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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终于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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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从长江上游顺流而下,到第四日到达健康。
健康就是现在的南京,曾是三国时期吴国的都城,与并州京口不同的是,这个新的帝都正强烈的向世人散发新朝气息。
它繁华,路上随处可见的香车美仆,美轮美奂的精致高楼,井然有序的秩序无一不在宣誓着它的强大。同时它又是不同的,对比洛阳盛似牡丹的雍容华贵,健康以一种典型南方都城的姿势缓缓的开展着,白色的砖墙,黑色的瓦,灰色的桥梁,无数条内河将一座一座精致庞大的府邸联系在一起,构成了南方最为庞大的繁华体系。
瑜稚和郑英跟随着庾氏兄妹从甲板上下来,他们身后跟着侍立的奴仆,一箱又一箱的资财被抬下。
蕴含着湿润的空气,澎湃的朝他们扑来。
“从兄,这就是健康吗?”庾悦从甲板上下来,看着四周。
吴语软调从四面八方飘来,都是她听不懂的声音,庾悦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排斥,她皱眉道:“从兄,这里不若洛阳繁华。”
清脆生硬的北方语调,引来了南人的注视。
庾秀以扇掩鼻,躲避庶民的张望,他目光不屑的扫过,已有剑客上前驱逐船工,庾秀这才薄斥:“阿悦此为帝都,你不可乱言。”
“从兄……”庾悦眼中满是委屈,她望向兄长,却见庾奉的目光痴迷的注视着从船上下来的瑜稚。
庾悦不悦的狠狠瞪去:“阿兄!”
庾奉浑然未决。
狐媚!庾悦咬牙看着瑜稚暗暗道。
“阿兄!着火了!”庾悦尖声叫,庾秀猛地惊醒,连问:“哪里着火了,哪里?”
庾悦怒气冲冲瞪他,对庾秀气道:“从兄你看阿兄,魂都被人迷走了!”
庾奉偷偷的望了一眼走来的瑜稚,红了脸,磕磕绊绊道:“阿,阿悦不可乱说。”
“哼!”还未说完,已被庾悦打断,她不用听就知道后面说的是什么。
前日她告知阿兄瑜稚的话,阿兄竟然笑笑摸她的头,不相信。
实在是令人恼怒!
庾秀笑了笑,顺势望去。
只见刚下渡口的瑜稚等人,她低敛着头跟在郑英身后,那双皎洁的双瞳却不时的偷偷抬望四周,遇到新奇的会注视很久,眼底是一片温柔。这样的容貌就是一身素服都无法掩盖的绝色,想来到芳华年龄该是名动健康的人物。
二郎的眼光很好,只是很可惜是庶女,不够为他的嫡妻。若是实在喜爱以后纳入后院,为少妇还是可以的。
瑜稚的眼光也望了过来,只是与庾悦的相撞在一起,她先笑了笑,庾悦僵硬着身体,眼底还有一丝惊恐。
郑英上前,与庾秀道别,前方渡口,停着几辆华丽的篷车,上面镌刻着王氏的族徽,已有人影朝他们过来。
“多谢这几日郎君一路照顾方便,丞相派的马车已经在前方等候,在下与女郎特来向郎君告辞。”
庾秀嘴角含笑,虚抬一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还劳使人替在下与丞相道安。族中事物繁忙,待族人安定下来,不日我定当亲自拜见丞相。”
郑英连忙回礼:“郎君客气了,在下一定送到。”说着顿手:“无需再送,郎君留步。”
瑜稚随着郑英蹬上牛车,阿岚紧紧的跟在她身后。
庾奉遥望人走远了,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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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已在前等候,见到瑜稚,纷纷跪地行礼,瑜稚虚抬一手由着阿岚扶手瞪车,阿岚很是沉稳,紧跟上去。
“女郎,可行?”
瑜稚点头:“行车。”
车轱辘才缓缓的踏着青砖板快步滚动。
瑜稚撩开竹帘,往外瞧去。
重新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这是阔别十几年后,她再一次回到了南京。
与记忆之中的现代都市相比早已是天壤之别,唯一熟悉的是小时走过的青砖石铺路的地板,和狭窄弯曲的胡同,还有从船工口中那些蹦跳而出的吴语软调。
“阿母,归家了呢。”她低声轻语,身旁箍着一个白坛。
阿岚坐在她身旁,轻轻的用柔软的双手覆盖在瑜稚的手背上:你怎么了?
瑜稚问:“你可恨你阿母的死?”
阿岚神色哀默,低下头。瑜稚道:“我阿父道我阿母不洁,令郑英赐我阿母一瓶毒酒……”
阿岚抬头看她。
瑜稚轻声道:“阿母想要我回钟平,就喝了。我回来时,她已撑不住了,叫我带她归家。”
瑜稚忽然皱起眉,可阿岚却还是觉得即便是这样,她也怪好看的。
阿岚依偎在她身上。
瑜稚说:“阿母死了,我想不明白,为何阿母死了,他们却还可以过得这般好呢?”她伸手指去。
牛车已过秦淮河,步过秦淮河上的文德桥,小桥流水旁赫然站立着一座座高耸华丽的宅子,它们连绵相去甚远,行了好久还见不到尽头。
“阿岚,你可想过这般好的日子?”
阿岚写道:想的。
“你看,大家都想过好日子。”她笑道:“该轮到我们了不是吗?”
阿岚点点头,温顺的靠着她,在她手上写到:阿岚会一直跟着女郎。
行车缓缓停下。
“女郎,前方就是乌衣巷。”有仆人提醒。
瑜稚望去,巷子是窄窄的,用青砖铺的路面,两边是比其他地方所见到更高的黑色飞檐。
这里是吴国戍守石头城的部队营房所在地。当时军士都穿着黑色制服,故以乌衣为巷名。
走进狭小的巷口,牛车最后停在一个石门前,似乎昨夜下了雨,地面还是潮湿的。
她抬起头看见顶上正中间一块石壁之上镌刻着钟平王氏。
她目光复杂,久久注视了许久。
牛车从另一旁的小门走进,最后在一道石头堆的月亮洞门前停下,奴仆纷纷跑上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灰紫色的老奴,她看上去不过四十岁的模样,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人很是严肃的模样,一板一眼的朝瑜稚行了一个礼,道:“老奴受郡主之命特来接女郎。”
阿岚先下了车,掀开了车帘。
众人纷纷低下头。
瑜稚跪坐于车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夕阳的光辉斜照进来,晕染着她精致的五官。
无一不是出色,耀目的,螓首蛾眉,便是不着一丝颜色,亦是美的令人惊心动魄。
秦妪微惊,大女竟比嫆娘还来的出色。
秦妪亲自上前扶瑜稚下车。
瑜稚含笑看她:“有劳。”
“老奴不敢。”
她穿着一身素服,低着眉,安静的模样,一双绸鞋缓缓的从众人面前走过。
“退开,退开,今日大姊回来,为何我不能去看!”一个稚嫩的男音大叫,身后几个奴仆紧跟在他身后,愁眉苦脸为难的模样。
瑜稚前脚刚踏进去,一顿,于石洞门之中回过头。
奴仆急切的拦着:“四郎,四郎,你病中,若是被家主知晓,定是要被责罚的啊!”说着一群人跪在他跟前。
瑜稚这才看见那小孩子,脸色不是很好,七八岁的模样,白皙的很,高鼻黑发,华服加身。在她离开王氏的时候,大概他还没出生。
他急切的想摆脱侍从,急的抓头。
秦妪收回了目光,对瑜稚笑道:“女郎,四郎从小身体不好,前日病重,家主将他养在郡主身边。”
瑜稚颔首,望向那孩子。
王琛似乎也看见了她,朝她用力的挥手:“大姊,大姊——”旁人拦他不得,秦妪只得笑道:“女郎,郡主已在堂中等候多时,女郎且行。老奴去望四郎,需有要事。”
“然,”瑜稚点头。
秦妪俯首,目送她进石洞,才转身朝王琛走去。
“哎呀,奴的四郎,你可不敢胡来。”
是很亲昵的语调,瑜稚脚步一顿,往前走去,阿岚紧跟在她身后,沿途自有仆人等候在两旁,无一莫不垂首。
瑜稚看见庭院之中花鸟锦簇,热闹异常,来往仆人身穿与之前在外面庭院见到的不同,另有一种气度。
“女郎,稍等。”蹬上石阶,有女官上前,抬头及望她,顿时一震。
瑜稚朝她一笑。
她恍然觉醒,慌忙低头:“郡主等候多时,奴上前禀报。”声音还未落下,就听闻里头道:“郡主令女郎进堂。”
屋里极安静的,焚着淡淡的香。
进了大堂再进内室,两旁皆是侍从安静的垂首。
瑜稚走过珠帘,听的里头低声细语的说:“秦妪在外面哄四郎呢,四郎要见大姊。”
“四郎就是调皮,你告诉秦妪去,不许他胡闹,好好养病。今夜我过去看他。”是十分清脆的声音,透着一股疲倦,但可以听得出还十分年轻。
“然。”
“女郎来了。”
有人挑帘,一股香气直朝瑜稚迎面扑来。
瑜稚于人簇拥之中进屋,司马珍正吃着甜水的手一顿,一时竟觉得眼前一片绚丽。
瑜稚站于她下首。
“这世上竟真有如此佳人。”她低声喃喃:“难怪三哥总是要出去寻美啊。”瑜稚拂袖拜首:“女王氏瑜稚拜见郡主。”
司马珍连忙喊:“快起,快起!”
瑜稚这才看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头上簪着金翅步摇,脸蛋丰腴似月盘,一声淡黄色宫装下有小腹微微隆起。
司马珍羞红了脸,瞥目:“大女坐吧。”
瑜稚一笑,欲要在她下首坐下,司马珍却拉着她的手笑道:“到我身边来。”
她坐在胡床上,让出了一半。
瑜稚才刚坐定,司马珍已笑道:“家主午后被大兄叫进宫,稍后便归,到时再见你阿父。”
王览进宫了。
司马珍很是和善:“本来你几个姊妹要在这儿等你的,但因我身上不便,所以待今晚与你接风时再见亦是一样的。”顿了顿问:“路上可好?”
瑜稚稍微说了一下。
司马珍感慨:“竟是庾氏,倒是要谢了。眼下你困乏了,先回屋梳洗一番。”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