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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仙笛无佳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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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屋内,坤老爷伸手搭在云绎额前,云绎屏息运功,让坤老爷查探他的情况。片刻后坤老爷收回手,果然摇摇头。
云绎早已习惯道:“算了,我也不知修那劳什子仙飞升去哪,能自保便是了”
坤老爷叹气道:“你还年轻,不像我们这些老骨头无可指望。以你的天分,百年足够进阶,现在只是停在关卡上,过了便能迅速突破,无需急躁。”
云绎乖巧道:“飞仙也没什么好的,我就喜欢青顶山的生活,自在。”
一知秋也照惯例凑过去让坤老爷查看,坤老爷道:“你也化形两百年,族中长辈都盼着你成才,可不要懈怠。”
一知秋卖力装乖道:“当然的,日日不曾懈怠。”
坤老爷点点头道:“大约再过个两百年,坤老爷、豺老爷怕是也要打不过你了。”
一知秋笑嘻嘻道:“哪的话,我吃了豹子胆么还敢跟坤老打。”
“豹老爷的胆都敢想,秋哥你哪还需借胆儿啊?”篮方进门就顺着插嘴,又道:“爷爷,篮采回来了,她…灵力不太稳定,缩在窝里不肯出来,让我与你说。”
心知篮采是变回毛团了,坤老爷点点头。
云绎起身道:“爷爷,我也该回洞里拾掇拾掇,一会儿衔琢来了,让篮方把他带过来吧。”
“啊,云绎哥。”篮方赶紧揪住云绎顾左右而言他,“你闭关这些日子真苦死我了,爷爷都不干活…”
篮方悟道化形之时已如凡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外貌虽似年长,内里却毕竟还是个孩子,族务对他来说就像越了级提前进了大学院的作业,碰上夏秋季节,光是族里大大小小每天唧唧歪歪上门话痨的族众都快把他逼疯了。好不容易云绎出关,这回一定要甩开一切责任出去疯玩几天。
“知道,我明天就过来,今儿放哥哥一马吧。”云绎又使出摸头杀顺毛,篮方只好妥协。
一知秋族中也有事务,也一同告辞。
得了坤老爷颔首,二人出了门口又同行了一段路。
一知秋一路若有所思。云绎打量着四周,闭关一年,山中景致倒也没甚变化。
青顶山钟灵毓秀云雾环绕,占地广阔气势磅礴,然而山中造化开悟的生灵并不多,算来统共就那么二三十个。这些或是身体强健能独自保者,或是一族中保护极好的天资极佳者,总的来说,就是需躲过弱肉强食的食物链威胁长期修炼数百年才能通人性化人形,而各族族长更是一族中天资佼佼者。
一知秋便是佼佼者中之一,得益于喜鹊族上几代有意识与苍鹰等强族联姻,不但羽毛集夜莺和风雀之华丽,速度和体力更是普通禽类望尘莫及。而一知秋的天分自不必说,未及百年便已可随意维持人形,更是让喜鹊一族引以为傲。毕竟一族中能有一脉壮年修炼成妖,往往便足够保护一族脱离随时被捕食的窘境,将来许还能臻进至仙境,那便更实为一族之大幸。
不过云绎则是例外。云绎幼时受过仙人点化,入青顶山之时便渐通人性,短短二十载已能化人形,天资得天独厚。然而自化人形后,这几百年来虽闲闲散散修炼,感觉得到修为增长,境界却毫无突破。那瓶颈就好比无底洞,无论灵力如何输入,都毫无动静。而云绎的时间也好似被静止,身体状况不见衰老也不见力竭,就像空有长生不老的仙体,却无大悟境界的仙格。云绎在坤老私宅初见一知秋时,还只道一知秋是只毛色与众不同的雏鸟,现在二人站在一处,境界已差不许多。
思及此,一知秋心中也有些郁结,像是没来由地生出些愧疚来。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郑重其事起来,道:“云绎,待我安排好族务,便与你一同去趟界外吧。寻到那位高仙,兴许能解你这桎梏之迷。”
“没事,我慢慢摸索。”云绎正想着一知秋怎么突然走起了忧郁文艺路线,一会儿又见一知秋正在表演百变颜艺,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将吐槽吐出来。突然被这么郑重其事一问,吐槽梗在喉咙,霎时搞不清一知秋唱的哪出。
“摸索到何时,云绎,你自己知道,以你的天分,若不是这莫名其妙的关卡,三百年前便可入仙阶了,篮方小时候那童言,或许真不该当成无稽之谈,也许,也许真是什么诅咒。”一知秋皱着眉头道。
“我不能离山。”云绎已经不想纠结瓶颈的问题,一次纠结,两次纠结,三次四次,便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是不能离山,还是不想离山。当年你并不是经结界阵口而入,亦未许诺不离青顶,坤老如何不能送你下山,还不就是你一句话。”
“…迟点再说吧。”云绎终于扭开脸,假装看风景。
“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秋爷我。还是不放心坤老一家?篮方这么大了,还得事事依托你?”
“尽力所能及罢了…”
“报恩报恩!不就是那二十年养育之恩嘛!当年高仙将你托付于坤老,难道不曾许坤老好处?你当篮家真是祖上冒青烟得善果才连出三只妖?别说篮方篮采篮湘了,那篮姓后代都能修炼得道,这天大的福气还不够还你那点亲养之恩?”
“坤老一直不曾将我当外人,我所做之事不过只为家族留守。高仙允诺何事与我无关。”
“你!”
这借口冠冕堂皇,云绎却很心虚,报恩不过是虚词,却也是他在青顶唯一的寄托。一知秋和篮家兄妹都是土生土长的青顶土著,然而他并不是,即便坤老爷对外说云绎是远房亲戚,是篮方的表哥,但云绎这只狐狸却是不那么好骗的。
除了幼时一点模模糊糊的记忆外,青顶上并无狐族这个群落,提及外亲,山中对狐狸一族的见闻也是极少,云绎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云绎只通人性那一刻起便意识到了这一点。然而对于自己的由来,云绎却不想去猜想,坤老爷说他是一个云游仙人带来青顶的,云绎的名字也是仙人赐的,除了一块含有灵气的玉珏之外什么都没留下,父母的线索,寻亲的信物,通通都没留下。
离开青顶,云绎就必须去追查那些不知会让他喜或忧的过去,追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否健在,追查到又怎样。呵,其实云绎宁可在青顶山上过一辈子娴静舒适的生活,哪怕偶尔需要花点不伤心血的精力去处理族中事务。
“你!那也这么多年了,你为坤老,哼,谁不知道这青顶这些年都是你…”
云绎突然笑了笑,打断道:“再等等吧,不还有个大恩人要招待,我答应你,过了这些时日我就跟你出去一趟便是。”
一知秋立刻惊喜道:“那可说好了,你云绎说话从来不变卦的。”
到了分叉口,一知秋又回头道:“人间可好玩了,晚上我来找你说!”
云绎懒得与他告别,自顾回到轻灵洞口,望着墙上印嵌着的“轻灵”二字怔怔出神。也不知自己最初取名的初衷是怎样,过了几百年,实在记不起了。眼看午间随意打理的门面实在潦草的不像话,云绎袖风轻轻一洒,“轻灵”二字便隐约入水波般浮动起来,而周围的洞石则似经打磨一般荡出些灰尘,不消片刻,原本被风尘掩盖的墙面现出精致的雕竹玉兰,“轻灵”二字则陷得深了些。
云绎满意的点点头,心想黎晓最好客气点招待了那尧衔琢晚饭后再放人,省的二人对坐大眼瞪小眼。至于明日,明日再说罢。
可往往就是有那么句话是这么说的,怕什么就来什么。云绎前脚进门,就听洞外由远及近一阵虚浮的脚步声。想也知道只能是那凡人了。
尧衔琢果然站在洞口,四顾望望想了想,高声道:“云绎,你在么?”
云绎侧躺在暖玉台上,头枕着手掌,眼睛微眯,听着尧衔琢一声又一声的喊:在么,在么,在么,心里默默地答道:不在,不在,不在。
尧衔琢喊了好一会儿也没劲儿了。难道云绎不在?可篮方明明说他已经回来了,难道是半路去了别处?尧衔琢闭上眼,很快又睁开,似想到了什么,笑笑便靠墙坐下来了。
云绎听洞外安静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脚步离开的声音,嘴角较平常稍微上扬了一点点。
尧衔琢从行李中掏出一支青玉色横笛,拿出帕子轻轻擦拭。
“你还会吹笛?”尧衔琢抬起头,云绎正抱着手臂倚在洞口望着他。
尧衔琢露出小虎牙傻笑着答:“这笛子和我有缘,路边捡到的,吹法是跟人学了一点,”尧衔琢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腼腆道:“你要听么?”
云绎不置可否的望着他,眼神里却带着鼓励之意。
尧衔琢立刻有模有样的摆起姿势。
尧衔琢扁着嘴将气息送进笛眼。
尧衔琢的手指在音孔间欢快地舞蹈。
……
一曲结束,云绎背过身用力地抹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