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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我放弃小标题了 ...

  •   苏岑泡了半个时辰温泉,身上干净了,各处关节酥酥麻麻,也舒服得紧,郁结心情轻松个七七八八,唇角笑纹总算实意不少。
      他扶着池边站起,捞起衣裳批好,一转身,呵地吸了口气。
      章十七在身后两丈远,幽如寒潭的一双眼盯着他,白衣飘飘,乌发也飘飘,乍一看像只鬼。
      苏岑撇撇嘴,从池中翻上来,坐着穿假肢。套上去时磨破处还是疼,便懒得再穿,捡根树枝子撑着,晃悠悠总算立住了。
      章十七眼神连闪,“你怎么了?”
      “一目了然。”苏岑慢条斯理地系衣服,声音表情都是懒洋洋的,“舟车劳顿的,旧疾犯了,走不动呐。”
      “不是让你回姑苏吗?”
      “什么时候轮到你指示我了?我乐意折腾,不关你事。”
      十七噎了半晌,还是好声好气:“……不论如何,多谢你。”
      苏岑哼笑,不说话,走到他身边时手中扔出什么东西,划个弧线。十七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
      “把你的玩意儿拿回去。我没治你送来的病人,用不着你的家当。”说着横他一眼,一番话想是酝酿很久,一气呵成,“脑袋一团浆糊,你那位人精一样,需要你上赶着作牺牲?”
      手中是送出做凭的耳珰,还呆着轻微体温。十七默然,重新戴回耳上,不做回应。
      “你我相识,时间并不算短。我知你没许多弯绕,那就直话直说了。”苏岑拍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你那位,不是池中之物。他今日受此波折苦楚,他日蛟龙入海,鹏程万里轻而易举。冥功卷是他伙同吴姓女偷窃的,背后或许还有个吴柏松玩阴谋。两位姓吴的么,前几日听说青衣楼出了这档子事,我遣人做了打听,好像是父女。不过如今依照情势,吴柏松既对你纠缠不放,想必戚堂主并未交出到手的秘笈。------你家那位,怕是在使一招黄雀在后呐。”
      他嘴上说的轻巧,但宝物失窃,如此大事本就是机密中的机密。除开楼中几位核心人物,其他角色,也只知道多方追踪是因戚蒙犯了禁令,却并不清楚主要原因,外人如何能消息灵敏到如此地步,竟在第一时间便知晓?何况如吴柏松那样精打细算,若要挖出他的隐秘旧事,想必也远非一句“做了打听”就能成的。
      苏岑不说,十七心中也明白,他上了心,前后里外,定使了许多力气。
      他摇摇头,话锋一转:“他不是我家的。”
      “啊?”苏岑一愣,“谁?”
      “戚堂主。”十七一派认真,“他不是我家的。以前不是,以后更不是。”
      苏岑失笑:“不是你家的,你干嘛巴巴地替他受过?还让我护他?我应你的一条命,可不是这么浪费的。”
      话出口,苏岑心里咯噔一声,已自觉好笑。
      ------他若自问,又该怎么回答,此番自主自动,自作多情呢?
      这世上最不能拒绝的冲动,是为了某某义无返顾,对人好,就算自以为是,也不能阻止;而这世上最不用偿还的情,其实也如是。
      从前他不懂,会骂一句“蠢货”,不料兜兜转转,自己也未有多聪明。
      苏岑摇手,拄着树枝要走,手臂一紧,被十七扶住。
      轻轻甩开,“话说多了,难免闪舌头。你放开罢,------给我留点面子。”
      苏岑自己在前面慢慢走,十七在后缓缓跟。
      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
      身后的脚步声也顿住。
      苏岑回头。
      四目相对,十七面无表情,只是右手仍下意识捂在创口,指缝隐约红色。
      苏岑叹气,对他招手,“走不动了,扶我一把。”
      说完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说什么尊严面子,看见人家可怜兮兮,又都成了狗屁。
      十七默默上前,接住他小半边身子的重量,却在不知觉中也倚着对方,也交付出了自己的重量。
      两人如此相携相倚地走了一段,进到屋中。苏岑令他往木榻上躺好,端出医者悬壶济世,实则颇有些道貌岸然的神态来,一声假咳,慢条斯理,“是自个儿脱啊,还是我动手?”
      十七把两手往身侧一摆:“我没力气了。”
      苏岑咕哝了一句“真是直白”,手上却不含糊,三两下扒开衣裳,除下已然被血染透的纱布,又仔细探了探伤口,嘁声:“生平最瞧不得人充强逞能,你说你都成这副德行了,还想打虎猎豹不成。嘚嘚瑟瑟到处跑,嫌伤不够重跟我说啊,我下手又狠又准,保证让你大半年下不了床。”
      说着极快地将药粉撒上去,疼得十七闷哼。
      哼完压着嗓子:“你好啰嗦……”
      苏岑脸一黑,差点甩针戳他。
      他阴阳怪气:“我啰嗦?……好,从现在起我就是木头。”
      十七压根没把他的气话放在心上,嘶声系好衣服,撑起身靠坐一边,并无血色的脸上笑意隐隐:“苏神医,我有些饿。”
      苏岑自顾自理着袖子。
      “你不饿吗?”
      苏岑举目望屋顶。
      “我记得上次见你,你不是这种长相。”
      苏岑横目扫过,目光中有煞气。
      “对了,上次见你,是你在月满楼吃花酒,身边三位莺燕,娇声笑语,听起来便让人心旌不稳……”
      苏岑长眉一剔,面带慌色:“我怎么不知道?!”
      “大约是喝多了,醒来便忘了吧。”十七忍笑,一本认真。
      “胡说,我从未醉过!”苏岑有些紧张兮兮,“我是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也在?!”
      十七咳嗽,“我在隔壁暗杀武林盟主,怎能让你知道。”
      “这么说来,是你听我壁角……”
      “正是。”十七偏过头去向里,肩膀微微抖动,“一晚风流,夜御三女,神医体力过人。”
      苏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害臊。
      以他从小到大厚惯了脸皮的作风,平日里被谁调侃床帏之事,都是毫无所谓。况且,正常男人,谁没个欲、火旺盛的时候。
      月满楼是姑苏鼎鼎大名的风流场,那三个姑娘也是被他常年包下的,姿色自不必说,关键比起旁的妓子干净。他苏神医挑床伴很有一套,选出的个个身段妖娆,够寻常男人死个十回八回。而他却不常去,往往小半年才光顾。至于平日里,则靠着清热去火之金银花茶压制。
      当然,偶尔也劳烦一下他那尊贵的右手。
      苏岑掩面而起,转身外走。十七听到脚步声,仍不回头:“你到哪里去?”
      苏岑砰地碰上门,声音从外传入,听来带着鼻音:“给你弄吃的!”
      十七哪里还憋得住,哈哈哈,笑落了梁上积沉的细灰,簌簌落了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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