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难言细语》顾德白

9、第 9 章

　　默契那种东西是一种难言的东西。
　　那一回正是雷雨轰轰，瓢泼大雨，等孙淼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连排的几个教室都空空无人，看看时间五点半了，孙淼看看外头的大雨正为自己没带伞苦恼。
　　林卿夜突然从前方拐角的楼梯口出现，目光定定的扫过她然后稳稳停住。
　　淡蓝色的外套被几滴雨打湿，淡蓝晕成深蓝，柔软的黑发利落的贴着耳朵，少年嘴角微微噙着笑，眸色动人。
　　孙淼看他一眼走进教室，打算做作业等待雨停。
　　少年走到她面前，把伞递到她面前。
　　“干什么？”
　　“给你伞。”林卿夜心中隐隐的期待什么，仔细看着孙淼面目神情。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伞？”少女疑惑的看着他。
　　“不知道，我就是感觉你会没带伞。”
　　孙淼不知道为何觉得别扭，说：“我不需要。”
　　林卿夜抬了抬手里滴着水的伞，似乎没有等到什么满意的回话，淡淡的失落，他垂下手把雨伞搁在椅子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挺傻的，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人家又不领情。
　　“你要就拿着不要就扔了吧。”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
　　那还是三个星期前的一个同样的雨天。
　　虽然是在酷热的夏季，但是若是淋了雨到底还是会感觉冷，林卿夜从图书馆里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下雨，走到半路瓢泼大雨就这么直直的下了下来，他快速的奔跑起来，前方不远就是一家咖啡店，正好可以过去避雨。

　　虽然他跑得很快，但是洁白的衬衫还是湿了一大半，粘粘的贴在背后，俊美的面部闪过一丝不舒服。

　　咖啡店里的顾客不是很多，稀稀疏疏的落座着。

　　林卿夜选择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拿出手帕来优雅的擦着淋湿的头发，这时天边闪过一道闪电，一声闷雷随后炸开。

　　他随意的将目光往外一瞥，略微一瞥便移不开视线，咖啡店的门口站了一个女生，一头蓬蓬的长发被雨水打湿，看不出形状来，那个女生的脸很秀气，虽然不是那种妖艳的美，但是比妖艳更加吸引人，那个女生没有推门进来，只是静静地站着，而少年也只是静静的看着。

　　也是在避雨的吧。林卿夜内心想着，正想转移视线，发现那个女生从书包里摸索了半天，竟然掏出了一把雨伞，她看着手上的雨伞眼底闪过犹豫，四处张望，突然那双清冽的双眸撞进了少年平静的眼中，她看了看少年湿哒哒的模样，突然推门进来，走到林卿夜的桌边。

　　“没带伞吗？”
　　女生问道，没等林卿夜回答，她便把雨伞放在了桌上转身要走，林卿夜急急问道：“你不要伞？”

　　女生回过头来。

　　“你有伞为什么不用？”

　　女生听了突然咧嘴一笑，脸上的表情活跃起来，“都已经淋湿了，再顶伞有什么用，你要就拿着不要就扔了吧。”

　　林卿夜坐在原位默默地看着女生跑进大雨里，心里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要，就扔了吧。

　　一个奇怪的女生。

　　林卿夜绝对想不到一向淡漠的自己居然会对这么一个女生感到好奇，直到两人成为了同学，天天相处在一起，他还是不明白，那个女生到底有什么能力居然让自己再也忘不了她。
　　外头的雨丝毫没有变小的痕迹，孙淼经过走廊，将手进出廊檐，冰凉的雨水冲刷手心的温度。
　　她莫名的觉得高兴，觉得自己现在可以说得上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的技术简直是炉火纯青了。
　　上次回家的路上下起了大雨，她正打算掏出雨伞来，突然脑中弹出一个奇异的想法，假如自己没有顶伞，假如正好淋雨生病了，假如正好妈妈询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那么，是不是妈妈可以温柔的照顾自己，关心的陪着自己。这个想法导致她做了傻事，一路淋着雨回家，快到家的时候，心里竟然迫不及待的跳跃着期待。
　　只是万万没想到，妈妈见到她的第一眼只是简单的看了她一眼，眼神比外头的雨还要冰冷刺骨。
　　孙淼轻轻地开口：“妈妈，我不舒服。”
　　妈妈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甩了一块干毛巾给她，略带嫌弃的说：“那是你活该，那么大的雨不知道躲一躲？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任性，离我们远一点，当心把我的宝贝儿传染了。”
　　妈妈的宝贝儿，不是她，而是再婚之后所生的女儿，张琳琳，而自己是她的拖油瓶，是她第一段婚姻失败的残留物体，是父亲死后交托给她的累赘。
　　张琳琳依偎在妈妈的怀里讥讽的看着她，而这个孩子只有十岁，却已经学会了毒蝎心肠。
　　“妈妈，我不喜欢姐姐，我不要和姐姐呆在一起。”女孩梳着可爱的两角辫，却说着伤人的话。
　　女人用下巴柔柔的拂过女孩的发顶，温柔的笑笑，看了孙淼一眼，，柔情变为灰烬。
　　“孙淼，我看你还是住宿吧，虽然家近，但是你在，我们一家人会不自在。”
　　你们一家人？那我的家呢？
　　心中涌起股股愤怒的浪潮，拍打着受伤的心口，孙淼把手里的毛巾握得死紧，眼中带着犀利，狠狠地看着面前的母女。
　　“我知道我对于你来说可有可无甚至是拖累，但是，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假惺惺的顶着孙淼母亲的头衔去领原本父亲留给我的那部分遗产。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你错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装糊涂，可我看得清楚。只是我总在想你是我的母亲总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关心我。可是我发现自己简直愚蠢！”
　　湿哒哒的衣服粘粘的，极不舒服。
　　“你既然一点都不关心我，就拜托你别再在别人面前说自己把我照顾的多好，告诉你，你没有资格了！”孙淼死死拽着毛巾，拼命又显得无力。
　　“明年我就十八岁了，你看着吧，看着我怎么把我爸的遗产从你手中夺走。”
　　说完了，力气也没了，孙淼集中涣散的意识，看着面前的女人铁青的脸色以及气的颤抖的双手。
　　“想打我？那就打吧，打了之后，算是正式的一拍两散。”十年里，周围的邻居看着自己的鄙视，怜悯，可怜，嫌弃的眼神，真的受够了。
　　“孙淼！你这个畜生！滚，你这么有本事，这么有志气，那就别用我们的钱，从这个家滚出去！”女人美丽的面容变得狰狞。
　　“我本来是可以不用你的钱的，但是我的钱呢？！我父亲留给我的钱呢？！你能说说那些钱去哪里了吗？”
　　争吵在孙淼冲出家门的那时停止。
　　女人缓缓地陷进沙发里，气的面色发红，眼中竟憋出湿意。
　　“孙家岩，你人都走了，你的女儿却来向我讨债了，我有什么错，有什么错，我不就是拿了你的遗产，我不就是亏待你的女儿嘛！我没有错，没有错！！”
　　张琳琳伸出小小的胳膊环抱住发抖的妈妈，看不懂坚强的妈妈为何会这样...害怕。
　　“妈妈，她走了，就再也没有讨厌的人惹妈妈生气了。”
　　女人抬起头轻轻地摸着她的脸，对她说又似在对自己说：“孙淼以后不再是这个家的人了，不再是。”
　　当章秘书开门的一瞬间震惊了，门外站的是面色苍白，全身湿透的孙淼。
　　赶紧慌张的把她拉进屋里，拿出干净的衣服让她去冲个热水澡，自己又去煮生姜水。
　　当孙淼冲完澡出来时，她急急的把生姜水递上去，担心的说：“小淼，你这是怎么回事？弄得全身都湿了，感冒了怎么办？”
　　一边拿来电吹风帮她吹头发。
　　“这个时间不回家，怎么会来找我？晚饭吃了没？我这里还有些面包，你等着我去拿给你。”
　　一直不说话的孙淼突然倾身抱住了章秘书，章秘书停下手里的动作，慈爱的说：“是不是又在那个家里受委屈了？来，和阿姨说说，是谁欺负我家孙淼了？”
　　可是趴在她怀里的少女依旧不说话，许久只是哑哑的抽泣声传来。
　　章烟急忙低头问着原因，孙淼却十分理性的抹去脸上的泪水，她问：“章阿姨，你之前说父亲有遗产留给我，但是被我母亲霸占这件事是真的吗”
　　章烟一愣，接着严肃的说道：“是的，我敢保证，当年老板在公司倒闭之后，清点家产的时候顺便把遗嘱立下了说是把他名下的财产全部归到你的户头，这也是的的确确的事实。可惜之后我有帮你去申请遗产，但是公证处那里说你的母亲，也就是王希眉女士早在三年前办了转接手续，那部分钱听说已经被她拿来用了。“
　　“我和那个家闹翻了，这次真的把话说绝了。”没有那么多的委屈，想通了之后竟然多了一份解脱。
　　章烟怜惜的抱了抱孙淼：“孩子，以后就留在阿姨这里吧。阿姨一个人，你留下来陪陪我好吗？”
　　明明是想说她愿意收留自己，却为了不伤自己的心改为陪伴，这份心，却是没有人比得上的细腻。
　　孙淼点点头说：“章阿姨，我会很乖，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如果哪天你觉得我是个麻烦了，就和我说，我不会拖累你的。”
　　章烟细细的看着孙淼清澈的眼睛，把她抱得更紧，心生万分疼爱：“不会的，阿姨不会嫌弃小淼，小淼啊，你不是负担。”
　　孙淼微微闭上疲倦的眼睛，她仔细的听着。
　　孙淼，你不是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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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孙淼还是难受的蜷起身子，冷汗连连，却不肯发出声音来。
　　还是最后半夜章烟起来看看她是否睡得安稳的时候才发现的，后来，吃药打针是免不了的了。
　　章烟替孙淼拉了拉毯子，却在孙淼清澈的眼神中沉迷进去，喃喃的开口：“小淼，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像极了你的父亲.”
　　那时候的孙淼还不明白有一种温柔叫怀恋，有一种眼眸叫孙家岩。
　　收回手，温度早已冷却，僵僵的。
　　撑起伞走出教学楼。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走后的角落，林卿夜蹲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撑着自己给她的伞离去，嘴角微微上扬，就连瓢泼大雨都在他心里显得活跃起来。
　　可笑的是，之后的几个星期，那家人当真对她的行踪毫无过问，恐怕他们正开心的一家人计划着该把她那个房间改为什么储藏室。
　　章烟自从离开父亲的公司之后就从业企业咨询师，在一家大型公司负责账务部分，每个月的薪资大约八千左右，原本一个人生活绰绰有余，如今家里多了个人吃穿用度，孙淼觉得自己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于是决定外出打工，即便在章烟的强烈反对下。
　　在一家花店她找到了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有客人挑选鲜花之后进行包装一下，另外每天要给店里的鲜花进行浇水。
　　原本渐渐平稳的日子却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变得不再平稳。
　　几个女生吵吵嚷嚷的走进花店，互相争执着，孙淼从她们的语言中隐约听到一个人的名字---方季舟。
　　一听就知道是个男生，只是感觉这个名字甚是耳熟。
　　几个女生争论了半天原来是打算在方季舟的生日派对上送什么礼物烦恼。
　　其中一个粉色衣服的女生提议说送蛋糕，众女生翻个白眼，蛋糕？拜托，方季舟生日的前几天就已经收到不是多少的蛋糕了，再送蛋糕不是很俗套啊。
　　另一个黄衣服的女生说，这家店的鲜花很美的，我们买鲜花吧。
　　众女生接着喷，说是送鲜花给女生还差不多，送男生鲜花很奇怪。
　　说着说着，她们几个正要走出去了，看样子已经放弃买鲜花了。
　　就在这时，一个蓝衣服的女生冲进店里，大喊着：“小姐，小姐，我要蓝色妖姬！”
　　孙淼礼貌笑道：“好的，请问你需要几朵？”
　　“十一多！”那女生开心的拿起电话，大声说着：“XX，我跟你说，方季舟亲口说的，他喜欢蓝色妖姬，哈哈，我知道买什么礼物了！！！”
　　听到这话，原本正走到门口的几个女生纷纷回过头来，十分泡冲的大喊：“蓝色妖姬，我也要蓝色妖姬！！！”
　　孙淼一向文雅，此时也不得不形容几个女生红光满面足以镇压其他事物以及人物。
　　后来又有两个女生进来要求买蓝色妖姬。
　　孙淼和另外一个打工的小姐一起快捷的包装好花朵，递给顾客，很快店里的蓝色妖姬被抢光了。
　　突然有些女生觉得人人都送蓝色妖姬自己要有特色，于是购买其他的花朵，于是那天的生意超乎人的想象，另孙淼开心的是，今天的工资可以很高。
　　最后孙淼躺在床上想着，那个叫方季舟的男生收到这么多的鲜花会是什么表情，嘴角微微扯动，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