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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话 漫长分别 ...

  •   几日后,言汐接到要事,要出谷一趟。星空倒没觉得有什么,言汐是商人嘛,少不了天南海北的跑生意。这些日子为了治她的伤,留在这小山谷几个月,都不晓得生意上亏了多少钱。如今她的伤势大好,他出去捞回老本是应该的。这样一想,星空本来临别的淡淡忧伤顿时一扫而空,还露出理所应当、欢欣鼓舞的表情。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星空抱着咕噜送他到了村口,不住催促他快走。言汐倒是有些不舍,临上马车之前,摸摸她的头,说:“你在家好好玩,想吃什么要什么,就跟言葵讲。”

      星空嚼着嘴里的糕点,吐词不清地道:“你去吧,我跟咕噜在家会好好的。”

      怀里的咕噜似乎听懂了似的,在星空怀里喵呜了两声,言汐笑着伸手亦摸摸咕噜的头,道:“咕噜,好好的在家陪你娘亲,你爹爹我过几日就回,不许闯祸。”

      娘亲?爹爹?这句话明显有些深意啊,星空停住了口中的糕,道:“想得美。”目光扫扫那一排来接他的颜家下人,瞧那些人等着脖子都酸了,赶紧推推他的胳膊:“还不快走!”

      言汐佯装不悦:“别的家女子同情郎分别不是依依不舍,就是再三挽留。你怎么就一点舍不得也没有呢?”

      星空想了想,道:“我有舍不得啊。”她指指自己的心,“这里很舍不得。”又极没有诚意地强调:“真的。”

      她的模样敷衍极了,一面说舍不得,一面还盯着手中的糕点,那是秋心前日新研制的芸豆百合糕,味道清甜爽口,星空这几天吃上了瘾,走到哪都在吃。

      言汐忍住笑,朝后面随从一挥手:“你们都转过头去。”

      诸随从得令齐刷刷转身,没人敢再看两人。

      言汐将目光再次投向星空,道:“光说哪有什么诚意。”他指指自己的脸,“来。”

      星空懵懂的眨着眼,摆出一副看不懂的白痴表情。

      言汐将脸往星空的唇那里凑了凑,星空犹豫了一下,还是呆在原地不动。言汐掸掸衣袖,悠悠然道:“我觉得,秋心出来了这么久,是时候该回岛上了。”

      星空大惊,倘若把秋心调走,那她的美味糕点可怎么办!吃对她来说,着实是个要命的事啊!来不及多想,她赶紧拉住言汐的袖子,掂起脚往言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言汐极受用,旋即将另一边脸递过来,星空毫不犹豫地腆着老脸再次啪唧亲了一口。至此她刻骨铭心的领悟到,什么叫做吃人家的嘴软。

      左右脸都亲完,言汐满意地颔首,在某人不好意思退回去的刹那,他俯下脸庞凑近她耳畔:“我过个六七日就回来,会给你带礼物。”顿了顿,又道:“乖乖的在家等我,嗯?”

      他的声音低而沉,带着天生的磁性,末尾的那个嗯字拖得略长,含着一抹鼻音,像一把小钩子,撩拨起人的心怦然一动。星空不由有些动容,凝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直至再也不见。

      言汐离开后的日子,除开见不到言汐这个人以外,其他跟平日里没有任何的区别,每天吃饭,玩耍,睡觉,以及抱着咕噜坐在秋千上发懒。

      这天,百般无聊的她带着一包零嘴去药园找陶夫子家的阿淳了。

      阿淳是陶夫子的侄孙女,年龄比星空小上两岁,因着年纪相当,彼此闲暇时经常串门,一来二去的也成了好友。

      天气很好,星空同阿淳结伴去小溪旁钓了会鱼,星空没钓多久便觉得索然无味,拿着鱼竿晃来晃去,就是沉不下心,结果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不仅自己一条也没钓上,还影响阿淳也空手而归。

      太阳下山时两人拎着空桶回去,星空盯着空荡荡的桶想了好久,终于明白过来,往日里都是言汐陪着,几人有说有笑,她心情愉悦,自然觉得有趣。可今儿就她和阿淳,她便觉得不习惯了。

      翌日她没再找阿淳,而是同阿淳的弟弟小睐一起杀棋,小睐虽然只有十四五岁,但棋术很是不错,除了言汐之外,星空最喜欢的对手就是他了,虽然十局有七局会输,但是输得乐此不彼。

      两人在院子里摆开擂台,黑白两子奋勇厮杀。可还没下几局,小睐便将棋盘一推,道:“我不来了。”

      还没下过瘾呢,星空愕然:“为什么?”

      小睐表情很受伤:“今日你到底怎么了,一会走神,一会发呆,下了五盘输五盘。你这么不在状态,是瞧不起我吗?”话落袖子一甩,气鼓鼓离去,徒留星空一人傻眼。

      她有这么心不在焉吗?

      那又是为什么呢?

      ……

      第四日,星空决定不再出门,就赖在家里打发时间算了。不想吃过午饭,阿淳来青竹小院串门,手里还提着一大包东西,娇羞的问星空:“这是我自己做的嫁衣,你瞧瞧,好不好看?”

      阿淳即将嫁人,对象是远方亲戚介绍的一名小伙。婚事两个月前便开始筹备,此番那一大包衣料,一针一线密密缝的,便是她的新婚嫁衣。

      星空看着阿淳喜气洋洋地试穿新妇装,连连点头:“好看极了。”

      阿淳羞赧一笑,换了个话题:“你同言公子,听说认识许多年了?”

      星空磕着瓜子点头,“是啊,从小就认识。”

      “你们既然感情这么好,怎么这个岁数了还没完婚呢?像我,比你还小两岁,在别人眼里,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这个问题,星空曾问过言汐,因为周围的人一般十五六岁便会成婚,到二十岁的时候,孩子都有好几个。可她与他,在他的诉说里,过去的感情明明那么好,却为何迟迟没有成亲呢?

      当时,言汐表现得很愁眉苦脸,他是这样回答的:“你爹娘就你一个女儿,心肝宝贝般藏在家里,都老大好几了还舍不得嫁出去。想当年我带着家传的玉璧,年年上门求亲,年年都被你爹找各种理由婉拒……哎,可怜我翩翩一佳公子,老大不小了,还是光棍一条……”

      他长嘘短叹的模样浮现在星空脑中,星空低低笑了笑,向阿淳道:“我们不急,反正早晚都是要成亲的。”

      阿淳艳羡地瞧着星空:“星姑娘真是好命,言公子这么出彩的人物,偏偏眼里只有你一个。”

      星空有些不好意思,道:“他嘛……”想起这个人,想起那张笑若春风的脸,她满心欢喜,像被甜美的蜜糖软绵绵充盈心房,却一时半会找不出形容词,只道:“是挺好的。”

      她话落,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天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有些阴沉,隐约是风雨欲来的前兆。星空遥望着暗色的云层,道:“要下雨了。”

      她没由来的沉默片刻,倏然低低自语:“不晓得言汐那里有没有下雨?”

      阿淳在旁边笑起来,“想他啦。”

      星空道:“谁想他,我才没想!”

      “死鸭子嘴硬!”阿淳戳戳她的脸,“你瞧你,钓鱼钓的心不在焉,同小睐杀棋杀的心不在焉,同你说话,没两三句你便走神,一个人时而发呆时而傻笑时而皱眉,这不是想他是干嘛?典型的相思病!”

      这一段话噼里啪啦下来,如醍醐灌顶。星空怔在当场。

      即便这日子再怎样惬意,吃饭时,在某个霎那她会呆上一呆,莫名其妙的想,言汐吃了没有,吃的是什么,合不合口,饱没饱肚。

      与秋心小书童戏耍时,她会想,此时的言汐在干什么?是在同各位生意伙伴把酒言欢,还是同竞争对手唇枪舌战?

      睡觉的时候,她会躺在床上翻来翻去,想着这个时辰言汐睡了没有,是否还同平时一样,倚在灯下翻看账簿?

      她先头不晓得这是什么心理,只觉得等待里的光阴似乎拉长了,每天都过的很慢很慢,慢到一日之内,日出日落月升月坠,无数个光影流转的瞬间,留出大段的空白,她无意识的一遍又一遍地忆起那张容颜。

      原来这一切,不过因着思念。在他离开后的几日,她是如此的想念他。

      ……

      言汐走的第五日,星空酿了几坛梅子酒。言汐曾说他喜欢青梅酿制的酒,说那六月底的青梅,色泽清雅,洗净捞起后,浸入透明的液体,经数月发酵沉淀,酒液呈潋滟的琥珀色,闻之醇香酸甜,品之果香交融,入口清爽,后劲绵长。每一盅皆蕴着文人墨客的情怀,酸甜甘美,意蕴悠远。

      月朗星稀的夜,月光洒下薄雾似的光,清风抚万物,满院兰花香。星空将新酿的酒,小心翼翼封存于木棉树下,连着这几日的心潮起伏,思念澎湃,尽数赋予这满满的青梅酿之中。

      忙活完一切,星空立在树梢下,夜风将她的裙裾吹得翩跹摇曳。她遥望天幕上的星子,喃喃道:“言汐,言汐,快回家……”

      言汐走的第六日,算算日子,该是回来的时候了。然而星空左等右等等了一天,却没见到半个影子。

      第七天,直到夕阳西下,言汐仍旧没回。小书童在院内走来走去,自语道:“主子怎么还没回呢?不是说最迟七天就会回么?”

      星空本就望眼欲穿,听了他这话愈发焦躁,不料小书童陡然表情一僵,道:“主子回来途中要路过宁城,可宁城这阵子正在闹起义,几万人挟持了燕都郡王,大张旗鼓地说要把朝廷给掀翻了!”他拍拍脑袋,着急道:“我们主子是朝廷里头的人,该不会……也被那些乱党给挟持了吧!”

      一旁秋心撮着手帕,紧张兮兮道:“以我们主子的身份,若被乱党察觉,十有八九会被盯上。”

      这一席话听得星空心头突突跳,这一夜翻来翻去,竟无半点睡意。

      到了第八日夜间,仍没有言汐的消息,星空愈发忧虑,一个人坐在秋千上魂不守舍,咕噜跑来蹭蹭她的脚,她没反应,咕噜又跳到她的膝盖上,用毛茸茸的头顶她的手,她只是敷衍的摸一摸。就这样等了很久,她居然靠在秋千上,迷迷糊糊睡去。

      一弧月牙升到夜幕正中之时,院门被推开,风中传来清荷的气息。碧衣公子推门而入的霎那,便见木棉树下的女子,斜倚在秋千上睡着了。女子怀里的毛绒球却立起来,大眼睛亮晶晶,嗖一声跳下秋千,径直奔到言汐面前,摇着尾巴“喵呜,喵呜”地叫唤。

      碧衣公子摸摸猫咪的头,指指秋千上的女子,做了个“嘘”的动作。猫咪似乎看懂了主人的意思,敛住了叫唤,乖巧地依偎在言汐的脚畔。

      月光幽幽,铺泄于万物之上,藕荷衣的女子斜倚在木棉树旁,乌黑的发丝似一匹柔软的缎子,散散披在肩上,两瓣朱红的木棉花随风落在发上,似点缀了几簇妖娆的珠花。那阖上的双眸,长睫若蝶翼。

      星月无声,夜色静谧,为这秋千上的睡颜凭添几分恬然。言汐步履轻移,待走到秋千前面,忽然躬下了身。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那么瞧着她,静静地,安然地。苍穹上一斗星子熠熠闪烁,散着温柔可人的光亮,可他的眸子,却比那星光更加温柔。

      良久后他俯下身去,抚了抚女子的脸颊,将一声低而满足的笑,留在缠绵的风中。

      ……

      房内烛火通明,言汐将星空抱到床上,小心翼翼替她盖好被子,安顿好后,他站起身揉酸痛的肩背欲回房——为了加快速度赶回来,他一日一夜不曾合眼,确实有些乏了。

      不曾想脚步刚一迈开,袖口突然一紧,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床上的女子咕哝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言汐没听清,将耳朵凑过去。

      “秋心。”床上的女子喃喃低语,原来是梦呓。

      “馋猫!做梦都还想着秋心的糕点么?”言汐有些好笑,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秋心……”星空仍是低声梦呓,然而下一句却让言汐的脚步一顿,“言汐回了么……”停顿了一下,又道:“我想他……”

      她语无伦次呢喃不清,可言汐却清清楚楚亲听到那一句——我想他。

      那霎那,方才的疲惫、倦乏、劳累统统消散如云烟,心中惟余满满的欢喜愉悦。他一低头,握住她抓着他衣袖的手,送到唇边,浅浅吻了吻。

      她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他的亲昵,眼睫颤了颤,粉粉的脸颊被床褥里的热气烘得红扑扑的,似十月枝头的红果,言汐心中一动,这近十天的思念终于破闸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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