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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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飞雪漫天，古朴的炼丹房内却温暖如春。
“毕之，”温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老板盯着丹炉内的火，轻轻地“嗯”了一声。
扶苏站在他身后，见他头也不抬的样子，微微顿了顿，无奈地笑道：“不必强求太多。”
火舌骤然跳动了一下，老板不甚被火舌撩到了手，他随手把手指泡入冰冷的水中，淡淡地说：“殿下，您刚才去见了……”
扶苏道：“我去见了亥儿。”
老板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却是默不作声。
当初他提出要把自己的身体给扶苏，扶苏没有答应，后来因缘巧合之下遇上一个将死的人，身体倒是十分合适。
只是再合适，终究有些许排斥，他这大半年来便一直在寻找解决的方法。
胡亥虽然一直没有露面，但是老板却也知道，他一直暗地里跟踪自己和扶苏，虽说目的不明，扶苏没说什么，他又忙着炼药，自然也就不去管了。
扶苏见他沉默，自己便顿了顿，又道：“我让他懊恼了千年了，不必至今还迁怒怨怼于他。”他说话时，眉头舒展开来，笑意温润，即使是与当年全然不同的眉眼与穿着打扮，却依稀还有那个大公子君子如玉的模样。
老板要说出口的话便被他悉数吞了回去。他敛眉，淡淡地看了扶苏的笑容，好一会儿，才从怔然的状态中回了神，轻轻地吐了口气，道：“……也是。”
其实哪个又不是可怜人呢？他自嘲地笑了一笑。
在最好的年纪离开的大公子，在愧疚中度过千年的胡亥，飘零许久找不到归宿的自己……
现在已然如此，何苦再互相指摘。
他说完这句话，便陷入了常常的沉默之中，看似聚精会神地盯着丹炉，扶苏却知道他大概是在出神。
“毕之，”扶苏说，“你在想什么？”
这是最近这大半年以来，他每日都要问上数遍的问题。
老板语调平平：“我在想您，殿下。”
扶苏：“……”他有些无奈地笑了。
这原是千年前的对话，两人共对多年，说是君臣，其实更像是知己，说话很少会有毕恭毕敬的时刻。只是再亲密无间，彼此之间都有触不到的地方。
那一阵子甘罗大病一场过后，便有了这么个发呆的习惯。扶苏看到了总是好奇，就问他在想什么，而一贯对他无话不说的甘罗，便是用这么让人哭笑不得的话语来敷衍他。
只是他这回没有像以前那样碰了软钉子就收回来，反而道：“你该回去了。”
他话音刚落，老板就迅速起身，不顾炉盖火烫，用手把盖子掀开，里面是一片焦黑。
他今日一直神色淡淡，此刻却没有克制住自己面上的失落。这会儿，忽然想起了扶苏刚才说的
话，便猛然回头看他。
扶苏无奈道：“手不痛么？”
老板又把手浸到凉水里面，良久没有作答。
“我同亥儿相约，”扶苏温和道，“我同他也算分别了千年，现在可以一同走一走，看一看这大好河山……若真有法子了，那时候我还没死的话”，他并不忌惮这字眼，说时甚至眉眼微弯，“我便回来。”
“毕之，”他说，“你当日对我说，我是你的君，所以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你都会站在我身后，是么？”
老板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永远都是。”
“其实我一直想说，我与你不必再当君臣了，”扶苏微笑，“莫逆之交其实更好些。”
“毕之……回去吧，”扶苏道，“去见你真正在想的人。”
另一边。
医生走进家门，接触到家里完全不比外面温暖的空气时，压制着的不适彻底浮上来，他转开头，微微咳嗽了几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决定好好睡一觉。
其实下了班的时候下意识是想要去哑舍的，但是想到刚刚和人闹翻，他也没了心情。
这几天他总是觉得自己有些心神不宁，他是医生，如果心神不定是很有可能影响到自己操刀的病人的的，所以也只好尽力地去克制自己别想到老板失踪的事情。
但是想念这种东西，颇像毒瘾，越是克制，之后就越是觉得难熬。
他在自己的床上顶着痛的快要爆炸的头在疲惫中浅浅地睡了不过几分钟就又惊醒了，从床上起来，到了洗手间看到自己死人一般的脸色，顿时长长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出去穿好了外套，心想，还是去哑舍看一看吧，多和陆子冈说几句说不定他就松动了呢？
实在不行，在哑舍多待一待也好。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天的雪下的分外的大，路上的车子都少了很多，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到车，他只好艰难地挤上了公交车，再走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去哑舍。
好不容易在呵气成冰的外头冷静了一下自己的头脑，然而快要到哑舍的时候，那些熟悉的心慌意乱的感觉又回来了。
店内，老板默不作声地擦拭着古董，随口和陆子冈道：“多谢你一番好意，我倒是觉得你不必给他用蘅芜香。”
陆子冈眉头一跳，当事人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也只能收起自己自以为是的那份好心。
天色渐黑，他看了看外头，道：“这两天他都没有来，你要是想见他，可以直接去他家。”
他一语点破了老板回来的意图。
老板微微笑了笑，说：“……还是不了，我猜他看见我要生气。”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其实真正的原因却还是内心的那一分踌躇。
自己的心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只是到底医生对他来说不同。
有的东西如果真正拥有了，同时也要承担失去的风险，何况医生还那样年轻，他一个活了千年的人，贸贸然地去横插别人的人生一脚已然是很过分的事情，再不管不顾地将对方绑在身边，更显得自私可笑。
他对于自己的心思没有过多遮掩，但是医生的心思呢？……
这么一年以来，他又如何？是否已然找到了自己的生活？
陆子冈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出了哑舍。
老板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直到很晚，他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站起身，打算去关门。
外头有人踩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地走近。
老板抬眼，那人骤然看见他，便怔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