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星辰之歌》竹淇妃子

5、流星歌者 伊凡莉娜（1）

　　负气离开的小夜莺哭哭啼啼的飞回家，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安布鲁斯王知道女儿难过的原因，星辰山脉是凤凰的邻域，没有他双眼看不到的景象，没有他双耳听不到的言语。他合上书，抚着她的棕色长发，轻声劝慰道：“伊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不需要勉强自己练习飞行。”

　　小姑娘抬起头，特别委屈地哭道：“他们说我只会唱歌，可我不想这样，我想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就像莱安娜阿姨那样。”莱安娜是灰鹰家的小姐，也是翼族一等一的神箭手。三年前的逐星之日，当她举起弓箭，在急速滑翔中连环射中九个箭靶，向欢呼的人们自信张扬地一笑，年幼的公主瞬间被击中了，哦对，还有白鹰公爵。

　　“听我说，伊芙，优秀的定义有很多种。莱安娜是一名优秀的战士，而你，我的小夜莺，你有着无与伦比的美妙歌喉，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这片大陆最出色的歌者，所以不需要用别人的标准来评判自己。”

　　女孩渐渐止住泪水，一本正经地开始思考。她想，或许爸爸是对的。三年的时间，她连飞下星辰山脉都做不到，即便再花更多的时间，她也没法拥有和莱安娜阿姨一样的体魄。这个事实很令人沮丧，但她至少尝试过了，努力之后的放弃不能算是失败，这么一想，伊凡莉娜又开心起来。

　　看着她和早逝的妻子相似的面容，安布鲁斯王在心里叹息一声，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爸爸只希望你无忧无虑的长大，做飞鸟之国快快乐乐的夜莺公主，长大后，找一个爱你的丈夫，可能是一名贵族或是王子，生一群可爱的孩子。唔，最好是翼族的贵族，你离开星辰山脉的话，爸爸会舍不得的。”

　　伊凡莉娜被逗笑了，在父亲怀里滚成一团，可不一会儿她又担心起来，严肃地坐好，“爸爸，要是以后我离开你了，我是指永远离开，就像妈妈一样再也看不到了，那你一个人怎么办呀？”

　　永生的翼族之王心头涌起极大的悲哀，漫长的岁月让他习惯于藏起自己的情绪，他微微一笑，轻轻地吻在女儿额头。

　　“不用为我担心，我亲爱的伊芙。我不会是一个人，我会照顾你的孩子，以及他们的孩子，我会庇佑着你的血脉，直到世界的尽头。”

　　“时间会抹去一切悲伤，而我显然有足够的时间，因为……我是凤凰呀。”

　　年幼的公主如释重负，老成地学着大人的样子拍拍胸膛，开心地笑着；“我就知道，爸爸是最厉害的，什么都不能打倒你！”

　　她澄澈的双眼未曾经历风霜，不能看到父亲微笑之下的沉重与悲伤。永恒的生命与其说是赐福，更像是不幸的天赋。凤凰是首生子，也是见证者，在高山之巅注视着世间的云起云落。他的强大，因为他拥有一颗坚韧的心，任凭再鲜血淋漓的过去，一场涅槃，往事尽如烟。

　　偌大的宫殿大厅响起羽翼扇动的声音，白鹰公爵落在安布鲁斯王的面前，欠身行礼。

　　“我王，行脚商人的首领们在门口等待，还有……”他皱起眉头，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那条来历不明的人鱼。安布鲁斯笑了，“不用担心，阿蒙德。通过金色拱门之人都是翼族的朋友，让他们进来吧。”

　　纳萨尔第一次听到翼族是从父亲的口中，那时他还很小，只记得父亲去参加了翼族之王的婚礼，回来后没精打采地看着自家的银波宫，拉着母亲说王宫太朴素了，一定要改建，被母亲劝了好久才作罢。

　　诗人们曾赞赏银波宫的美丽，晶莹通透的白珊瑚交织而成墙面，枝桠间点缀着泛着彩虹光晕的珍珠，但当纳萨尔踏入云中宫的大厅，他忽然就明白了父亲的羡慕与懊恼。

　　云雾为墙，澄澈的天空便是它的屋顶，上百根足有五人高的水晶柱子如同方阵中的士兵整齐排列着，每一根柱子的柱头都是用黄金铸造的形态各异的鸟儿，上面承接着一个小小的大理石平台。鸟儿的眼睛镶嵌着黑曜石，看上去栩栩如生。白色的象牙，蓝色的青金石，火红的玛瑙，绿色的翡翠，紫色的紫水晶……各色彩宝组成的五彩羽翼在阳光下璀璨夺目。

　　在这些华美的水晶柱中，有一根格外显眼的高大柱子，顶端只承接了一把朴素的白银王座。没有人会忽视它，因为坐在王座上的男人耀眼得如同一团火焰，他神色平静，如同无风无波的大海，红眸闪烁着岁月沉淀的智慧光芒，火红长发倾泻在王座上，在风的吹拂下肆意飞舞着，让人惊觉这正是浴火而生的首生子，世间独一无二的凤凰。

　　“欢迎来到云中宫。普拉斯穆之子，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你父亲的勇武和果敢，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勇士。”

　　红发的王微笑着点明纳萨尔的身份，诧异在白鹰公爵脸上一闪而过，而伊凡莉娜——年幼的翼族公主还不懂得掩饰表情，她瞪大双眼，半张着嘴，直白地显露自己的惊讶。

　　“向您致以波涛之国的问候，陛下，并请原谅我的失礼之举。”

　　眼前的少年一本正经地行礼，说话有板有眼，一点也不像说她“坏话”的坏人。她其实意识是自己反应过度了，只是别扭着不想认错，而现在……对方也是一国王子，她还这么任性失礼，伊凡莉娜越发往父亲怀里缩，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

　　她沉浸在尴尬与羞愧的情绪中，一个人胡思乱想着，也没心思听爸爸说了什么，也没注意到塞勒涅阿姨投来的担忧眼神。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道个歉，又不好意思开口。她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可以往都是她熟悉的人，因着对她的喜爱，哪怕她做错了什么也不忍心怪她。而现在，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可能不喜欢甚至讨厌她，如果她开口了对方不接受，反而嘲笑她怎么办？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可能也没几分钟，只见翼马拍打着翅膀，载着三人离开了大厅，然后阿蒙德叔叔向爸爸行礼，展开羽翼也离开了，大厅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太阳收敛起它的光芒，高山上的夜晚一向来的晚，却来的很快，黯淡的天空一会儿就会是漫天星辰。翼族们将在银芒交织的夜幕下举行夏日宴会，一同品尝今夏的第一波鲜鱼，这一向是星光城的传统。

　　“伊芙。”爸爸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慈爱与信任，化作了伊凡莉娜的勇气，她扑棱着自己的小翅膀，坚定地朝宫外飞去，“我会去的爸爸！”

　　“爸爸，待会儿的宴会你要快点来啊，不然鱼就都被抢完了。”小夜莺的童言让安布鲁斯王忍俊不禁，“好好好，爸爸一会儿就来。”

　　失去光芒的水晶柱像一群沉默的士兵站在黑夜里，柱身隐隐折射出金色纹路，白银王座上的凤凰叹息一声，阴影中的面容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