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血色婚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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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晨色清明，空气里清新的雨后的气息扑鼻而来，日里重重的大口喘着气，她发现她躺在自己的床上，一脸惊愕！
——是噩梦吗？
下一刻手腕处的疼痛感清晰地传来。日里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被西泽含着的伤口外包扎着白色的纱布，淡淡浅浅的血渍透出，似乎还能感觉到他唇上冰凉的温度。这时从阳台外忽然一抹身影闪进，日里一时惊吓般的往后缩，眼神所及之处却看见一个长相清丽的陌生女子，她黑色长发松散地拢在脑后，身上穿着深灰色的长袍，胸前扣着古时的那种盘扣，她看着日里微微一笑，身后日光倾斜而来，日里看见女子轻启红唇：“你终于醒了。”
女子正是朱雀。
身上残留着昨晚的触感清晰的遍布每个毛细孔，日里低头掩脸，回想那晚的情景情绪久久无法平静：“……昨晚……那是真的……那是什么……吸血鬼……？”
朱雀沉吟：“不，比吸血鬼还久远的，我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那是‘残蛹’。”
残蛹。
古策有载是在东汉时期，被记载为极其特殊且珍贵的中药。残蛹，逐光，通体透着微光，美丽至极。而后便有传说他们能自如变换成人的模样，混迹在人群中，其本性最初为善，且不嗜血，后来被世人发现异类后，被人残忍利用试验，异变之后，残蛹变得残酷嗜血。战乱平息没多久便逐渐退居人世，之后很快便销声匿迹，被遗忘在历史洪流中。
最后便无再多详细的记载。
朱雀忽然叹息：“残蛹，他们就像这名字一样，残破的，脆弱的，孤独的，经历过人类惨绝人性的对待……”
日里回想起脑海里血色中危险的西泽，脸色苍白：“那……西泽……”
“是，他就是不折不扣的残蛹。”朱雀盯着日里，一字一句道，随后想了想，又接着说，“最初残蛹与人类并存，育养过不少与人类的后代，不过大多都已经趋向灭绝了，现在剩下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残蛹，在隐秘的，小心翼翼地活着。”
“……那，西泽身边的怪物是……什么东西？”
朱雀深深地看着日里，轻启红唇：“那是他的妻子。”
“……”日里呼吸一滞，她蓦地松开压在嘴唇上的手指，眼眸闪过一丝异样，“……妻子？”
“是的，半蛹半人的怪物而已。”朱雀说到这里忽然扬起眉角，表情似笑非笑，“看来他想把你变成那样。”
血丝缓缓在纱布中晕染开，看过去像是修饰在腕间水墨画，却飘着一丝血的味道，低头可闻。眼前闪过西泽危险的红眸和身旁沾满血腥的面目全非的怪物，日里心里一颤：“……不可以。”
之后两天风平浪静。日里的情绪渐渐缓和过来，西泽失踪的一段时间里一切依旧，正常平淡的生活一时让她误以为那真的是一场噩梦的存在。可是学生‘自杀’事件却还在吵的沸沸扬扬，那是警方头痛的案件，也是民间热议的事件——因为其作案手法令人匪夷所思。
日里翻看着新闻报道，心里却一片了然。
西泽做出死者因失血过多割腕而死的现象，但在案发现场没有过多血迹，那她们的血都去哪里了？日里时常低头盯着手腕的伤口不说话，这一沉默便是一整天。
朱雀坐在一旁发着呆，她忽然的借住让日里一阵惶然，对，还有一个青灯，忽然出现在深夜里的俊美男子。
日里暗自摇头，试图让自己振作起来。这时朱雀一脸戏谑道：“青灯，我们在这耗上几天都没关系吗？”
青灯修长的身影，他安静地靠在书架转角的阴影中，俊美的脸庞在昏暗里若隐若现，黑眸却清晰深邃的令人不禁心生敬畏。
朱雀没听到回应，脑袋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侧头便能看到对街夜灯下两只通体泛着琥珀微光的飞蛾，扑闪着翅膀，身影似乎要坠落般摇摇晃晃，忽然眼睑一跳，朱雀抬起头，看向青灯的方向：“……青灯？”
只是书架后只剩一片凝滞的灰暗。
朱雀眼眸一闪，忽然转身就走。
“……朱雀？！”日里出去追她，朱雀早已消失在昏暗的巷子深处。
街道一片寂静，日里站在门口，丝丝热浪席卷脸颊，头顶夜灯下的飞蛾忽然折裂了一边翅膀，它挣扎的飞起，却无力的落下。
日里转身往门口挂上了打烊的牌子。房子里忽然安静下来，日里淡淡一笑，人，只要身边一有并肩说笑的人，忽然回到独处的时候反而安静仓促的让人不适，尽管一直都是独自一人。
“日里。”
话落身体一颤，日里眼皮一跳，转身。
这时一辆小车从门口驰过，一闪而过的流光掠过店里的桌椅书架，掠过坐在靠窗如往常一样的西泽，此刻他柔和纯净的像蓝天，金色的发丝明亮的像阳光。
日里下意识后退一步，脸色苍白：“……西泽……”
视线触到日里的表情，西泽转头望着外面的夜色，一脸沉静，“你都知道了么？”
“……是，我都知道了。”日里扫过柜台前的防身棍，悄悄往后退，她扫了眼室内，发现那怪异的东西不在，暗自舒了一口气。
西泽看着她的手腕，忽然笑：“就算现在解释可能太拙劣了吧。”
他的身影有些黯淡，橙色街灯铺在路面，安静的落在他的身旁，他像是错了光的天使。
“日里，你喜欢我吗？”
“……”日里不语。
“其实我喜欢你，日里。”西泽沉稳磁性的声音落在房子里的每个角落。
日里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她转头看看门外朱雀消失的方向，装作没听到他的话。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怎样的？想见她？想和她在一起？想靠近她温暖的身体？”西泽微微低下眼睑，眼底溢出一丝黯然：“应该都不是。”
日里抬起手，将伤口示给他看，她问：“是这样吗？”
西泽表情一凝，他见她满眼淡漠，低声说：“……是。”
“不要妄想让我变成你妻子那样。”日里冷冷地说。
“……不，其实……”西泽站起来，向她走过来。
日里退进了更衣室，手指冰冷：“别过来。”
他蓦地停下脚步，蓝眸一片平静：“你害怕吗？”
“是，害怕，我很害怕。”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日里看着他，黑色的眼眸波澜不惊，她的唇一合一闭，声音重重落在西泽耳里：“除了这个，再无其他。”
西泽沉默，连着夜也沉寂下来。
日里紧盯着他，呼吸随着心跳加速而微微颤抖，因为她似乎又听到了那怪物的声音。
这时西泽轻笑出声：“日里，我忽然，感觉你离我好远……明明有那么一瞬……你那么近，触手可及。”
夜巷深处漆黑一片，朱雀追上青灯：“青灯，你要去哪？”
“它们就在附近。”青灯表情隐在黑暗里，声音太过于镇静，而后身形一滞，青灯回头看了眼朱雀，墨眸忽然浮出一丝了然：“……不对。”
话落转身往来时的路回去。
朱雀开始不明白他这么在意是为什么，她急急跟上青灯的身影：“那是他们的事，你何必如此？”
闻言青灯忽的顿住，他回头定定地看着她，眼中一瞬闪过了什么，还没等朱雀看清楚，她便听见他说：“修说过，飞蛾喜欢扑火，我们亦如此。”
这时西泽的头顶天花板上，残蛹安静地趴在上面，尾巴轻轻摆着，发出阵阵沙沙的声音，她背对着日里，她的身体又圆又鼓，她缓缓转过头，因为体型的缘故，她只能转过半个眼睛，眼神落到日里的脸上，视线不可避免的突然碰撞上，日里下意识往后退，直到退到身后无路可退：“……别过来……”
西泽这时向她伸出一只手：“到我身边来吧，她不会伤你。”
残蛹扑闪着翅膀飞落在西泽身旁，狼狈怪异的外表与身旁的西泽有着诡异的相连。
日里身体阵阵发抖，胸前猛烈的起伏着，她惊惧地望着它们：“……你们走。”
残蛹缓缓爬过来，它的头发湿哒哒的拖在地上，混着血迹往这边过来，日里睁着眼睛，她微微张着嘴巴：“……别让它过来，西泽，别让它过来……”
“……日里。”
“嗵”的一声巨响，日里猛地关上了更衣室的门，她惊慌失措，情急下透过门喊：“滚！！”
话落门外一片寂静，忽然没有任何声响，狭窄的更衣室里空气忽然凝固了般，日里盯着门，等了半晌，依旧没有任何声响，她的呼吸急促而颤抖。
几分钟后……室内一阵寂静，静的心脏的狂跳声震颤了耳膜。日里后背紧贴着墙壁，脸上已经满是汗水，忽然——
“——嘭！！！”
“啊！！”门发出了一声巨响，日里吓的叫了出声，绷直的身体贴着墙壁，她大口的喘息着。
一阵一阵的撞击声时不时随着沙沙沙的声响混着奇怪的尖声。
日里捂着耳朵，贴着墙蜷缩着，满脸惊恐：“不要……”
“——嘭——嘭！！嘭！！！”每一声巨响像刀子一样一点点剜着日里的心，这时门锁被撞的开始有些松裂，一下比一下更为脆弱，好像下一刻那怪物就会扑到自己的头上。
“日里，为什么……”西泽的声音在混乱中透着门传过来。
“嘭一一”
“日里，为什么不能好好跟我走……”
门上锁闩开始松落，日里绝望地低着头闭眼：“……因为……”
“因为你不是人类，仅此而已。”
话落，门外突地安静下来，随后一声刺耳的尖声唳啸。日里捂住耳朵，紧紧闭着双眼。
这时青灯的声音回响在空气里，异常冷静：“此刻的你就是一只沉浸在追逐扭曲的残蛹。”
日里微微一愣，她睁开眼，门被撞的微微透出了一丝隙缝，她一时犹豫地歪过头，视线透过了已经被撞的面目全非的门，她看见青灯的背影，右手抓着残蛹的头发，他的身影修长而泛着微微蓝光，残蛹在他手上奋力挣扎着，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刺痛耳膜：“嘎啊一一”仿佛它全身都在尖叫着，挣扎着，翅膀开始褶皱断裂。
西泽脸色一沉，他问：“那人类呢？欺骗，利用，自私，残杀……他们何不是沉浸在追逐扭曲的怪物？！”
青灯面无表情：“那又如何。”
话倏地落下，西泽表情一怔，转而蓦地一声轻笑：“呵呵呵呵……是啊，那又如何。”
青灯甩手将残蛹扔去了西泽脚边，黑眸深邃如墨。
西泽侧头看着脚边的残蛹，它蜷缩着身体，微卷的栗色长发凌乱肮脏不堪入目，翅膀微微抽搐着，就像一只要死去的蛹那般。
西泽蹲下身，伸手抚过她残破的翅膀，淡蓝的眼底渐渐蔓过淡淡的绯红：“……夏……你怎么这么狼狈……”
日里抬眼便看见这样的西泽，脑海里闪过平时安静无害，与温柔的夕阳融和的身影，影子长长的的斜斜的倒映在地面，光影明暗落在脸上，唇角温柔的扬起，淡蓝的眼睛落进余晖，那时他走向她，微微一笑：“你好，我叫西泽。”
眨眼间，西泽忽然一闪不见，下一秒又出现在青灯面前，后背忽然伸出一对透明的羽翼，他的眼睛泛起一阵红潮，表情不再像平时一般优柔，冷厉之色滑过眼角，他狠狠地掐住青灯的脖子：“人类不是说血债血还吗？他们还了吗？还了吗？我们只是想要安稳的生存，想要爱人相伴，想要这个世界有我们的一个位置！过分吗？”说着，西泽的红唇变得想要滴血，唇角的笑意似血邪魅张扬。
手指紧紧在颈脖处收紧，再收紧，青灯却毫无反应，他的眼神似乎落在很远的地方：“可怜么？还真是，就像飞蛾那样。”
话落青灯抬脚踢在了西泽的肚子上，下一刻西泽蜷着身体飞了出去，视线落在里面的日里，红瞳渐淡。
一旁的残蛹时不时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哀怨而痛苦。
日里怔住。
她忽然想起了那晚西泽问，神色十分认真：“你相信世界上有吸血鬼吗？不……不一定只有吸血鬼。那除了这个，你还能想到什么？”那时他表情一顿，眼底一片迷蒙，“……不论是什么，就算没有恶意，没有邪念，也会死在人类的世界里吧。”
……
“那仅仅是这样吗？”
……
“漂亮吗？”
“那是我为你量身定做的。”
那夜他的声音迷离在耳畔，荡着空荡的无奈与迷惘——
“如果渐渐迷失自我的灵魂遭受背叛，那么坠落与飞翔无一不是往火中奔去。”
“如果坠落和飞翔都不行的话，那就装的和人类一样穿衣行走说话。”
……
西泽无力地落在地上，他低着头，阴暗打在他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忽的身影如鬼魅般向青灯扑去。
青灯旋身避开：“不过是迷失在界线之上，不过是找不到自己的生存之道而已。”青灯扣住西泽的肩膀，将他狠狠地按在墙上，上面的灯由于撞击微微一抖，光打在冷邃慑人的黑眸里，“将一切归咎于人类？”
青灯的指尖跳出一丝蓝色的火焰，西泽不做任何反抗挣扎，他垂着头，就像一条丧家之犬。
“那你告诉我，你死了会去哪里？”青灯扫了眼西泽身后透明如薄纱的翅膀，他说，“你想知道吗？”
西泽闻言苍白笑笑，转而反问：“无非就是地狱吧？”
“不是，是虚无。”话落，青灯手中的蓝火愈烈，仿佛要将他烧碎了般。
日里这时如梦初醒般回神：“……不……”
蓝火几乎逼近了西泽的头。
日里打开门，冲过去：“住手——”
美丽的翅膀微微一扇，紫蓝色的火妖冶地闪烁在柔弱的飞蛾之间，它们低飞着，用柔软的翅膀触到这似乎带着凉意的火花，翅膀却被烫裂开了，最后身形一晃，迎着光，往下坠落。下一刻一切却又停顿在了日里的声音里。
有些东西总会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想起来，那人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每一次眼神的垂落，每一次表情的变化，会在某一时刻忽然明白其所有的意义。
翌日后。
朱雀撑着伞走过溪边，她放下青灯，掬了一手水喝：“嗯啊！好甜！”随后身体往后一仰，躺在大树旁乘凉，一脸满足的样子：“好舒服啊。”
青灯安静的被置放在一旁，清风掠过，草地柔软的随风摇晃，朱雀微眯着眼，忽然问：“你那时是故意的吗？”
“……”
“故意的吧，因为你没有杀他的理由。”
“……”
朱雀懒懒的伸个懒腰：“只是不知道，他又该以怎样的面目活下去了。”
“……”
“介于人与妖之间的残蛹，虽然迷失在界限内，但他有人的灵质与妖的潜质，只是挣扎在这之间，无法自拔。你从一开始就看透了吧。”
“……”青灯纹丝不动，像真的没有生命普通的古灯一样。
朱雀望着树上的枝叶，光透过树叶点点洒在脸上，鸟啼回响在耳畔，那么动听婉转，修翻过身，视线落在青灯上，眉间席卷淡淡困意，她眼眸微闭着，忽然轻声喃喃自语：“呐，青灯……”
“……修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血色婚纱（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