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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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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淅沥打在窗上,天色还不甚明亮,混着蓝墨水似的普鲁士蓝,被天空中的云彩层层晕染开,月亮还没完全回到地平线以下,太阳已经亟不可待地出现在了东方的天空。
醉酒的隔天早晨十分难熬,程启信扶着脑袋发出一声呻|吟,睁开眼向着光亮看去,窗户没有拉窗帘,窗外的颜色让人心旷神怡。
这时杨夜的房间,时隔十年,屋子的陈设一点没变。程启信口干舌燥,下床要去接杯水喝,进了客厅却看到杨夜抱着抱枕看电视,膝盖上趴着熟睡的普洱,电视的音量调到了最小,忽明忽暗的屏幕映得杨夜的脸时白时青,连带着一宿没合眼而熬出来的红艳艳的眼眶,这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杨夜听到程启信的动静,抬起脸看过去,说道:“醒了?”
“恩,”程启信也没客气,径自去厨房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先喝了大半,另一杯递给了杨夜,微微愧疚道,“最天晚上喝得太多,我说了什么你不要往心里去,不要有压力。”
杨夜结果水杯,没有喝,放在了茶几上,说道:“恩,我知道,不关你事。”
普洱被吵醒了,动了动耳朵,在爸爸身上抻了个懒腰,又迷迷瞪瞪打了个滚,一不小心滚到了地上。
程启信瞧着好笑,抱起她来,普洱两三下又蹦到了茶几上,闻了闻水杯里的水,舔了两口,然后沾着水给自己洗脸。
杨夜没管她,他捏了捏鼻梁,深吸口气。程启信劝他去休息,今天下午还要去公司,杨夜回道:“再过半小时天亮了,我下去买早餐。”
程启信笑道:“我去买吧,你去睡觉。”
“哪能劳动你,也不远,我吃完早餐再睡。”
程启信微微一愣,心情十分复杂,复又笑道:“随便你,客随主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正好我脑袋还有点疼。”
杨夜听出他话里的强颜欢笑,也明白自己话中无意疏远的距离让隔阂更深刻,他很想说自己是无心的,但并不是,至少潜意识里不是。
十年,能改变一个人多少?如果说全身细胞七年经历一次全新的蜕变,那么现在的他和程启信,早就不是十年前所认知的彼此了。
十年前的杨夜喜欢程启信,但也仅仅止步于喜欢,十年后的杨夜再见到程启信,除了惊讶和感慨,波澜不惊。
杨夜不清楚程启信是怎样想通的,但他清楚十年前的程启信对他的喜欢绝对没有他对程启信的喜欢多,这样更多是因为生理需求而凑在一起的一对,不足以经得起一生的考验。
杨夜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十年前他想安定下来,自认为能与自己携手一生的,就是程启信无疑了,然而年纪渐长,行情堪忧的现在,却是不能凑合了。
他不禁担忧起被他丢出去的钟翛,如果没有他,杨夜会毫不犹豫接受程启信,可是一个吃过了更合口味的香草味冰淇淋的人,怎么还会眷恋原味冰淇淋呢?
杨夜盯着色彩斑斓的电视屏幕,什么都没看进去。
普洱洗完了脸,又开始四处惹是生非,碰掉了纸抽和水杯,反把自己吓了一跳。杨夜没心思跟她计较,普洱看了看爸爸,跳下茶几,又来到门口团团转,伸爪子边挠门边对着爸爸喵喵叫。
程启信起身蹲到普洱面前,微一歪头道:“你是想出去吗?”
普洱玻璃球似的大眼珠子看看程启信,又挠了挠门,转而冲着程启信“喵”了一声。
程启信把她抱起来,对杨夜道:“差不多可以下去买早餐了,我去吧,顺便带普洱出去转转,你去睡觉,把钥匙给我。”
“不用,”杨夜抹了把脸,拿过钱包,拎过普洱,转头看向程启信,说道:“你在这呆着,我就不带钥匙了,记得给我开门。”
程启信应了一声,顺手帮杨夜开了门,才开一条缝,就见一个人背靠着门,顺势倒进了屋里。
钟翛猝不及防,没等反应过来,普洱后腿一蹬,蹦到了钟翛的肚子上。
程启信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钟翛彻底清醒过来,白了眼程启信,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对杨夜道:“夜,你起得好早……”
杨夜拧紧了眉头,低声咒骂了一句。
程启信盯着钟翛,问道:“杨,这是你朋友?”
钟翛回过神来,搂紧了怀里的普洱,满脸疲色地等待杨夜回答。
杨夜先是道:“你怎么还没走?”接着伸出手,“把普洱给我!”
钟翛不但没给,反而把普洱搂得更紧,口中道:“夜,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
他的脸上有几颗新生的蚊子包,在脸上抬头挺胸的,与正主完全不相符的气宇轩昂。
程启信感受到两人间微妙的气氛,不退反进,自告奋勇地充当起主人的角色:“不要在门口站着了,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钟翛尾巴都炸直了:“这是杨夜的家,哪里轮到你来说话!”
程启信一挑眉毛,也不生气,像看张牙舞爪的小猫小狗似的,权当个乐子。
钟翛恨得牙痒痒,杨夜脑袋发疼,开口赶人:“你不要在我家门口呆着,走开!”
钟翛收起獠牙,一副温顺的小白兔形象:“我没地方去了……”
说着把行李箱拉到身前。
杨夜敲敲额角,不耐道:“好,你不走是吧?”招呼程启信道,“启信,今晚我住你家。”
程启信笑眯眯地说了声“好”。
钟翛彻底傻眼,他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们一起在新加坡生活,我不回去了。”
杨夜胸膛大幅度起伏着,他回屋拿了钥匙,拽过程启信,又看向钟翛怀里的普洱,普洱缩了缩身子,怯生生地看着爸爸。
杨夜指着钟翛对普洱道:“你喜欢他是吧?那你和他走好了!我再也不要你了!”
说完拽着程启信就进了电梯下楼。
钟翛滞后一步,撕心裂肺喊了一声杨夜的名字,对面的邻居是一对老年夫妇,听到声音还打开门瞅了几眼,见钟翛哗哗地流眼泪,又收回了头,没一会儿,老婆婆端着一杯热气腾腾地咖啡和两张面纸递给了钟翛。
钟翛哭得更凶了,老婆婆什么都没说,进了自己家。
杨夜家门还开着,钥匙却被杨夜拿走了。
钟翛进退两难,他低头看着普洱,普洱也仰脸看他,眼泪滴进普洱的毛里,让普洱不舒服地扭头舔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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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到了春节,公司里的华裔员工都有些心不在焉。杨夜住在程启信家将近一个星期,他来得匆忙,什么换洗衣物都没带,这几天都是和程启信混着穿,于是本来就心情浮躁的公司员工们像找到花的蜜蜂,一时间杨董事和程副总之间的恋情甚嚣尘上,在员工中传得如火如荼。
乔延不知有没有听到风声,倒是一直按兵不动,对两人的态度一如往常。程启信听到风言风语,只是一笑而过不以为意——他巴不得让公司上下都知道他和杨夜之间的关系。
至于杨夜,他正满脑子合计着钟翛有没有从他家滚蛋,才没空管那些流言。
这几天在程启信家,两人倒是没有过分亲密的行为,杨夜睡在客卧,偶尔洗澡时程启信给他送浴衣,两人也都是目不斜视。
不过程启信问过杨夜,钟翛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程启信心底有数,但没有杨夜的确切答案,他就不会死心。
杨夜想了想,跟他说:“是一个小时候朋友的儿子。”
程启信笑道:“那就好,那我就继续追你了。”
杨夜喝了口冰水,咔嘣咬碎了嘴里的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