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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八话 山中小屋 ...

  •   九月底的大周,连着下了几场秋雨,云翎撑着竹伞,茫然站在街道中央。回想这一年来的过往,像是一场梦。

      起先是家族惨遭灭门,然后她跳下悬崖,失去记忆,被救后的她忘了这二十年中,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子,移情于另一个人,等到记忆恢复,她再想去找曾经的那份爱,那个人却又失踪了。

      她疲惫地奔波于燕北与大周之中,没有找到云舒,却意外地遇到了冯平——曾经云过尽的心腹。六大派剿灭云霄阁的那夜中,他侥幸逃过,却废了一只左手。

      以往父亲面前这个强悍无畏的青年,那一刻哭的像个孩子——云霄阁那夜,他的妻子跟三个儿女无一存活。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小姐,我可找到你了。”

      他递给她一封信,那是云过尽弥留的前几晚写给她的。信上说,已将云霄阁主之位传于云舒,希望能弥补曾经对他的伤害。更盼望两人忘记仇恨,好好的活。还说,他已预感大劫将至,故而将云霄阁两百年的积攒所得,全转移到了某个安稳的处所,算是留给她与云舒俩下半生的依仗。信的最后,云过尽写道,“莲生,倘若还有来生,爹一定会做个尽职尽责的好父亲,你愿意还做爹的女儿吗?爹害怕你说不愿意。”

      云翎握着信,对着天空凄声嘶喊:“爹爹,我愿意!我愿意!”

      冯平完成了使命,离去前他说:“小姐,莫要再怪公子。阁主那一刀不是公子下手的。”他闭上眼,仿佛不愿回想起当天的事:“是阁主自己动手的。他不愿意为难公子,情愿自尽。”

      云翎怔然半晌,潸然泪下,却只低低说了一句话:“哥……”

      ……

      十月来的很快,她走了很多地方,最终来到这。

      一处荒无人烟的山坳,一座干净质朴的木屋,一圈简易的围墙,屋后就是大片荷塘。

      她站在外面已经两天,但是主人不让她进去。

      榴红衣裙的女子再一次走出来,仍是隔着围墙劝她:“你走吧,梵音他真的不在这里。”

      “惊鸿。”云翎喊道:“我知道我哥在里面,求你让我进去,我知道他在!”

      惊鸿摇摇头,转身走进屋。

      “哥,哥,我是莲生……你开开门,让我进去……”院外的呼喊还在持续不休,走入房间的惊鸿叹息,看向灯旁半倚着的男子,“她既来了,你见见便是。明明挂念的厉害,何苦还要这样折磨彼此?”

      云舒不语,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菱花铜镜,泛黄的镜面里,白衣男子在短短半个月内瘦的惊人。

      须臾,他低声道:“与其这鬼模样留给她日后伤心,不如不见。”

      惊鸿无可奈何再次摇头,转身去了对面的厢房。

      傍晚时分,天又下起雨来,这初秋的雨仿佛没玩没了似的。惊鸿往窗外一瞥,道:“下雨了。”

      端坐的人并未回答。

      惊鸿又道:“她还在。”

      端坐的人依旧沉默。

      惊鸿再道:“她没带伞。”

      端坐的人仍然纹丝不动,恍若未闻。

      雨越下越大,云翎立在雨幕中,浑身透湿。那扇门依旧紧闭着,云舒不曾出现——他也应当不出现。

      是她的错,他为她做那么多,她却忘了他,这场雨即便是老天的惩罚,也是她应得的。

      她昂着头,背脊笔直,赎罪般的姿态,站在滂沱的大雨里,任雨愈发肆虐。

      夜色深沉,雨势却没有丝毫的颓意,惊鸿瞅瞅窗外,面露担忧:“她还在那里呢,你过去看看吧!”

      云舒仍旧抿着唇,一言不发。可衣袖下的那只手,却紧紧握住,仿佛在克制什么翻涌的情绪。

      雨整整下了一晚上,翌日天蒙蒙亮,惊鸿起床往窗外一瞥,惊道:“她怎么还在!”她披了件外套直奔云舒的房间,推了门,却发现白衣的男子就那样端坐了一晚上,她顾不得问,指着窗户道:“她还在!她在雨里淋了一整晚!真是够倔的!”

      见云舒不答话,她急道:“你去看看吧,她情况似乎很不好,脸色苍白。”

      涔涔大雨劈头盖脸的落下,云翎觉得自己快站不稳当了,整个身子从头到脚全部湿的滴水,像在寒冬腊月的寒潭里浸泡了一宿,浑身冰冷,手脚发麻,秋风吹过,冻得打冷颤。

      她咬牙硬撑了一会,后脑又开始钻心的痛——那处皮肉真是命运多舛,跳崖时磕成重伤,伤口小半年还没好全,便被左庆勇的刀柄敲破了个大口子,刀口的血痂还没长好,又被那晚的醉汉用石头砸破!之后她忙着找云舒,草草包扎一下,压根没好好料理,而昨晚,不曾好的伤口又被大雨持续冲刷,眼下新伤旧伤一起来,完全招架不住。

      她捂着后脑,觉得不仅痛的慌,头也开始昏昏沉沉,连视线都模糊不清了,她的身子晃了晃,慢慢倒在雨泊中。

      瘫软在地的一刹,鼻翼间忽地闻见玉兰香,混着潮湿的雨气而来,下一刻雪色的衣袂落入她眼帘,那长身玉立的清瘦男子,已经撑着伞站在她面前。

      “哥。”她的双眸睁大,悲喜交加地坐起身,“你终于肯见我了。”又道:“我全都想起来了,哥。”

      云舒不答话,就那么静静瞧着她。

      这反应太过平静,她心中咯噔一跳,口中没由来的道:“我不走。”

      生怕他赶她,她张开了双臂,却不是搂住他,而是拼尽力气抱住了身旁的树干:“你即便打死我,我也不会走的。”

      云舒却没回她的话,只道:“先把你头上的伤处理了再说。”

      “伤?”她用手一摸后脑,见整个掌心全是血,难怪会这么痛,她想了想,没有起身,反而后退了一步,更紧的抱住树干:“你是想替我包扎完后,再赶我走么?”

      她用力的摇头:“我不包扎,我就呆在这里,哪也不去。”

      云舒仍旧是淡漠的表情:“过来,先处理伤口。”

      “不,就让它这样吧。”后脑的血还在流,她有些失血过多的晕眩,但她仍旧死死抱着树,“我对不起你,我怎么能忘了你!这是老天给我的惩罚,这是我应受的……只求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不生气。只要你把伤处理好,然后回去。”

      云翎问:“回哪里?”

      云舒答的干脆:“越潮。”

      “我回那里做什么!我要跟哥在一起。”

      云舒转过身,捂着唇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久后,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道:“我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你的人生我无法再陪同。”那声音压得极低,混在这淅沥的雨声中,无尽的苍凉与凄怆。

      “几个月……”云翎如被惊雷劈中,她呆坐了好久,突然从地上起来,嘶声喊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云舒转过脸,眸中悲恸风起云涌,却只轻描淡写说出几个字:“莲生,这是命,与你无关。”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受伤,如果不是我……”她潸然泪下,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哥,你别赶我走,我要跟你在一起,不管你还能活多久!”

      云舒却推开她,径直往前走。

      “哥若真的不理莲生,莲生只好用行动表明。”被推开的云翎忽然退后几步,在一棵树下站定:“莲生爱莲初!这跟生死无关!”

      云舒回头看她:“你干什么?”

      星空面色决绝,目不转睛地瞧着云舒,却陡然往后一靠,将流血的后脑往树干上重重一撞,鲜血瞬时沿着树干直流。

      云舒惊得去拉她,然而她身子一转,转到树后面,更用力的撞向树干,鲜血愈发猖狂,她却笑道:“若哥只剩几个月的性命,那我就先去地下等哥。”

      云舒道:“你真是疯了!”伸手捂住她的后脑勺,阻止她再做傻事,她却咯咯笑着,脸一转,将云舒没捂住的额头对着树干再次重重一撞,这一次几乎是抱着触棺的力气,额头前面破了好大的口子,她头晕眼花,却不管不顾的笑出来:“死有什么可怕,我定要跟你在一起。”

      “够了!”云舒再也忍耐不住,“进屋去!”

      “去干吗?”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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