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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天地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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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逸笑笑无语。
“你不怕吗?”
“怕什么?”
“我算计你?”
“你真的算计得了我吗?”
武承嗣笑了:“我算计不了你么?”
“武大人听说过这句话吗?”
“什么话?”
“上九天揽月曰不能,非不为也,是不能也;为武大人折枝曰不能,非不能也,是不为也。”
武承嗣看了孝逸一眼笑了笑:“是我小瞧将军了,将军莫见怪。”
“武大人也累了吧,早点歇息。”
武承嗣轻轻点头进屋去了。
自这次谈话之后,孝逸就极少见到武承嗣,而即使能见到也都是看到武承嗣紧锁眉头忧心如焚的样子。
这样过了二个月,孝逸的病完全好了,人也利索多了,就想回长安城去看看。侍从屡劝不得,只好派人飞报武承嗣。
孝逸才走了一半路程,就见武承嗣骑着马飞奔而来。
孝逸站定,武承嗣飞身下马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李孝逸,莫要添乱,快回去。”
孝逸皱眉看着武承嗣。
“朝中正处于多事之秋,边关战事又频频告急,莫要让我为你费心。”
“我无须你费心。”
“李神武!”武承嗣沉喝一声。
孝逸看着武承嗣笑了:“想不到武大人在恼怒之时才会唤我神武。”
武承嗣冷嘿两声道:“李孝逸,你是个痴情种子,是以事事以情为先,但我武承嗣不是这种人,你莫在此时惹恼了我。”
“何事令武大人如此恼怒呢?”
“你已不是朝廷中人无须知道,快快与我回去。”
“将军,突厥大军已连夺我边关四州,我大唐守军节节败退。”武承嗣身边的侍卫说。
“边关由谁领军?”
“是武将军和贺兰将军。”
“武承忠和贺兰敬之?哦,一个是弟弟,一个是表哥,不错,不错。”
武承嗣怒视侍卫一眼喝道:“住口,快送李将军回去。”
孝逸把眼一瞪武承嗣道:“武大人,朝中武将众多,难道无人去边关替代二人吗?”
“程老将军和秦老将军已解甲归田,尉迟将军在益州代替你的职务抵御吐蕃,其余之人不过尔尔。”武承嗣缓缓道。
“孝恒呢?孝恒也不行吗?”
武承嗣冷笑不语。
“武大人,知道为何外戚专权历朝历代都令人深厌痛绝吗?”
武承嗣脸色发青。
“外戚子弟因是依仗人势得以显贵,是以多数不学无术;纵有一两个平日看得有才能者,却会在国家危难之时做出为家族小利而罔顾国家大义的失德失行之举,是以外戚专权一向为世人所诟病。”
“李神武,你是在借机辱骂太后娘娘吗?”武承嗣脸都黑了。
“武承嗣,你尽可以到太后娘娘面前说我李神武辱骂她,我李神武倒还就想让她听到我的斥责之声。”
“你——”
“太后娘娘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打击李唐宗室,我李孝逸不盲不聋清楚得很,只是因为那些宗室子弟也是烂泥扶不上墙,我李神武也不好说甚,但如今朝中明明是用人之际,太后娘娘却依然猜忌提防则极为不智,太后娘娘隐晦了这么多年,怎么现今儿却沉不住气?”孝逸严肃地看着武承嗣说。
武承嗣盯着孝逸良久,忽然凄然一笑道:“孝逸,你我到底不能同朝为臣。好,你说的很好!我这就去见太后娘娘把你的话禀奏于她。”
武承嗣说完,也不再理孝逸,飞身上马往长安城内赶去。
夕阳西下,孝逸看着武承嗣的身影,不知为何竟隐隐有永绝之感。
第二天,孝逸突然接到圣旨,武则天宣他进宫。
“神武,雷州府尹曾派人送来八百里加急,说你已在雷州染疫症而亡,但承嗣却又说你活了过来,不知这其中玄妙之处为何?”武则天看着孝逸微笑地问。
“太后无需在此追究些无用小事,若太后想神武死去,神武亦可立即消失。”孝逸直言道。
武则天哈哈一笑:“神武还是这么刚直,不过与神武谈话,倒是不累。”
“太后召神武入宫是为了边关战事吗?”
“不错,朕想要你去为朕镇守边关。”
“神武万死不辞。”
“你也莫急,明日上朝见过皇上再启程不迟。”
“谢太后。”
“神武,今晚与承嗣到重华殿陪婶婶用餐吧。”武则天忽然说。
孝逸看了武则天一眼叩首:“是。”
“你且先去兵部吧,要什么人你尽管与承嗣说,他现在已是魏王兼兵部尚书。”
“是。臣告退。”
孝逸离开重华殿向宫外走去,在宫门口正见到一乘宫轿入宫,孝逸忙避开一边,谁知那顶宫轿却在宫门口停住了。
孝逸不解何故,见宫轿不走,赶紧先走了出去。
此时,宫轿的轿帘才掀开,露出栊月夜充满惊疑却又喜悦的脸。
来到兵部,孝逸选好副手就要离去,武承嗣却拉住他说:“孝逸,我将阿保他们六人送与你吧?”
孝逸本能的摆手:“不要。”
“孝逸,我将他们六个人送与你,不是要监视你。”
“我不要!”孝逸心有些乱,说话的语气也重了。
“孝逸,你在生气吗?是怪我为个人私利罔顾我大唐将士的胜败荣辱吗?”
“不是。”孝逸收回目光缓缓道。
“那到底为何你不肯要阿保他们?”
孝逸看向武承嗣缓缓道:“昨日你骑马离去之时,我心中忽然有一种极为不祥的感觉,今日你又将阿保他们送与我,令我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你是在为自己安排后事,是以不想要。”
武承嗣笑了:“孝逸,你不想我死?”
“我与你无怨无仇,当然不想你死。”
“可是你想过没有,若你此去边关不能挽回败局,我就是将你送入死路。”
“神武虽然不会算计人,但若说到运筹帷幄,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人能与神武相比。”
武承嗣哈哈大笑,笑到尽情处又抚胸轻咳。
“你没事吧?”孝逸轻问。
“没事,走吧,太后娘娘还在等我们吃晚饭呢。”
吃饭倒还罢了,孝逸想不到吃完饭之后,武则天会叫他和武承嗣留下来。
他们所住的宫殿称月华殿,紧挨着皇上的寝宫。
孝逸站在殿外凝望着皇上的寝宫,武承嗣走过来道:“是否在想栊月夜?”
“不是。”孝逸缓缓收回目光道。
“那是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在想为何太后要将你我留在宫中?”
“是我求姑姑这样做的。”武承嗣淡淡道。
“你?”
“为何要如此?”
“孝逸,此去边关凶多吉少,若是败了,你必不能活命,若是胜了,只怕你将来也将永镇边关。”
“若能永守边关,也算如我所愿。”
“你真的不打算再回长安?”
“长安于我无可留恋,回来做甚?”
“也对。既如此,且安眠吧。”武承嗣一笑拉过孝逸的手进入宫殿内。
“孝逸,今夜由你做主可好?”
“不必,神武已经习惯了武大人的调教,不想变来改去。”
“孝逸的心到如今还是这般的懒散茫然吗?”武承嗣的声音有些不悦。
“武大人就怜我明日将远赴边关,莫要我此时劳心动力了。”孝逸淡淡笑道。
武承嗣轻叹一声,吹熄了殿中的烛火。
第二天上朝,孝逸重接了镇军大将军的印鉴,启程前往边关。
在边关半年,激战数场,终将突厥大军赶至关外。
孝逸上表长安,朝廷派钦差大臣前来犒劳大军。
知道钦差大臣将至,孝逸特意准备了武承嗣喜欢吃的食物瓜果。
这么多年都是武承嗣前来宣旨,孝逸已经习惯了。
“钦差大人到,镇军大将军李孝逸接旨。”府外已传来通传的声音。
孝逸整了整衣冠大踏步而去。
待钦差大人一出现,孝逸却呆住了,来人竟然不是武承嗣!
一时之间,孝逸已经不知钦差大臣读的是什么圣旨,心里被浓浓的悲哀笼罩着。
钦差大臣走后,孝逸派人前往长安打探武承嗣的消息。
一个月后,孝逸见到了武承嗣的六个侍卫,六个一身麻衣戴孝的侍卫。
孝逸心中一空,跌坐在太师椅上。
“将军,这是我家大人留给将军的信,请将军过目。”
孝逸颤抖着双手接过武承嗣写给他的信拆开细看。
孝逸如唔:
闻边关报捷,承嗣久悬之心方才放下。孝逸生性纯良,不染世俗红尘,深得我心,但世事偏就如棋局错综复杂,朝堂之上为权利富贵你争我夺非生即死。承嗣最怕他日为李武两姓之争,你我持刃相见血溅朝堂。今承嗣先行撒手西去,心下实是欣慰的,请孝逸勿念。当今太后娘娘志存高远非你我所能及,孝逸镇守边关亦是福份,但听承嗣一言,无论他日如何,孝逸当尽忠职守可也,莫染京都血腥之气。阿保六子,随承嗣有十年之久,其忠心日月可鉴,承嗣去后,有阿保六子代承嗣护卫孝逸,承嗣西去将无忧矣。与孝逸相处多年,深知孝逸心中别有所念,承嗣心中曾多有不悦,然月华殿一夜,销魂夺魄,鱼水两欢皆尽诚意,承嗣永记,心无遗憾。唯感念承嗣西去,孝逸从此会否寂寞,但愿孝逸能得知心人,承嗣九泉之下当笑之。
承嗣亲笔!
孝逸看着信,心中痛楚如刀割一般,掩面而泣,终至泣不成声。阿保六子均是一脸愁伤驻立堂下。
堂外又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孝逸亲兵匆匆来报:“将军,皇上特使到了。”
皇上特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