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顶山》猫塔维拉

8、旧故何书信

　　趁着尧衔琢未醒，一知秋发了信号让族里派人过来折腾灶间，便跟着云绎去坤宅。
　　篮采果然守在门口候着。
　　云绎与一知秋随篮采进了内屋右侧的议事房，篮方正咬着笔苦苦思索如何回复豺长老的书信。篮方一见云绎出现，登时像见了救命菩萨，摔了笔就冲过来拽住云绎。
　　“云绎哥你可才来，我都快愁死了。”篮方拉着云绎坐到案前，苦着脸道：“爷爷让我回函。”
　　云绎笑笑将信拿过来看，信中内容大概是说下月豺族将举行冬眠后的醒春节，信里邀了坤老和篮家三只小妖一同前往。再者询问了云绎闭关之事。又说云绎若已出关便期一同前往。
　　篮方如今处理族务尚可，族中公文往来却是一大弱项，云绎观落款日期，应是搁置了有三四天时日。
　　“哎，我若是不出这关，你这信准备再拖几日？”云绎仍是那副神色淡淡笑眯眯望着篮方。
　　篮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好意思说。
　　一知秋瞄了一眼内容，笑嘻嘻道：“嗨，要我说豺老也是，差个人来说一声便是，非得搞这套文绉绉的，”说着向篮方一扬下巴，“小房子别担心，知秋哥哥也是找人代的笔，哈哈哈”
　　云绎斜睨了一知秋一眼，在案上挑了支趁手的笔，边回信边道：“爷爷对你寄予厚望，别怪哥哥心狠。”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又各自静静地望着云绎笔下清秀有劲的字迹渐渐工整地浮现出来。篮方和篮采边看边红了脸，一知秋的脸上则仍是那副什么都要啧啧称奇一番的聒噪。
　　三人各怀心事，皆没有仔细看云绎笔下内容。篮方是为自己的不用功感到有些羞愧，篮采自然是少女心事。只有一知秋心里早已神游到那凤仙花丛中，改天还是得让云绎帮忙抄几行情诗，至于用途嘛...嘿嘿。
　　云绎不急不躁地以坤老口吻写了回信，拿起信纸校对了片刻，方才交到篮方手中。
　　“誊写三十遍，挑一篇过得去的送去。”说来云绎也算篮方半个师傅，罚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
　　篮方如梦初醒，终于忍不住哀嚎了一声，一知秋的开脱果然一点效果没有！
　　一知秋一脸无辜摊了摊手。篮采也一点义气都无，躲在一知秋背后偷笑。

　　少倾，黄鼬族中理事篮岚禄果然登门来寻云绎。
　　“禄爷爷。”云绎起身相迎。
　　“云少爷，知秋少爷，篮少爷，篮小姐。”篮岚禄大冬天竟大汗淋漓一身，躬着身挨个儿作了一揖，方自寻了个位置坐下。
　　这篮岚禄一支是篮家最亲信的护卫，虽未受上仙点化，然亦随族长苦修多年。若说黄鼬族靠后天修炼成人形的，如今也不过坤老和着篮岚禄尔。篮岚禄也是年事已高方才得道，如今化形倒是一张丑角般憨态的老人脸，见了谁都是一副笑逐颜开的喜气，自坤老代了那山主之位后，便是篮岚禄领了黄鼬一族的上下打点。
　　行了个礼节，篮岚禄也不再拘礼，接过篮采递来的帕子边擦边道：“云绎啊，你可算出关了。禄爷爷不跟你废话，入秋时效光说是为了接续方便，硬是让坤老同意了换防，现下山脚阵眼又替走了两个，你看这如何是好。”
　　这效光便是当年与豺老爷相争的豹族族长。当年山主在山下设下的结界布局甚广，数十处阵眼皆需族中派异能之辈轮流守岗。此界对于当时一时无主的青顶有着阻隔外扰的至关重要的意义，也因着这份共同利益，坤老爷方能调停豺豹二族暂罢纠纷。

　　一知秋一听这事儿也严肃起来，抱着臂对云绎道：“不错，此事豹族应是谋划已久，估计并非这一两年方起意。那日效光为了说服坤老，派了族中几只新锐与旧防比试，竟然胜了大半。若不是被篮赫出战洛青挫了气势，兴许被替走的可不只是两名。”
　　“豹族的新锐？”云绎试图捉住重点。
　　“对对对，那几只小崽子确实厉害，力道估计只在洛青洛白之下，嘶，你禄爷爷就想不通了，他效光如何训的这只小部队，咱家小辈也没甚偷懒，凭的差距这么大！”篮岚禄一锤手愤愤道。
　　“入秋之时，对不上。”云绎自言自语道。
　　“路客川是一个月前来的。”一知秋却是第一个会意。“就算是路客川，什么法子能瞬间提高战力，我看不能是。”
　　云绎和篮岚禄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篮方和篮采虽知事情重大，却也不甚明了，瞪着眼睛视线在三人面上来回打转。
　　“篮采你去爷爷那候着吧，篮方留下。”云绎想了想，还是应该让篮方多参与参与。
　　篮方待篮采出去掩了门，这才鼓起勇气发言：“我听爷爷说，换防的阵眼位置并不十分关键，暂时出不了大问题。”
　　篮方又转头用眼神向禄长老求助，禄长老知云绎有意让篮方独立思考，也只好绷着张笑脸侧向一边。
　　求助无果，篮方只好继续说：“只要尽快训练我们的人追赶上，再将驻防换回便可。”
　　云绎摇摇头，道：“豹老换防的理由是？”
　　“说是冬春交替之时换防不便。”
　　“你觉得他为何给这样的理由？”
　　“……”
　　篮方愣住。
　　“换过来的那两人，是什么水准。”云绎又问。
　　“恐怕只是那群小崽子里最弱的了。”篮岚禄知篮方答不上，颇不甘心地应下。
　　“啧，最弱地都打不过，呀。”云绎听后仍是淡淡挑眉的一张笑脸，神色似觉理所当然。
　　篮岚禄见状有些烦躁，脸上抽搐着连笑带哭地追问：“那换防现下怎么着了？”
　　“要将人换回来并不难。效光的理由敷衍，不过是以暴力致人让步，只是山下阵眼以我族之力护守足矣，何须豹老杞人忧天。”效光既心存炫耀派了两名最弱的，可说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百年云绎替坤老爷代发了不少言，与豺豹二老打交道的方法简直已是惯性使然，谈判狡辩自是有十足把握。
　　云绎又转向早就一头雾水的篮方道：“不过，我的想法与爷爷一样，换防或也可是我们的契机。”
　　篮方茫然地点点头。
　　篮岚禄叹了口气，又絮絮叨叨起些族里事务，云绎和篮方都是边听边在心里打呵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一知秋则是光明正大地眯着眼打起盹来。

　　午后，篮岚禄总算告辞。云绎又拿出山下结界的布局图细细琢磨了一会儿。
　　“换下的位置可是这几处？”云绎指着青顶山东南角出一条山线左右的几处很不起眼的位置问篮方。
　　篮方惊奇指着其中两处道：“嗯！就是这里、这里。”
　　“既不是主阵，又不在天干地支线上，简直莫名其妙。”一知秋撇着嘴插话，竟是一直没睡。篮岚禄絮叨的声音有些类似师叔的无敌金刚经，一知秋恍然觉着自己已被师叔练出了效果，一听念经居然不觉困乏，简直是要升仙的节奏。
　　云绎望着阵图又思索了会儿，方收起放回书架。
　　“路客川在豹族的消息是何时得知的？”
　　“你出关前一天。”
　　“也就是说，路客川在青顶，与不在青顶，何时在青顶，”云绎思索道，“都有可能是豹族放出的消息？”
　　“不可能，除非他一直待在低下藏窖里，否则怎么可能瞒过我黎氏千鸟万雀的情报网。”一知秋对云绎的猜测深感不爽。
　　“不管怎么说也瞒住了一个月，”云绎又安抚道：“不过那路客川既已成仙，此事也实怪不得你们。”
　　“只是这摸不清情况的事件只怕不止这一件两件。”云绎想了想还是补一刀比较好。
　　一知秋展开扇子散着头顶的热气，不情不愿道：“我会派人加紧调查。”
　　“嗯，总麻烦淮隐也不太好。”云绎望着窗外面露尴尬。
　　“用不着他！！！”一知秋暴躁了，刷的收起扇子，气哼哼地瞪着云绎。
　　云绎立刻严肃点头表示同意。
　　“哼。”一知秋傲娇地扭头。
　　“啊，该回去看看那凡人饿死了没有。”
　　云绎突然惆怅地想起了那个大麻烦。
　　“哦对，灶间应是好了，得赶紧回去尝尝凡间手艺。”
　　一知秋突然愉快地想起了那个大惊喜。

　　“记得三十遍。”云绎临走前不忘嘱咐。
　　“……”
　　篮方呆呆地望着议事房里又剩自己空落落一人。
　　还有等着他誊写三十遍的云绎亲笔文书。
　　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