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兽贱贱的故事》阿瑞

2、6-10

　　（六）关于爸爸的探讨
　　两个小孩儿高高地坐在操场旁的攀登架上，苗苗照例拎着一包糖豆，自己兴致勃勃地吃着，抽空也往小怪兽嘴里填一把。
　　操场上男孩子们兴奋地在阳光下追逐着，树荫里，一群小姑娘在念着歌谣跳皮筋。喧喧嚷嚷的声音围绕在四周，让两人聊天的嗓音也不得不变大了。
　　“你说你爸爸是警察，那他有枪吗？”
　　小怪兽嚼着糖豆摇摇头：“不知道，我没见过。”
　　“哼，要是我爸爸是警察，我就让他拿枪来给我看看，看看又看不坏。”苗苗很不以为然。
　　小怪兽微微有些茫然：“我是说我没见过我爸爸。”
　　“呀，是吗？”苗苗很吃惊，“那他是不是死了？”
　　小怪兽又摇了摇头：“不知道……，妈妈只告诉我他是警察，是抓坏蛋的英雄。”
　　苗苗很肯定地说：“那他们一定是离婚了。我爸爸妈妈就在我四岁的时候离婚了，后来爸爸就搬到另一个城市里去了，我也有好久没见过他了。妈妈说爸爸出国了，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他们吵架时嚷过好多次。”
　　小怪兽看着脚下的地面，不知道该跟苗苗说什么，他觉得心里很乱。
　　苗苗叹了口气，用粘着糖粉的手揉了揉小怪兽的脑袋：“不管怎么说，你爸爸是警察呀，是好人，我妈妈说我爸爸是‘天下第一号混蛋’，明白吗，第一号呃，她平时都不让我说起他呢？”
　　小怪兽深深地埋下头，嘟嘟囔囔地说：“起码你见过你爸爸，我都没有见过，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我做梦梦见过他好几回，可总是看不清脸。”
　　苗苗一推他的肩膀：“笨！你去问你妈妈要照片看看不就行了吗，她肯定有的。”

　　当天晚上，小怪兽在厨房门口徘徊良久，终于忍不住向妈妈提了出来：“妈妈，你有我爸爸的照片吗？”
　　怪兽妈妈的菜刀险些剁在自己手指头上，她抬头勉强笑道：“怎么突然想起要照片呢？”
　　小怪兽细细察看妈妈的脸色，然后退缩了，“没什么，要是没有就算了。”
　　怪兽妈妈望着小怪兽溜走的背影，心酸地叹了口气。

　　过了两天，怪兽妈妈给了小怪兽一张照片。照片微微泛黄，上面是一个很英俊男人的半身像，笑微微的，戴着一顶警官帽。
　　“我爸爸？”小怪兽捧着照片，惊喜地叫了起来。
　　怪兽妈妈微笑，“好好收着，就这一张，丢了就没有了。”
　　“嗯。”小怪兽猛劲儿地点头，捧着那张照片看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地夹进一个新本子，藏到了抽屉深处。

　　这是小怪兽七岁时的事，小学毕业那一年，学校的图书馆搬家。小怪兽揽了清理旧杂志的活儿，他一边整理一边翻看，结果在一本卷了边的电影杂志中，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像，跟那张珍藏的照片一摸一样。旁边的注释写着：《青春的记忆》，拍摄于xxxx年，主演兴瑞、玉兰，本片以独特的视角诠释了一位普通警察奋斗的一生。

　　（七）《奥特曼》
　　小怪兽第一次听到奥特曼的名字，也是在苗苗那里。
　　一天早上，苗苗一见到小怪兽，就兴奋地拽着他的手问：“你昨晚看电视了吗？”
　　小怪兽摇摇头：“昨天那么多作业，我写完就睡觉了，哪有时间看。”
　　苗苗摆出一副极其遗憾的面孔，“哎呀，《奥特曼》，你居然没看，你错过了天下最好看的电视剧。”边说着，边把小怪兽的书包抻过来，找出作业本子打开来抄。
　　小怪兽并没在意。苗苗是个彻头彻尾的电视迷，有什么新的、好看的电视，她总是第一时间介绍给小怪兽。刚开始，小怪兽还挺有兴致地去看一下，后来发现，无论多烂，多没劲的电视剧，到了苗苗口中都跟金子似地闪闪发光，他也就逐渐失去了兴趣。
　　但这一回，小怪兽发觉《奥特曼》好像大有不同。下课的时候，班里几乎每一声招呼都从“你昨完看《奥特曼》了吗？”开始，而每一个话题也都是“奥特曼是如何以十字光波打倒了怪兽，拯救地球的”。小怪兽觉得自己落伍了。
　　幸而，今天晚上还要演第二集。

　　怪兽妈妈加班，很晚才回家。
　　当她开门的时候，小怪兽并没有跑出来迎接她，这让怪兽妈妈有点儿奇怪。
　　房间里面只开着盏小台灯，小怪兽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视机前，脚步声并没有让他回头。电视上不知演的什么，已经到了结尾，随着昂扬的主题歌响起，字幕也正一行行地向上滚动着。
　　怪兽妈妈把略有些冰的手放在儿子脖颈上捏捏，问道：“看什么呢，儿子，这么专心。”
　　小怪兽抬头望向妈妈，眼睛在半明半暗中闪着兴奋的光：“妈妈，你错过了天下最好看的电视剧------《奥特曼》。”

　　（八）迷
　　怪兽妈妈对于儿子痴迷于《奥特曼》有些不以为然。但借着开家长会的机会她和其他家长聊了聊，发现喜欢《奥特曼》的孩子还真不少，也就放了心。她觉着小怪兽也就是三五天的热乎气，那时候哪儿能想到，他会迷上一辈子呢。
　　小怪兽变成一个最乖的孩子，上课专心听讲，放学抓紧时间写作业，考试前认认真真复习，为了是不让怪兽妈妈抓到他一丁点儿的错处，来阻止他晚上看《奥特曼》。
　　八点整，片头曲响起的时候，也是小怪兽最快乐的时候。片中的怪兽喷着火踏过城市的瓦砾堆，追逐着四散奔逃的人们。在一片惊恐之中，奥特曼从天而降，落到怪兽与人群之间，挡住了怪兽的去路。银色的头盔，红白相间的紧身服，标枪一般挺拔的身形，还有永远坚毅的神情，竟如天神一样。小怪兽不禁随着电视里人们一起赞叹地喊出：“噢，奥特曼。”
　　电视里奥特曼与怪兽抱成一团，打得难解难分；电视外小怪兽张大眼睛，咬牙握拳，为奥特曼鼓劲儿。怪兽妈妈一边打毛衣一边听着，忍不住笑道：“儿子，别着急，奥特曼一定能打过怪兽的。”小怪兽百忙之中冲妈妈一点头，表情坚毅地“嗯”了一声。
　　最终结果当然是奥特曼大获全胜，小怪兽也如释重负，关了电视去洗澡。怪兽妈妈半天听不到水声，跑到卫生间一看，小怪兽正光溜溜地坐在马桶上发呆。
　　怪兽妈妈问：“怎么啦，儿子？”
　　小怪兽愣愣地说：“妈妈，你说怪兽们为什么要去干坏事呢？”
　　怪兽妈妈一愣，想了想才说：“嗯，不知道，因为他们是坏人吧。”
　　“那奥特曼也不问问他们，就把他们打死了。”小怪兽有一点点郁闷。
　　怪兽妈妈扑哧一声笑出来，忍不住伸手过去揉小怪兽的脑袋：“奥特曼也不是警察。”
　　“可奥特曼是英雄呀。”小怪兽嘀咕道。
　　“好啦，电视而已，别太认真。”怪兽妈妈替小怪兽打开淋浴，“快洗澡睡觉啦。”

　　（九）动感光波
　　“我当奥特曼！”“我当奥特曼！”“我先说的！”“我先说的！”
　　这是男孩子们玩游戏之前，必须要进行的争执。争执的结果，一般是按力量的强弱，最强的那个当奥特曼，第二强的当怪兽，剩下的当老百姓。
　　老百姓的作用就是游戏开始被怪兽追，然后跑到树丛后藏起来，看着奥特曼打到了怪兽后再跳出来向奥特曼欢呼致谢。
　　贱贱每次都当老百姓。
　　可他这个老百姓，最爱向“奥特曼”提意见。
　　“发动感光波时，奥特曼的左手应该这样摆。”贱贱认真地向“奥特曼”指出错误，“哎呀，还是不对。”他跨出小树丛，准备帮人家摆姿势。
　　壮壮的“奥特曼”不高兴了，他白了贱贱一眼，说：“你别管，到树丛后趴着去。动感光波……”
　　对面的“怪兽”没来得及接招，贱贱执拗地接着说：“明明不对吗，奥特曼不是你这样的。”
　　“奥特曼”怒了，恨恨地像怪兽喝道：“你再说，我就不救你了。”
　　“不救就不救，你也不是真的奥特曼。”贱贱也生气了。
　　“奥特曼”向“怪兽”大喊：“你过来吃到他。”
　　“怪兽”楞了一下，他并没有吃到贱贱的打算，但因为他平时一直是“奥特曼”的小跟班，所有不得不走过来，协助“奥特曼”把贱贱修理了一顿。

　　贱贱一瘸一拐地走到花坛旁坐下，远远看着小朋友们玩游戏。“奥特曼”依旧姿势不对，可他们已经不带他玩儿了。
　　一只小黄狗颠颠地跑过来，在他腿上嗅了嗅。贱贱竖起两手，向小黄狗比了个标准的姿势，低声喝：“动感光波……”。
　　小黄狗不明所以地望向他，殷勤地摇了摇尾巴。

　　（十）探班--（上）
　　“奥特曼要到游乐园里拍戏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瞬间传遍校园。
　　所有的孩子都想亲眼去看看活的奥特曼，小怪兽更是激动得一颗心怦怦乱跳。
　　游乐园就在学校旁边，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摩天轮。等到小怪兽他们下课后一路狂奔赶到时，摩天轮下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住了。
　　只听得女孩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奥特曼，奥特曼……”。小怪兽他们个子小，看不到里面，想钻进去又苦于人群站得太严实，急得直蹦。
　　苗苗用力扯了扯小怪兽的衣襟：“让我骑你脖子上看看好不好，我给你写一个星期的英语作业。”
　　小怪兽正努力垫着脚尖往里张望，听到此话回头打量了打量苗苗的身板，犹豫道：“你让我骑一下，我给你写一个月的。”
　　把苗苗气得剁了他一脚。
　　正无可奈何时，一个穿着奥特曼T恤衫的高个子走了过来，很和蔼的问苗苗：“小姑娘，你愿不愿意拍电视呀。”
　　苗苗当时就目瞪口呆，“我，我……”，半天没“我”出来。
　　高个子继续笑道：“我是奥特曼剧组的剧务，正好缺一个群众演员，你看你的粉红裙子多漂亮呀，上镜肯定好看，你愿不愿意来试试？”
　　苗苗激动得差点儿哭出来，连连点头：“愿意，愿意。”旁边小怪兽一帮人一起“啊”的赞叹一声，都要羡慕死了。
　　剧务带着苗苗从隔出来的通道往里走，苗苗忽然停步拉住他，指着小怪兽说：“叔叔，你还缺人吗，能不能让我的朋友一起去？”
　　剧务看了看小怪兽，那一瞬间小怪兽的心都要停跳了，他多希望自己今天也穿了条粉红色的裙子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打动了剧务叔叔，他忽然向小怪兽扬了扬下巴：“你，一块儿来吧。”
　　小怪兽的心真的停了一秒钟，被幸福的雷劈中的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