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顶山》猫塔维拉

3、巧遇如成约

　　“去坤老家吧。”横竖是睡不成了，云绎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心理建设了好一会儿，终于信步轻盈走出轻灵洞。洞外已接近正午，云绎扬手向后一翻，一阵风扑向洞口卷着积攒了一年多的杂草飞走，轻灵二字方显出来。
　　一知秋落在后头，心里一边计较着自己和鸡的区别，一边又想象出自己被架在烤架上的情形，嘴里喃喃道：“真狠毒，晚上做噩梦一定是你害的。”
　　云绎默默地想，暗恋一只球这种鬼故事，听多了确实会做噩梦。
　　云绎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问道：“一个月前你来过？”
　　“嗯？你又没出关，我来干嘛？上香？”一知秋没好气道。
　　“奇怪。”云绎无视了旁边的移动怨念体，径自沉默着走了一会儿。
　　一知秋等着下文，走着走着忘了鸡翅的事，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来意，赶紧追上云绎。
　　“对了，正想跟你说事儿的。你闭关没多久，黎宪下山办事，一去也是小半年，就差没把黎晓急疯了。”一知秋盯着云绎那张写满“事不关己”的脸神神秘秘道：“冬至前，黎宪突然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人，凡人。”
　　云绎果然眼神一亮，显是来了兴趣。“凡人？”云绎顿了顿又道：“黎宪在人间乐不思蜀便罢了，还想娶个凡人回来当媳妇不成？”
　　“那凡人是个男人，而且黎宪回来没多久就又匆匆下山了。”一知秋脸色有些古怪，“黎晓跟我说，黎宪说那个人是他救命恩人，又让黎晓要待那个人就当父兄一样敬重，不可失礼。”
　　云绎一听便了然：“自己的救命恩人，带回山里让弟弟报恩，自己却跑了？”
　　一知秋啄米一样点着头，“就是，而且黎宪是丢下一句‘归期不定’便走了。”
　　云绎扬眉，问道：“山下结界那可不是凡人想过就过的，坤老怎么会为了黎宪那点便宜恩情放个凡人进来？”
　　一知秋答：“坤老本不想放他进来的，但黎宪又说恩人在人间早已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只想寻一处与世无争之地重新生活。”
　　云绎理了理思路，心下有了计较。当年山主离去时布下结界，无非就是为了与人世隔绝，不但入山迷阵遍布需山人指引，结界终点的入口更是需山中元老会议一致通过方能放行。更为苛刻的是，非青顶之人一旦入山便几乎不可能从这结界中出去，因而这几百年来，入山的凡人屈指可数，且皆是寿终正寝于山林中，与人世再无瓜葛。
　　如此说来，黎宪给的便是无可厚非的理由，既是报恩，又可顺利将人带进来。只是云绎心中仍是有些起疑，与世无争的山野并非只有青顶，除非是与山中妖精相恋，于世间不容又不忍别离，否则何必带回青顶，一旦入山，便不可能再出去了。
　　一知秋又道：“后来黎宪又邀坤老去入口见了那人一面，说坤老可试探一二再考虑是否松口，坤老便去见了那人，后来果然把人带回来了。”
　　“豺豹二老如何说？”云绎随口一问。
　　“豺爷见坤老首肯之后就没再表态了，豹爷吧，哼哼唧唧的不乐意，前年他儿子不是看上一凡人姑娘，非要带回来做小妾，豺爷对他们一家子表示从上至下的鄙视，最后还是给搅黄了，兴许是气还没消吧。”一知秋一脸幸灾乐祸，又笑嘻嘻道：“不过小豹子真够行的啊，一屋子姑娘都够人间开花楼了。”
　　“好歹都娶回家了，总比某人流连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强。”云绎忍不住又揶揄。
　　“诶嘿嘿，不过黎宪不知许了豹爷什么好处，最后还是答应了。”一知秋立刻正色将话题拉回。
　　二人边走边聊到了坤老爷家门口，云绎不再接话，指尖凭空拈出一支桃枝向门后内屋一指，只见桃枝上的花骨朵瞬间绽放，花瓣又迅速凋落顺着桃枝指的方向飞去。不一会儿，门后传来篮采兴奋的叫声：“云绎哥哥来了！”

　　云绎和一知秋相视一笑，一个笑里带着威胁，一个笑得特别欠扁。篮采很快把门打开，后面跟着篮方和篮湘那个毛团。“云绎哥哥，知秋哥哥！”篮采卖着乖巧，篮方也跟着问候了一下。
　　云绎伸手摸摸篮采的头，笑眯眯道：“采儿长高了。”
　　一知秋心里暗道：来了，摸头杀！
　　篮采果然立刻红了脸，低头有些尴尬，篮方无奈道：“先进来吧，爷爷在和客人下棋。”

　　一行人往里走。坤老爷的私宅并不是黄鼬群居之地，原是为了方便坤老爷与长老们议事用建的会客处，各族部落也都有这样的宅子，后来各族长在宅中常住，私宅便成了一族权力象征。坤宅侧靠黄鼬群居的山洞而建，仿着人间庭院，将内屋周围一小片山林围在院墙中，再将山林做了一些修修剪剪，盖了些亭台楼榭，修了些回廊栈道，倒是颇有几分园林意韵。

　　云绎一行顺着单一方向的回廊走，篮方向云绎简略的说着族中情况，出了回廊尽头，便见坤老爷与一个年轻人在清风亭里对弈。云绎侧眼与一知秋交换一下眼神，便知着年轻人就是那传说中的“恩人”了。赶早不如赶巧，还没想好是否要去会一会，这人倒是在眼前了。
　　坤老爷抬头向云绎和一知秋点了点头道：“来啦，过来坐。”然后又径自调回眼神沉思如何应对那年轻人的落子。那年轻人落完子后也抬头向云绎等微微一笑，云绎微颔算是打过招呼，走到坤老爷近前观棋，一知秋则大大咧咧坐在那年轻人身边，篮方向云绎点头示意了下，便抱着篮湘回去休息了，篮采留下烹茶。
　　云绎粗略瞄了一眼棋盘，坤老爷执黑棋四处冲杀，将白棋冲得四散，云绎并不深谙棋艺，很快失了兴致，便借着俯视棋盘的角度观察那年轻人。
　　客观来说，那年轻人眼眶不比豹族化人形时那般凹陷，但是眼角微微上卷，茶色眼瞳又如深色猫眼石一般干净剔透，很容易让人错生猫类慵懒之感，鼻梁高挺，五官分明却不咄咄逼人，反而让见者心生亲切。皮肤尚算白皙光滑，衬得双唇也十分红润。再看执棋时眼神从容中带着庄重，落子之间颇有些大家公子的风范，若要形容给人第一印象，便是谦厚俊朗也不为过。
　　这样一副好皮相，即便不是王公贵族，也必不会是什么乡野村夫，更不像故事中那些落魄孤独的江湖中人。不是妻妾成群，父慈子孝，反倒孑然一身？可若说是虚词…云绎暂且打住念头。

　　云绎斜着眼来回瞟着年轻人，那人则毫无察觉般将注意力集中在棋盘上，云绎一错眼又瞟了一知秋，竟也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动向。
　　忽然，一知秋面上露出一丝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