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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音律不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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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样的美貌?
似珠玉,不够;似夜空星辰,太黯;似盈月,太过耀眼了。
王嫆嫉妒了,她轻咬住下唇,死死的盯着瑜稚。
眼前的女子无一不是美的,只是轻轻往那边一站就轻而易举的夺取了世人的目光,十年前的阿稚又回来了,还出落的如此模样!王嫆从心底涌起一股惊恐。
王览上前一步,锐利的双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瑜稚,最后落在她腰间系的白玉,神色才略微缓和下来。
司马珍拢着瑜稚的臂弯,上前笑着道:“夫君生的好女郎,妾观望竟是这么多子女之中最酷似夫君的。”说着推搡着瑜稚:“好阿稚,还不快快向你父亲请安。”
众人目光纷纷望向瑜稚。
只瞧她俯身,宽大的袖子匍匐在两侧,娇弱的身躯盈盈一拜:“阿稚见过父亲。”她声音很是柔软,像一绸湖水。
王览上前数步,亲扶起她,瑜稚缓缓的抬头,与自己肖像无比的双眸还带着一股稚气,王览仿佛又看见十年前那个枕着他的膝盖酣然入睡的娇儿。
他放柔和了神色,轻声问:“阿稚今年十五了吧。”
她已经离开十年的时光了。
瑜稚忆起她五岁那年,高烧不退被摒弃在王氏大门的时光,低眉笑了笑:“然,阿稚今岁十五。”那一笑,惹得众人眉心之间不由的跳动。
美色所误。
“可还识得阿父?”王览问。
瑜稚缓缓的抬起眼眸望他,此刻她才真正看清他的脸,这么些年了,阿母为了生计熬的面黄肌瘦,并州沦陷的几月里她们骨瘦如柴,可王览却一点都没边啊,依旧是记忆之中处于上位的美玉之态。
三十八岁,的确还不老。
瑜稚敛目,收缩着眼底的愤怒。
“阿稚离开阿父十年,十年里只依稀记得一些模样,许多都记不得了。”
王览扶着她的动作一僵,微不可查的叹息声。
司马珍上前来:“好孩子,以后归家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她的话,适时的解开王览的一丝愁绪,王览朝她感激的颔首,司马珍嘴角笑意越深。
王嫆咬着牙,嚼着帕子,挪步到闵氏身侧。
阿父自这阿稚来,眼中就没她了。
十年独占宠爱,这叫她如何甘心?
闵氏看见瑜稚的脸就觉得心烦,这张脸让她想起了袁氏,她心底隐约还藏着一丝恐惧和担忧。
闵氏朝王嫆摇摇头,捏了捏她的小手,上前走至王览身侧。
司马珍在左,她右两人携于王览左右。
瑜稚低眉冷冷一笑。
王览坐于胡床上,问:“你母亲说的对,从前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有什么可以向你母亲要。”
司马珍连忙应道:“阿稚甚是喜人,妾一见便似从前旧人,喜欢的很。”她讨得王览的欢喜,也可以看出她眼底之中对王览浓浓的情谊。
这种神态,她当初不也时常在阿母眼底之中见到吗?
“阿稚是吗?”闵氏巧目盼兮,笑意渲染上眉目,比司马珍多了一份难言的风韵。
瑜稚扫过她一眼,当年她与阿母被赶走出时,这个女人笑的是如何的畅快淋漓。
瑜稚看向司马珍,对闵氏她眼底是极其陌生的感觉。
“好孩子,这是大郎和嫆娘的生母,你可还记得?”司马珍对瑜稚的探问很是心喜。
瑜稚这才朝闵氏微微一俯:“闵夫人好。”
闵氏神色有些僵硬,却是望向嫆娘,依旧问道:“阿稚长得和我的阿嫆一样好,阿嫆最近对女红甚为喜欢呢,不知阿稚可学的?”
“略知一二,阿母有教。”她们没有多余的钱,衣物帕子都是自己做的。
王览赞赏望来。
闵氏笑意不变,又问:“那音律可还曾记得?”
音律,那是上层所能接触的舞乐了。
瑜稚摇头:“已生疏多年,不甚熟练。”
司马珍蹙眉,若是世家女子不识得音律就犹如士族不懂清谈,很是为他人鄙夷,便是寻常世家男子也是精通音律之事。阿稚美容姿,可若不懂亦是珠玉的皮囊,有什么资格与嫆娘一较上下?
她虽不喜闵氏母女二人,可她未嫁入王氏时已听闻嫆娘在舞乐上的造诣令人惊艳。
司马珍想了想,对王览道:“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三郎王府里近来新来了一位舞娘,听闻曾是洛阳的教舞,很是厉害。”
王览有了兴趣:“可是徒黄氏?”
一曲凤求凰,让徒黄氏,这个名字当年可曾是名动洛阳,只是听闻她后来嫁了人,生了个女儿,夫家受八王之乱灭了族,她因舞技为贾皇后所爱,留了一条命,只是后来许久便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王嫆心中颤抖,连忙上前抓住闵氏的袖子:“阿娘,你让阿父叫徒黄氏教我吧。”
闵氏心中早有计较。
司马珍正与王览道:“三郎近来迷上驯马,想来我若开口与他要徒黄氏,他必定是要给的。”
司马昱与司马珍与当今的皇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
王览看着瑜稚的脸,想了想:“如此就麻烦夫人了。”
一句夫人,惹得司马珍面色绯红:“夫君的事就是妾的事。”
闵氏上前,摇着王览的袖口:“家主,可也让徒黄氏教导阿嫆?阿嫆的舞师早已没东西教阿嫆了。”
王嫆窃喜,司马珍气道:“阿稚初学者如何能与嫆娘一起学舞?你莫要太过纵容嫆娘,处处都与阿稚抢。”
闵氏眼底含雾,忙朝王览跪下,惊恐道:“家主,妾觊觎了,郡主教训的是。”
王嫆与王玦见闵氏跪下,连忙跟着下跪。
王嫆拖行到王览脚下,枕着他膝盖,委屈道:“阿父不要因嫆娘怪罪阿母,是嫆娘不好,嫆娘不该如此喜爱舞蹈,嫆娘不敢与大姊争夺……”她泪眼斑斑,实在惹人怜爱,瑜稚走后,王览身边只剩下她一个女儿,他将她捧在手掌心之中呵护了十年。
“快起吧。”王览扶起她:“还是小儿脾气。”说着望了一眼司马珍,司马珍气道:“夫君妾不依。”她性子实在太直接。
王览眼底深意一闪而过,笑道:“阿嫆既是如此喜爱音律,那阿父亲自去宫中为嫆娘请舞乐司的掌事特来给阿嫆教习可好?”他闻言细语,与对阿稚生疏完全不同。
王嫆一听,立马喜滋滋的歪在王览怀中:“阿父甚是疼嫆娘,嫆娘谢过阿父。”那徒黄氏早已是陈年旧事了,怎可与宫中的舞娘相比?她于王览怀中,笑着望向瑜稚,眼底很是不屑。
阿岚甚为火大,气恼的在瑜稚手心悄悄写下:她甚为讨厌。
瑜稚眨了眨眼,迎着头对向王嫆。
当年的王嫆还十分胆小,总是看着自己手中的新东西,跟在自己后面小声的哭呢。
如今世易时移,人事早已不同,王嫆已经可以公然在她手中抢夺东西了。
瑜稚低低一叹,果真自己还是太弱了,如此怎么在这世族之中立足?
可王览似乎很喜闵氏与王嫆呐。
她憎恶王览,王览夺走了她最爱的人。
瑜稚看向正与王览共享天伦之乐的闵氏与王嫆,眼底如鹰看着草中白兔。
只是是王览喜欢的,她都要通通毁掉……
夜宴,酒足饭饱,众人皆是欢喜。
瑜稚走出来时,丝竹管乐之声还未停歇,夜色却已是浓稠,草丛之中偶有萤火之光在微微的颤抖,瑜稚伸出了手,不知想着什么。
阿岚轻轻拉扯她,指着身后。
王览酒醉和司马珍先行,王玦不胜酒量也已回去,其他夫人皆散了,听到阑珊的脚步声,瑜稚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王珑。
果真转过头,见王珑正依在一小童身上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他的腿什么时候瘸了?
瑜稚不由上前,满满的惊讶,刚才在席间只看他站着或坐着,不曾见他走动也不知晓。
“阿姊。”王珑生疏的与他作揖,擦身而过。
“女郎,女郎。”有女仆点着小灯笼小跑过来,打断瑜稚的疑问:“郡主唯恐夜色暗沉,女郎初次归家看不清路,特命奴等送女郎回归芳院。”
司马珍对她格外的好。
瑜稚由着女仆引她与阿岚回归芳院,路过小拱桥,瑜稚望着对岸那抹萦萦的烛火光亮,一瘸一拐的王珑落拓的身影倒影在湖面之上。
“三郎的腿如何疾了?”她问。
女仆在前头掌灯,小心的提醒瑜稚注意脚下,被她一问,怔然许久,后才道:“听闻是在南渡江左时,三郎从牛车上摔下,被后面赶上来的车滚碾压,脚骨都碎了。”
当年喜欢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在留仙楼里起舞的小孩,她依稀还记得,那年离开时三郎对她说:“阿姊,你再跳一曲舞给三郎看。”
瑜稚对领路的女仆道:“你去给三郎掌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