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玉门关》奚泉

5、惜败黄沙

　　燕赤神和绛尘二人皆是一惊，方才他们以为戈壁狂沙掩住一切，方圆十里已渺无人烟，故此畅吐真言。谁料世上还有幻影闪这般落地不沾声，踏沙竟无痕的绝世轻功。小兰子一路尾随而来，两人不曾听音辨出，又一直背对小兰子，以故完全没有察觉。
　　绛尘哈哈大笑道：“妹子？你叫我妹子？你可知道我多大了？”
　　小兰子吐了吐舌头，道：“你看起来是比人家小嘛。瞧瞧你的小脸，简直可以捏出水来。羡慕死小兰子拉。唉，难怪魔头名声恁不好听，却还有好多的人抢着去练魔功，敢情有这许多好处啊。看看，这么大的风沙居然对你的皮肤毫无影响。娘亲教我许多防戈壁滩风沙的方法，一个都不见效。呜呜，小兰子也要学魔功拉！”
　　绛尘笑得更欢了，一边笑一边说道：“好啊！我这就把小兰子也变成血魔一族，让小兰子也尝尝美貌长存，青春永驻的好滋味，咩哈哈哈。”正说着，原本秀气好看的樱唇猛地龇开，上端两颗大牙变成狼犬般的尖长牙，突出嘴外，粉红的面色变做惨白，眼珠酿成血样的红艳，只短短的一瞬间竟从千娇百媚的小姑娘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女鬼一般人物。
　　小兰子倒抽一口冷气，大声道：“好难看，我还是不要做魔头好了。”
　　绛尘尖声道：“不要做魔头做死人也行，大不了只放血不毒你拉，灭哈哈哈！”言毕，旋风一般地扑了过来。小兰子心中早有防备，虽说对方是个不明底细的邪魔，却也不能教个“怕”字乱了心神，便迎了上去。却见绛尘举起右手，一爪袭来。眼见五指纤纤，净白如玉，抓来之时却隐含风雷之声，并伴一股浓重的热腥之气蜂拥鼻端。小兰子顿觉胸口大闷，喉头发甜，似乎有无数浊物在腹内翻江倒海，立即就要从她口中倾泻而出。
　　这爪风有毒！小兰子心中一凛，不敢轻接，当下脚瞪兰花，人做拂柳，正是幻影闪第七式幻兰拂柳，向左退出三步开外。
　　绛尘桀桀笑道：“丫头，怎么，怕拉！”
　　小兰子鼻子一哼，道：“谁说怕你拉。俗语云，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我看你是个妖魔，和鬼鬼神神的总之是差不多拉，故意让你几招，让你们妖魔邪道瞅瞅我们正派人士的待客之道！”说着，捏指为兰，又是胜独孤涛的那招幻兰指。指风犀利，幻成几道，却处处直抵要害。
　　绛尘丝毫不像独孤涛般惊惶失措，不仅没有闪开，相反还直喇喇将身体迎了上去，这样的势头，竟似是一点也不把小兰子的指风放在眼里一般。小兰子见她如此藐视自己，心中大是不快，尖声道：“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当下将指风中的原本只有五成的劲力又提了三成，近八成功力全部蓄于指中，这一指望来虽轻巧迅捷，其实已如尖刀宝剑般锋利无比，若扎入胸中，不死也成重伤。
　　但听“驳”的一声，指尖戳入绛尘左胸，鲜血轻溅。
　　本应当惨叫出声的绛尘却格格笑了起来，笑得好是欢快，听得出得意以及。只见她将手弯成爪状，乘小兰子指入胸膛，重心往前，背部空门大开的时候，一爪毫不留情地抓向小兰子后颈。
　　小兰子哪曾想绛尘竟用这般两败俱伤的打法，如今就算从她胸口抽出手指，躲避也已不及。天啊，小兰子还想活啊！娘亲交代的任务还没完成，好多好多想玩的东西还没玩，想看的东西还没看啊！
　　正值千钧一发之际，猛听“铮”的一响，一枚小石子打在绛尘的手腕环跳穴上。绛尘“啊”的一声，不仅手垂了下来，人也似闪了脚一般往后踉跄好几步。她用手护住膝盖，喝道：“是哪位‘英雄好汉’如此鬼祟？要脸的话给我滚出来。”
　　“哈哈！”一声长笑，三丈开外的风沙之中，跃出一个银白色的影子。
　　小兰子失声道：“淫贼，是你？”
　　来人正是萧十一，羽扇轻摇，一脸春意盎然的笑容，似乎这漫天的黄沙在他眼里也因快乐而变得绚丽无比。他缓缓的说道：“只要韦晨衣不在你身边，我就自然在你身边了。”转而看向绛尘，眯着眼说道：“你这美丽的血魔，也让我想念得紧呀！”
　　绛尘冷冷地回道：“你果然要脸啊。”说得小兰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完后惊觉不对，吐了吐舌头，马上绷紧了脸。这么明显的变化怎么瞒得过萧十一的眼睛，萧十一暗忖道：“这丫头可真是单纯得紧啊。”不知为何，越来越觉得这丫头从心里头喜欢起来，就想天天看她喜嗔怒笑，而绝不愿存调戏之意。他萧十一生平还是头番兴起如此荒诞的念头，不禁暗骂自己一句无用，真愧对好色君子的称号了。
　　就在萧十一和绛尘对话的当口，小兰子看到绛尘胸口被自己插入的血洞竟慢慢收拢起来，除了衣衫破损，仿佛不曾受过伤一般。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方才她敢用两败俱伤的打法，原来她们的魔功有自动疗伤的功能。暗叫一声好险，幸亏萧十一及时赶到，不然自己可是白白丧命在这魔头手中了。一时对萧十一的映象大有改观，原来淫贼并不是娘亲说的那么坏嘛。
　　正自想着，耳边风声乍起，手上一紧，被一人拉住，往扶苏城方向跑去。小兰子转头一看，却是萧十一。萧十一沉声道：“快走。血魔功是不死之身，除非有最锋利的兵刃，再配以最高深的内力，方有机会破功而入，将其斩于剑下。我们现下一样也没沾边，惹她不起啊。”
　　小兰子心想也是，却是不喜欢他把自己的手抓着，便道：“你把我的手松开！我跟你的轻身功夫不一样。你这样拉着我，我俩都跑不快拉。”
　　耳听绛尘哈哈大笑道：“萧十一，你小样。”
　　又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大笑压住了绛尘的笑声，浑雄厚亮，是出自一个男人之口。小兰子听声辨位，认出这声音是在自己前方，并越来越近。
　　果然，笑声未止，眼前现出三人，二男一女，其中两个作捕快打扮，另一个是貌若西施的年轻少妇，各自施展不俗的轻功往这边行来。小兰子一眼便认出那个少妇是韦晨衣，而两个公差有一个是之前在天上人间被韦晨衣调戏的宇文萧翔。
　　韦晨衣也自看到了小兰子，蓦地将脚一停，正站在小兰子面前，微笑着说道：“你这小急性子，叫你半天都叫不住。看你脸白得跟什么似的，不是被血魔吓着了吧。别怕别怕，姑姑给你叫来了全扶苏城最厉害的两个捕头，他们早就等着要抓血魔归案呢。走，跟姑姑一起去看看血魔是怎么伏法的，一定有趣得紧。”说罢，正准备拉起小兰子的手，却发现萧十一居然也拉着小兰子的手，不由啧啧说道：“哟，我说萧十一，今儿是变天了还是怎么地，你不一向喜欢长驱直入吗？怎地用起这般矫情的方法讨女孩子欢心唷？要不，也把我的手牵着，晨衣可是很久没有机会一亲萧公子芳泽呢。”
　　萧十一向天长叹一口气，恨恨地道：“既生十一，何生晨衣。兰兰，告辞。”说罢，松开小兰子的手，继续往扶苏城的方向跑去。
　　韦晨衣偷偷窃笑，道：“兰兰，难得这萧十一对你动了真心呢。”
　　小兰子脸上微微绯红，手上被萧十一抓过的地方尚有余温，按说心中若喜欢他，这时应当有些遗憾才对，但心下毫无此念，反如卸下一把重担一般轻松，忍不住宽慰的笑了起来。
　　韦晨衣看得心中一动，以为小兰子对萧十一当真有些感情，眉尖闪过一丝略为不快的神色，稍纵即逝。她一把拉住小兰子的手，道：“华捕头和宇文捕快已经过去了，我们赶紧瞧热闹去。”
　　两人的轻身功夫本出一门，配合自然默契，只一转眼，便到了绛尘和燕赤神私会的地方。正好看到花生门的华捕头扬起一把青光耀眼的长剑，剑尖处如冰霜盖掩，在风沙的吹拂中隐现冰寒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