彻定定地看了陈妍一会，眼中浪涛汹涌，诡秘异常，“再？侍中话语之中倒是颇多深意。”
　　“陛下，卑臣所居之地来往商务居多。卑臣知晓在西边之地有一国名为大宛，也知晓陛下当年看中了大宛天马向其购买之事。”少年直起身子，将早先拟好的折子递了上去，“臣今次特愿前往，定帮陛下带回天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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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彻最后还是同意了陈妍的请求，在霍去病带兵出发的五日后，以张骞、陈妍二人为首的使团便会动身出发。而得知消息的霍去病，当日便找了过来。
　　“你讨厌我？”
　　果然是一家人，两人说的话都差不多。
　　陈妍揉着手腕，抬眼无奈地看着霍去病，“侯爷，妍只会给您添麻烦。”
　　“你当然只会添麻烦了。”霍去病瞪她一眼，“但我会保护你。”
　　“侯爷当真那么喜欢马？”少年见对方不回答，心中便有了答案。叹口气，陈妍退后两步朝他郑重地行礼，“那么，妍恳请侯爷，让它们在还活着的时候能尽情奔跑、浴血沙场。这样，也不枉它们跟着侯爷一场。”
　　“陈妍。”那人走近了些，熟悉的触感再次袭来，“你欠我一次。”
　　越发的不讲道理了。
　　陈妍认命地点头，她觉得自从遇上这人，自己无奈地次数增加了许多。
　　“诺。”

　　从惊蛰一路走到霜降，元朔之年就在众人或忙碌或清闲中过去。不知不觉中，陈妍在刘彻身边竟也干了两年之久。西域出使团从人数的召集、删选到培育、最终敲定行程、目标乃至一系列事项。陈妍在与张骞不断地探讨和研究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张骞的妻子是匈奴人，据说是张骞在匈奴时，大单于伊稚斜为了拉拢他而赏赐的。在来到汉朝之后，因为张骞的缘故也会些汉语，与人交流倒是不成问题。但也因为是匈奴人的缘故，她并不敢出门，平常也不会有什么夫人、小姐的来与她走动。但陈妍倒是没所谓，这位张夫人对她一向礼仪有加。
　　“陈大人，今夜便是开春了吧？”
　　“恩。”陈侍中抿了口茶。茶味浓烈甘香，与一般的清淡甘苦不同，据说这茶是外邦特有的，“去年妍与博望侯忙着使团的事，故而夫人也无法受邀随侯爷前往宫中赴宴。今次使团一事已结，想必夫人定能一同前往。”
　　“不、我不是在想这个。陈大人，乌苏哈尔是个匈奴人、这汉朝人……”乌苏哈尔话说了一半便住口，她见对方并未生气才放下心来。
　　“夫人放心，侯爷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没人敢对您做什么。”陈妍说完便起身告辞，再不多留。
　　乌苏哈尔的疑虑和担忧她不是不明白，但这事并不在她的管理范围内，她并不需要多事去插手。
　　“吁——”的一声，棕色的毛发被风扬起，带着一路风尘的男子攥紧缰绳，疾风几步上前凑到蓝衣蓝袍的少年身边蹭了蹭。
　　“下官见过侯爷。”
　　“回府？”
　　“是。”陈妍顺从地点头，“一会便去宫中赴宴。”
　　“那一起。”
　　陈妍愣神地看着突兀出现在面前的手，一时有些发愣。
　　“傻站在那做什么？上马！”男子的手往前一伸、一探，拉过手腕便立刻将人置于马前。
　　“驾——！”
　　陈妍毕竟是女子，相较于上一次两人同马策奔已经过去近一年之久。那时男子坐于前，她在后。她知道男子在体型和身高上十分占据优势，但那时候的差距还没那么明显。但现在，她在前，他在后。阔别已久的感觉又一次萦绕周身，男子比以前越发的挺拔，原有些稚嫩的五官变得坚毅冷刻许多，阳刚之气十足。如雨后春笋一般拔起的身高显得女子越加娇小。
　　少年将头埋得更深，对方的气息在不经意间窜入鼻间，让人不自主的红了脸色。
　　“陈妍，你莫不是个女子吧？”男子爽朗的洪壮的声音传来，少年身子一僵，当即反驳。而霍去病则大笑着揉乱了那一头乌黑的发，见着对方皱眉不满的样子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今次早晨，娘和姨母一起把他给叫了去，说他也老大不小是该成家立业了。男子稍显不满，立即推拒。但还是架不住两个女人一台戏，最终只得逃了出来。而在街上见到陈妍的时候他才想起已经和对方许久没有过联系了，每次都是匆匆一面打个招呼。他忙着出使西域，而他则忙着训练士兵。
　　“主子。”莫白迎上前来，见着坐在马背上的两人立刻行礼。而疾风瞥了莫白一眼，喷出一口气又偏过头去，莫白也冷哼一声不再去看疾风。
　　你们一人一马的斗个什么劲？
　　陈妍面色僵硬，撑着疾风的后背下马。
　　“多谢侯爷。”
　　霍去病不在意的摆手，一脚踏进了陈府仿若行走于自家，看得莫白气得面色发青，想骂又不敢开口。
　　“算了莫白，你也该冷静些。”陈妍拍着男子的肩以示安慰，可语气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主子！”莫白怒视一眼，下一刻便蹲到墙角划圈圈，不知口中在念些什么。而始终立在一边的疾风则欢快地叫了声，一人一马立刻又互瞪起来。
　　哎……
　　陈妍揉揉作疼的额角，提步进入府内。
　　再过会晚宴便要开始了，她还是快些准备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