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花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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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柳汀烟岛再无辞别晴雨谷那时那般欢快。
戎旻闭目养伤，不问手持一本医书也能瞅上半日，钟明旭感伤友人逝世，钟明泽时常低首发愣。小灯没了拌嘴的对手，也不想扰着不问读书，再说他心里也藏着事呢！
一路景色愈发怡人，他心头愈慌张，这外头，这江湖，是比那福城好玩的多。刀光剑影固然豪情万丈，刀剑却也无眼。他和少爷全无武功，这般“游历”，就得依附戎大侠这样的武林高手。好似......好似
“浮萍般，风雨飘摇......”不问轻声答道。
小灯呆怔，自个一不留神嘟囔出口了，须臾红了脸。“少爷，我......”
不问笑道：“小灯也会思虑了......既来之则安之”。
戎旻听闻睁眼道：“江湖虽险恶，有义之士也不乏，戎旻虽不才却也会拼尽全力护不问一个周全”。
小灯嘀咕道：“若不是你，我家少爷岂会三番两次受伤”。
不问道：“戎兄言重了，我非江湖人，哪来的那么是非缠身？再者柳汀烟岛也是个妙处，小灯也该去历练一番了”。
钟明泽噗哧笑出了声。
小灯怒瞪他“你不是害相思了么，丝帕可藏好？”
钟明泽双眼圆睁，估摸被说中了心事，懊恼地很“胆小鬼，到时别吓破了胆！”
两人便旁若无人般切磋了起来。
渡头杨柳青青，却无离愁，不问一干人等下了马车，眺望之处便是水天相接，无端端多了一滴绿墨，便是柳汀烟岛。
海面宽广，有风拂面，泛起微波，却不见来往船只。
几人只能耐着性子候着，不问与小灯虽生于南国，却是被困苏府十余年，自然不曾见过无边无际的大海。难免心潮荡漾，小灯已脱了鞋袜在沙地里捉起了小蟹，不问亦是神采奕奕，眸中光华流转。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从远处飘来一只花船，姹紫嫣红载了一船，直至临近，才见纱幔纷飞，隐隐绰绰几个纤细身影或抚琴，或吟唱，或翩翩起舞。或清秀，或妖艳，或温婉都是媚眼如丝。
“啪”小灯掉了一只鞋，小孩儿吓着了，那船上人儿锦罗玉衣，却身身为薄纱所裁。
钟明泽也看愣了，这人情世故也只是一知半解，只知羞得很，怀里的丝帕也有些灼烫了。
钟明旭“咳”了一声，低首查看银强枪上的纹路。
不问仔细摩挲着轮椅上的机关，瞧也不瞧那莺莺燕燕一眼。
戎旻倒是一脸坦然。
船上袅袅婷婷走下来一女子，柳眉星眼芙蓉面，先是福了一福道：“客官远道而来，芙蓉有失远迎。姊妹们匀脂抹粉荒废了时辰，还请见谅！”
戎旻道：“一春梳洗不簪花，孤负几韶华。”
“呀！客官是个知心人儿呢！”芙蓉笑的花枝乱颤。
不问一蹙眉，转动轮椅先上了花船，迎面一少年欺身而来，约莫十三四岁，正是雌雄莫辩的年纪。“客官，好生性急，让芍药伺候你可好？”
不问拂开他的手道：“人参、当归去芦、白术焙各六钱，肉豆蔻面裹煨半两，肉桂去粗皮八钱，甘草炙八钱，白芍药一两六钱，木香不见火一两四钱，诃子去核一两二钱，罂粟壳去蒂萼，蜜炙，三两六钱。”
那自称芍药的少年一愣，还不待他明了其意。
又听不问道；“久泻久痢滑脱不尽、脾肾虚寒、肠失固摄，甚则脱肛坠下……”
少年燥红了脸，也不敢造次了，他这泻痢已有时日，近几日确实不便待客。
那些个花花柳柳哪个不是深谙此道，故而笑作一团。
芍药羞得无地自容，幸而，芙蓉道了一句“原来公子是个大夫，我这几日心头闷的很，可是害了什么病？”替他解围了罢。
不问斜睨了戎旻一眼，见他颔首，便将心中那点疙瘩抹平把起脉来。众人见他有些实才便不再言语轻佻，挨个侯着等问诊。
柳汀烟岛虽三教九流汇集，能人异士也不乏，却是嫌少大夫，即便有那也是给恩客，老鸨花魁备着。他们这些个小花儿嫩柳儿哪有那富贵命，小病小痛挨着，实在禁不住的花个几两银子买个心安。
这不，来了个热心的大夫，这会都金贵起来了。
小灯在一旁忙着磨墨，见戎旻给不问拭汗，嘟囔道：“我家少爷的方子，往日少说要十两银子......”。
芙蓉道：“客官害怕我们赖账么？不知小女子以身相许能不能抵上诊金？”
小灯被那香味一呛，脸颊羞得嫣红，只能看向自家少爷求助。
不问丝毫未觉，垂眸思索病因。
碧波里只余下一抹姹紫嫣红荡漾。
约莫半个多时辰，所见之处已是烟波浩渺，待花船停泊，方见半尺渡头水台。
除却绿柳再无俗物，好一个柳汀烟岛。
当下花花柳柳款款前行，婀娜多姿，钟明泽被推搡着走了几步。
对着这些个弱柳扶风，动不得手，骂不出口。小灯推着不问的轮椅方躲过一节却仍红着脸。
其余个人倒是镇定自若。
行约半盏茶，烟雾散去，楼台水榭不再朦胧，恰逢夏初繁花似锦，鳞次栉比。
花花柳柳纷纷告别、邀约，近水楼来，铜雀台去，听得众人头晕目眩。
街道花香袭人，或琴声撩人，或舞姿曼妙，活脱脱就是一岛的烟花柳巷。
小灯瞧见几个小贩方觉还不及喘口气，便听挨他最近的小贩招呼道：“公子要寻芳露还是问柳膏？”
“啊？”小灯惊愕，这是何等事物，用小瓷盒装着，色泽温润，莫不是糕点？
戎旻领头哈哈大笑起来，小灯顿悟后，瞪了小贩一眼，低头去推不问的轮椅。心头念着，少爷你肩头耸动还是别憋着笑了，小的怕憋坏了您。
五人在“此间客栈”落了脚，这岛上仅此一家客栈，虽说柳汀烟岛拜访者络绎不绝，多数人却是到此处花眠柳宿，极少在客栈下榻。
因而五人方可租了个小院，钟明旭不待喝口茶便火急火燎地赶往飞音镖局，钟明泽叼了个包子追了上去。
小灯用筷子戳戳包子，直到里头的汁水淌出来才作罢“又不是火烧眉毛……”。
不问道：“你跟去罢，省的魂不守舍……”。
小灯燥得面红耳热，道：“小二！红烧蹄子怎还不端上来！”说罢起身对不问道：“少爷我去后头看看菜……”便遁了。
戎旻见小灯一溜烟不见了踪影笑道：“不问，何必作弄小灯？”
不问斜睨戎旻道：“戎兄倒是为人正直，怎不见戎兄掩去眉眼笑意？”
说罢两人相继哈哈大笑。
即便是花魁也不若柳汀烟岛的夜色撩人。
戎旻邀了不问去那枉生楼喝花酒，花前月下，玄铁轮椅与兽皮靴接踵碾过落花，徒增一缕缕幽香。
不似他处青楼，这儿的烟花女子，虽是媚态横生却不缠人。
但凭恩客来去自如，今宵欢愉过后便是了无牵挂。
因而两人倒不必因花香扰人寸步难行，只是这半盏茶不到的功夫，香巾已收了十余条。
楼内格局倒与一般客栈无异，不过难逃奢靡，檀木作柱，玉石为柱基，枉生楼高至七楼，其间参差不齐，错落大小各异的雅间。
云顶轻描淡抹的着南疆神女，画壁却独独素雅的只余下墨染的百花，偶有几处被文人骚客提了诗赋，生生扰了这雅致，或玉珠或玛瑙垂帘，隐约了婀娜多姿。
七楼住了花魁，从上而下，姿色渐凋，谁人不是欲更上一层楼。
大堂地铺白玉，盛开了不知名的花，妖冶着，须臾藏匿在舞姬的裙裾间。
恰逢一曲闭，留的片刻吵嚷入侵，却听那“咚咚咚”叠声鼓香，一伶人水袖霓裳飞舞，赤足踏花而来，柳腰摇曳，面纱飘落，面若白玉，惟有眉眼精雕细琢，一垂眸，一嗔视，娇眼如波入鬓流。
戎旻一蹙眉，这伶人实则生的水灵却算不上美色，多亏了那双勾人的眸子，却是有一股怪异在心头燃起。他低首便见不问聚精会神，那双眸子如墨，仿若只待清水洇染，不由心神一荡。原是那伶人的一双美目竟与不问相像了七八分。却是失了些许动人心魄，多了些许娇媚。
戎旻便想到不问斜睨他那几眼......
不问见此人舞姿曼妙，弱柳扶风般，看向他这处时，眼里好似带了点怨毒。带他定睛，又是媚眼如丝。
此刻，鼓声渐繁，只见那伶人旋身抛水袖，花朵散落，撩的几个恩客心痒难耐，碍于人前只能连连叫好。
须臾之间，却有一物向不问飞来。
不问心中一禀，只见眼前衣袖掠影，戎旻两指拈了一块桂花糕。
此伶人着实耐人寻味，桂花糕松软，力道不重，却冲着不问的招子来的。
不待两人思量，那伶人已步步生莲，款款行至眼前，却是一少年约莫十三四岁。他先是行了礼，低眉顺眼，带着些许歉意与娇羞，占着几分姿色颇有我见犹怜的模样。
“客官，水歌唐突了，还请恕罪......”伶人双眼灼灼看向不问。
不问心头诧异，莫非方才那怨毒一瞥是自个晃了神？
水歌道：“两位不如到水歌雅间一坐，水歌为两位客官唱上一曲，聊表歉意”。
盛情难却，两人随他上了六楼。
雅间不似闺房花香扑鼻，倒是有些许墨香未散，桌椅摆设也极为淡雅，墙上几幅墨宝不知是哪位风流才子所作。
戎旻此行只是打探一方，因而今日的正事便只余下喝花酒了。
只是这寻花却成了问柳，心中那点异于常人的情感仿若被人窥视。不问也是这般作想，低头捻起花生来，意中人在侧，这酒还未下肚，先上了头。
却不知戎旻心中所想另有他人。
水歌持酒壶为两人斟酒“两位客官可是面生的，可是初来柳汀烟岛？不知如何二位贵姓”
戎旻道：“在下姓戎，这是吾弟，我二人确是头一回到这枉生楼来......”。
那水歌嫣然一笑道：“这枉生楼啊，人生在世不来上机会便叫做枉生了！”
戎旻喝了口酒笑道：“今日一睹确是如此”。
水歌频频看向不问，见他只顾玩花生，话里带了点埋怨“戎小哥，你是不是还恼着我？水歌方才......方才见公子美若仙子，意识不察，差点伤了公子”
不问一怔这“戎小哥”喊的便是他，自个忽的被冠上戎旻的姓氏，还不待他面红耳赤，怀里忽的多了个软玉温香，吓得他一哆嗦。
旋即，戎旻拉起水歌，面色发沉“水歌公子，吾弟体弱多病受不得如此青睐”。
水歌美目噙泪道；“我......我太欢喜了，若是客官伤着了......”。
不问眉头一跳难承其泪水只生生道出一句“不碍事”那人才作罢。
水歌随即唱了曲作赔礼，词估摸是哪位世外高人所作，看透沧桑颇有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境。让这十三四岁的娃儿唱来，便多了股风尘味，洒脱也不见了踪迹。
一曲作罢，戎旻道：“水歌公子，居此六楼，想来也是枉生楼的花魁之一了”。
水歌道：“客官抬举了，水歌初来乍到，又是个清倌，哪能夺得花魁，否者七楼也该有我一席之地了”。
不问眉头又是一跳，清倌还这般放浪形骸。
戎旻道：“哦？也不知我兄弟两能否一睹花魁芳容。”
水歌轻哼一声道：“水歌自知相貌还不及戎小哥，客官也不能当面伤人。这花魁又不是谁都能见的。”
不问、戎旻二人眉头一蹙，此人怎将不问与他比了去？
戎旻道：“在下也怕，未睹其容留下憾事，岂不枉此一生？”
水歌噗呲一声笑了“晓是客官口吐莲花也见不着花魁，这楼里只有一位花魁，金贵的很。只有每月初一十五才会接客”。
戎旻道：“这七楼只住着这一位花魁么？”
水歌双眼骨碌一转道：“这我哪知晓，七楼不许他人入内。客官可是想问点别的？”
戎旻道：“我候不到十五月圆之夜了，还想能上楼来个偶遇”。
水歌道：“他不过生的好了些，也是二十有余了，你们啊，贪图他的美色也不瞧瞧他的年岁......”。
戎旻道：“美益求美，人之常情”。
戎旻见套不出话来便要告辞离去。
水歌，轻拽不问衣袖依依不舍道：“戎小哥若不嫌弃，便歇在此处罢了......”
“啪嗒”花生落地，滚了几下才歇住。
不问险些惊出冷汗，连忙告别“在下实难消受，水歌公子还是另寻......知音罢”。
二人下了楼，戎旻见不问眉头紧锁戏谑道:“不问若不舍，速即折返，那水歌......”。
不问登了戎旻一眼道：“戎兄莫再消遣在下了”。
戎旻笑道：“不问一表人才，此行不知俘获多少芳心”。
不问嘀咕道；“你也不是俘获......”我心。
戎旻道：“什么？”
不问赫然，咳了两声道：“可看出这枉生楼有何名堂？”
戎旻正色道：“定是黄金枉生楼无疑”。
不问道；“何以见得”。
二人已行至大堂，戎旻才收回内力让玄铁轮椅如常滑动。
戎旻指着地上白玉石道：“那便是枉生花，我在黄金楼杀手身上见过这般模样的刺青”。
不问眼神闪烁，此花他有幸见过一次，却非刺青，也非雕花，却是鲜艳欲滴的花，种在一片腐肉之上。
戎旻继而道；“枉生楼实则有八楼，底层是个赌坊。乃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黄金楼在各地均在烟花之地交易。此处定也有一处可联系上他们，何况那些消息所用笺纸乃南疆所产，故此......不问？”
不问垂眸道：“你怎见到杀手的刺青？”。
戎旻淡然一笑“这世上见到杀手的只有两种人，一为死人，一为杀人者。那一战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不问猛地抬头盯着他“你受重伤了？”
戎旻目光温润道：“已是陈年旧伤，早好了，我师父怕我取不了媳妇还让我涂了生肌膏，了无痕迹”
不问道：“并非，了无痕迹”瞬时情绪低落“你也知道，你此番重伤若不静养会有性命之忧”。
戎旻伸手摸了摸不问耷拉着的脑袋“不是有你吗”。
不问心头一热，随即忧心忡忡“我只是略懂皮毛”。
戎旻道：“这便足以”只是他未道出，闯荡江湖何尝不是讲生死置之度外了。
二人在人声鼎沸之际回了客栈，不问道：“戎兄可要夜行去一探虚实”。
戎旻道：“不必，他们自然会来寻我”。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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