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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龙吟苍穹(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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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一片热闹繁华,街头巷尾均占满了各式各样的摊贩,人们吆喝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行人微微侧目打量着琅琅物品,身形又消失在人海之中。这时从街巷一角有两名着华服的年轻女子走来,一身琳琅满目,一看便知是富贵之人。她们执小纸扇遮去大半小脸,眉眼却频频传笑,只一转眼便消失在巷尾后。
这一带的人们都知道,大多这样的女子这个时候只会去一个地方,看一个人,听一首曲。夜仿佛从此吞噬了人心,迷蒙了眼睛。
因为这里有位男子,他叫千间鬼,名字很怪,人却很美,那就是千间庭,临河而立,华灯倒映在河面上,轻波微散影影绰绰,远远便闻花香从庭内溢出,流转鼻尖。千间鬼会奏琴赋诗,他低敛眉目神情沉思,声音低沉徐徐。他高束青丝,一身白衣袭地,只一抬眸,他堪称风华绝代。乐声从千间庭弥布至每个角落,他把这声音称做龙吟,民间便有龙吟卷相传。
夜色渐浓,千间庭后是一片梧桐院,满目梧桐树上盛满了梧桐花,一层层一团团粉紫相间的的花瓣簇拥绽放,花间隐约年轻女子的身影,粉蓝色的衣裙,双手捧着礼盒,穿梭在梧桐树间,她眉间微皱:“这里有这么大吗?感觉走了好久似的……”
“啊一一疼疼一一”忽然脚下一滑,女子身影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女子一阵痛叫惊飞了休憩在树上的鸟雀,这时有个男子走过来,向女子伸出手,面色一柔,如温温润玉:“你没事吧?”
女子抬头,转眼便见圆月悬于正空,男子逆着月华,柔软的黑发随风散下飘摇,眼神如雪般洁白清冽,女子神离般从唇间吐出两个字:“千间……”
骊山裹着一层淡淡的月色,山间小屋前,有一女子凭栏倚靠,她着红白相裙裾,黑发及膝,她翘首,眸间如水,似有些醉意使然,指间轻轻晃着酒杯,清华面貌忽然浅浅一笑:“今夜满月啊……青灯。”
青灯静静地立于身后灰影中,没有出声应答。
翌日清晨,街旁一阵骚乱,几名官差走进了林大老板的宅院,大门外聚集了三两早起赶市的妇人,她们你言我语道:
“听说林大小姐死了啊!”
“真的?!怎么死的?”
“听说是上吊自杀……”
“不会吧?这好端端的怎么想不开?昨晚还见她活神活气地出门哩,怎么一早早就听着死了?”
“谁知道啊……”
此时小姐闺房里,床上躺着面目清灵的年轻女子,却面容惨白青灰毫无生气地模样,几名妇人挨着门边掩面轻声哭泣。房内几名官差快速地勘察现场,床前一忤作检查尸体发现女子手肘处一块微微泛青,转而随口问旁边的林父:“小姐近日有磨蹭摔过吗?”
林父闻言摇头道:“没有。”
忤作又检查了一番:“这手肘后的淤青像是不久前留下的。”
林父凑上前看了看,想了一会儿:“嘶……好像昨晚有下人见她回来时,身形有些不稳……”
忤作闻言撩起女子的裤脚,只见脚踝处红肿了一片,他一一记录在案:“昨晚小姐去哪了?”
“去了千间庭。”林父见伤口面色一惊,他急急回道。
记录完手案后,忤作淡淡的说:“案件有待侦查,在消息传来之后尸体别搁置太久了,找个吉日便下葬了吧,若有其他疑问可向衙门来报。”
林父闻言无力垂头,面色灰白,仿佛身体的力量被人抽去般:“我作孽啊……”
这时有一小厮跑进来,走到林父跟前:“启禀老爷,门外有两人说有要事找您。”
林父无力挥走下人:“……打发走罢。”
那小厮闻言一时亦退亦不退的,面色犹豫了万般后道:“他们说的要事就是小姐……”
院前内一年轻女子相貌端丽,唇齿红白相连,面容出众不凡,她见林父走出来,抿唇淡笑:“修冒昧前来打扰了。”
身旁青灯深青色衣袍,阳光洒落他俊美面容,眼神触及墨眸顿时心神微慑。
林父示意下人看茶,作势请客进厅:“小院不幸,若有招待不周还请二位见谅。”
“无碍。我正是为贵千金而来,不知林老板可有兴趣一听?”修微微一笑,眼角一片狡黠之色:“但问林老板可愿消灾?”
林父面色一凝,他并未明白修所言之意:“老夫有点听不大懂姑娘的意思。”
修一头黑发干净利落散至腰身,她也不疾不徐地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水面浮叶,声音清脆的落在大堂的每一个人耳里:“如果我说……大小姐还可以救活呢?”
林父一听,猛地站起来,神色愕然地看着这两人,言语有些激动:“……怎……怎么可能……诺儿她……”
修适才阖上茶杯,低垂眼睑,唇角淡然上扬:“不用急着相信,我也没有十分把握,只是来碰碰运气。”转而乌黑莹亮的眼睛盯着林父,“我们也只是谋条财路,不能开的方岂会乱开?”
此夜一镰弯月当空,一阵微风自夜空拂来,携了满园梧桐的香味,修开心地旋转跳跃一圈,身姿轻盈:“呐,真是个好地方呐。”
身后青灯四处望了望:“只怕鬼界索了你的命去。”
修眼睫一闪:“有何不可哩?”
青灯这才转头正视她:“好了,玩闹也要有个限度,这迷界走哪都一样。”
修朝他像赶苍蝇似的晃晃手,表情微微嫌弃状:“扫兴啊扫兴……青灯,你真扫兴啊。”正说着便从袖间掏出白色的软帕,她朝青灯挥了挥手帕,声音似泠泠溪水:“不准偷窥我的术!”
青灯微微仰头,作无语状。
修这才笑开了,她将丝帕覆于手心,片刻后低眸:“蝶,替我找寻吧,找寻吾心之路,吾,修之名,望归路绵绵,唯有蝶相伴。”说着微微举起手来,这时掌心泛起柔和的白色微光,“飞吧,蝶。”话落掌心的软帕忽然像活了一样扬起,忽然轻盈的似蝶般扇动着飞了起来,周身闪着微光,在夜色中像一只蝶的幽灵,翩翩飞扬。
修和青灯紧随其后,每往前走一步,身后的梧桐花倏然伸展枝头,花瓣紧紧缠绕成一团挡住了后路,修歪着头看着青灯,神色不变:“如何?”
“你还真会做生意,五十万两银子?你是穷疯了吧?”
“那要不回去再问那老头加十几万?”
话落,两人走到了绝壁,绸帕轻飘飘的一穿墙壁而过,青灯和修穿墙跟上,墙壁后是一间小阁楼,阁楼内灯火通明,上空月已隐去,周身但觉阵阵寒意袭来,手帕这时失力落入修掌中,修抬眸看着眼前的阁楼,阵阵感叹:“哇一一”
青灯则面色渐渐清冷,表情沉凝。
门前站着一个男子,男子一身黑衣,腰间别了一把长剑,他见修与青灯二人,轻轻推开门:“请进。”
里面物件饰品都别致的摆放着,再往里瞧只见一层质地极好的白色纱帘,纱帘后侧躺着一抹白影,修眼神一落,随后怔住。
纱帘后那人,修长的身影慵懒地靠着躺椅,手握书卷,黑色长发披散至地,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色月牙纹的宽腰带。只见那人唇角上扬,鼻眼之间不可一世却又温润如玉:“千间有失远迎。”
修回过神来,尴尬地浅浅笑过,转眼就看见千间身旁的年轻女子:“呀?林大小姐。”
女子低着头,没有应她。
千间侧目看了看女子,狭长凤眼深不可测:“为她而来?”
修装作为难地摆摆手:“呀!公子气度不凡,早有耳闻,我们是慕名而来。只是嘛,不巧身兼差事来接小姐回府,还望公子成全。”
千间神似漫不经心:“嗯?她若想走便不会在这了。”
修弯眉笑,脸上尽是甜美:“所以我们这不是来接她么?”
千间转眸一闪,眸中深不可测:“那你就带她回去罢了。”
修一时面露惊讶,她打量了下千间,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女子,暗自踌躇片刻,便要去牵人,手却忽然被青灯拉住,身后青灯朝她摇摇头。
千间端过茶杯,低头笑了笑,随后抬眸盯着修:“要不拿他做交换好了?”
修抽回手,闻言一愣,她回头看看青灯,此时青灯又朝她轻轻摇摇头,面露不悦,修抬手摸摸下巴:“……这笔生意这样做,我得亏惨了呀。”
千间淡淡一笑:“世间买卖都好做。”
修忽然狡黠一笑:“无价的买卖可不好做呐。”
“无价?”千间拈起滑落的黑发,“那就难办了,那只有空手而归的生意了。”
话落,修感觉天地微微一抖,眼前阁楼屋顶一晃,转瞬修和青灯身处一片漆黑混沌之中,修往后退了退,青灯微微上前一步拉过她的手。这时千间的声音回荡在两人耳边:“我且留你们一命,再来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闻言青灯微微皱眉,墨色的眼神蓦然深邃凝冷如冰,身边修忽然急急唤出:“等等一一”
下一刻,他们身处陌生的街道,路边的招牌随风无力地摇摇晃晃,修一脸愕然,反应过来后一时垂头丧气:“唉,我还没把话说完呀……”
青灯随后便问:“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提议么?”
修瞥了他一眼:“把你租给他几天也不错吧……”
“……”
修拍拍身上的灰尘,仰头望着夜空,神色极为惋惜状:“这桩生意还真不好办呐……”转而一幅无辜可怜的模样,“唉,我只是想赚点钱买些酒喝罢了……”
一旁青灯却再无心听了,他表情微微凝滞,眼角显有微微疑惑之色。
次日,林宅。
“什么?!”林父一时失态,他猛的站起身,瞪着修失声惊道,“五百万两?!”
“对,五百万两白银。”
“简直荒唐!”林父一时失言,“莫不是骗财的乡间野士?欺瞒我林某什么都不知吗?”
修定睛望着他:“修可不做赔本的生意,放心,若是活过来了,生意便做成了。”
林父满眼孤疑地打量眼前这两人,暗自思忖了片刻,才问:“老夫凭什么相信你们。”
修听闻清亮的眼眸忽而一闪:“凭你女儿的性命。”
青灯在一旁静坐,只是表情僵硬的令人发寒。
此时,千间指尖划过红木琴弦,一串行云流水般乐声响起,表情似笑非笑:“你听到了吧?青灯。”
这琴声,这乐律,专为你而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