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郁金香[楚留香]》莫沉吟

40、【第四十章】

　　楚留香早已知道石观音在觊觎着龟兹国，特别是觊觎着那国宝“极乐之星”，但却没有想到，国王也晓得对头正是石观音。

　　据国王所说，数年前龟兹国内突然掀起了叛乱，叛军与察哈台汗勾结，竟将王室推翻，国王只得带领亲卫军队流亡大漠。而在暗中操纵叛军，和夺走极乐之星的，也就是石观音。

　　楚留香听国王为他们讲述这些惊心动魄的权力争斗，却只轻轻挑了下眉梢，道：“石观音又不是龟兹王族，就算得到极乐之星，又有什么用处？”

　　他这话刚说完，帐中的人，包括国王和琵琶公主，连在场的龟兹士兵都变了脸色。

　　国王沉吟了半天，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这‘极乐之星’除去代表王权，还隐含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只有王室才代代相传。石观音想必也听说了这个秘密的一些风声，才千方百计要来抢夺这件宝物。”

　　“秘密？”胡铁花首先忍不住问道，“什么秘密？”

　　姬冰雁立刻在旁边拉了他一下。

　　胡铁花这才恍然改口道：“哦，既然是王室秘密，那我就不打听了。”话虽这样说，眼睛却像不甘心一般盯在国王身边的琵琶公主身上。

　　琵琶公主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笑道：“父王，其实这个秘密对各位英雄说一说，也是无妨的。”

　　国王点点头，道：“不错。既然各位英雄答应帮助我们，孤王也应该把话说得明白。这‘极乐之星’虽然本身价值不菲，但它对于龟兹王室的意义却不在于此。只因它乃是一道十万火急的兵符，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调动千军万马。”

　　在场的众人又是一阵惊诧，谁也没想到国王竟这么痛快地把这秘密说了出来，而这秘密竟又如此重大。

　　那两河大盗司徒流星不禁叹道：“可以调动千军万马的兵符，也难怪野心勃勃的石观音要来抢夺了！”

　　国王道：“这些年来，我们正是缺少这道兵符，才无法重振旗鼓，回返故园。如今国宝重归，孤王复国在望，还请各位英雄鼎力相助，我龟兹虽是小国，必也不会忘恩背信的。”

　　众人都是江湖人士，想到有这样一个机会，在大漠中建功立业，定鼎异邦，便都不由得激动起来。吴氏兄弟中的吴青天猛地起身，大声道：“国王如此信任，咱们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吴白云和司徒流星也都跟着点头。

　　国王望了望楚留香等人，缓缓道：“楚先生意下何如？”

　　楚留香却像无所谓一样，摸着鼻子笑道：“我们本来也要与石观音作对头的，和国王正是同仇敌忾。”

　　国王还未说话，琵琶公主眼珠转了转，已抢着道：“楚先生淡泊名利，是真正的大英雄、大侠士，也会是我们龟兹永远的好朋友。”

　　她这话说得大方又得体，教人想置身事外也不行了。楚留香忍不住着意看了看她，谁知这女孩子像一点不知道害羞，也眨着大眼睛跟楚留香对视，随即甜甜一笑。

　　楚留香这时看清，她的眼睛竟不是黑色或深褐色，而是带着海水般深深的蓝意。那一双蓝宝石般的眸子衬在雪白的肌肤上，更显得透明灵动，令人见之忘俗。

　　对于美好的事物，楚留香总是乐于欣赏的，更何况是在这华丽的金帐中，火红的烛光下，看着这样充满灵气的绝色少女。于是，楚留香也露出一个微笑。

　　在旁边看着的胡铁花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直到他们辞别国王，回到住处的时候，胡铁花都没理楚留香，却一直拉着花满楼喋喋不休，仿佛要一直说到天亮。楚留香只得过去，强行拉开他道：“很晚了，你还不睡觉去！”

　　胡铁花白了他一眼，还是凑上来冲着花满楼道：“小花，你评评理，大家都在这里，为什么单赶我一个人走？”

　　花满楼笑道：“想必是有人看你不顺眼。”

　　胡铁花大笑起来，拍着手道：“我却不吃这一套！越是看我不顺眼，我越要烦他，烦死他！”

　　姬冰雁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才对楚留香道：“你看那国王有几分诚意？”

　　楚留香摸着鼻子道：“五分。”

　　胡铁花也不知是当真不满，还是故意要和他作对，立刻大声叫道：“五分？人家把那么重要的秘密都告诉你了，还只有五分诚意！难道要人家跪下来求你不成？”

　　姬冰雁干咳一声，道：“就算兵符不假，能调动千军万马也不假，倘若极乐之星在你手中，你知道去哪里调兵么？”

　　胡铁花刚张开嘴，声音就顿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楚留香道：“他好像什么都告诉我们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姬冰雁道：“说他有五分诚意已经是高估了。”

　　胡铁花这才愤愤地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去谁也不理。

　　花满楼突然轻笑道：“我倒一下子明白，石观音为什么把极乐之星送到我们手上了。”

　　胡铁花忘了还在生气，转身拉着花满楼道：“你说什么？石观音是故意把极乐之星给我们的？为什么？”

　　楚留香叹气道：“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胡铁花瞪了他一眼，还是拽着花满楼道：“留你们大人在这里说正事，我和小花睡觉去了！”

　　楚留香气得一步迈过去，拦在两人身前。花满楼却还是那么轻松地笑着，像是宽容地看着几个顽皮孩子的无理取闹一般。

　　楚留香被那双笑眼对上，明知道他看不见，还是有些发窘，只得伸手去摸鼻子。

　　胡铁花却得意起来，刚要说话，忽然见一点红迎面走进门来。

　　姬冰雁看到一点红的神情，蓦地目光一闪，道：“怎么？”

　　一点红冷冷道：“石驼走了。”

　　这个消息令几人一下子都忘记了刚才无端的争执。石驼虽只是个又盲又聋又哑的向导，但在大家一起经历过黑风暴、尤其是知道了他昔日的遭遇后，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真正的朋友，这支走进大漠的队伍的一份子。

　　像胡铁花这种性子又直又热的人，更是早已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石观音，替他报仇！”

　　然而现在，石驼竟这样不告而别，仿佛这些人在他的心目中，根本无足轻重。

　　连姬冰雁的脸上，也不禁浮现起一丝失望。但他只淡淡道：“他走时，你看见了？”

　　一点红道：“我看见了。”

　　姬冰雁叹道：“是他自己要走？”

　　一点红道：“应该是。但他不是一个人。”

　　众人都是一怔。

　　那残废而神秘的石驼，难道还有同伴？

　　一点红继续道：“还有王冲。”

　　王冲，正是那貌不惊人、却一口叫出楚留香等人身份的怪人。他虽是龟兹国王请来的江湖客，却连武功都不曾在人前展露。

　　他又怎么会认识了石驼？怎么会和石驼同行？

　　这下连胡铁花也皱起了眉头，道：“莫非那王冲是石观音派来的奸细，所以认出了石驼，迫他离开？”

　　楚留香立刻摇头道：“若是奸细，怎么会连金帐都不进？难道他不想知道极乐之星的秘密么？”

　　胡铁花突然一拍手，道：“原来如此！石观音虽然夺走了极乐之星，却一直参详不透其中奥妙，因此就设下一局，叫我们得到宝石，再交还给龟兹国王。国王为了让我们保护极乐之星，自然就会说出那个秘密了！”

　　花满楼点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

　　楚留香看着胡铁花得意的神情，忍不住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道：“就算国王对我们说了那个秘密，石观音又怎么会知道？”

　　花满楼沉吟道：“这么说，她很快还会派人来的。”

　　楚留香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等于抢白了花满楼，一下子顿住了声音，伸手摸了半天鼻子，悻悻地道：“我……嗯，我想也是如此。在国王面前继续制造危机，才能诓出他的话来。”

　　姬冰雁想了想，道：“你看那王冲会不会是回去报讯的？”

　　楚留香目光一动，正了颜色道：“如果是那样，我们很快就有事可做了。”

　　◇　　◆　　◇

　　楚留香只料到变故会来得很快，但是没有想到，转天的一大早就来了。

　　这大漠中的清晨，总是分外寒冷。纵然待在暖和的房子里，也没有人愿意太早起来的。

　　但远远的军帐中，却猛然掀起一阵金戈的响声，跟着便是杂沓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尽管如此，竟很难听到有人说话，更不用说叫喊了。缺少了人的声音，这种嘈杂便显得分外诡异。

　　楚留香猛地翻身而起，披上衣服便纵身出了房门。在屋外，他看到了胡铁花、姬冰雁，看到了花满楼和一点红，那龙游山庄的吴氏兄弟，跟两河大盗司徒流星，也都在四下张望着，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胡铁花等了半天，终于耐不住性子，当先跑了出去。众人跟在他身后过去时，已看到他揪住个士兵，大声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那士兵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堆，却谁也听不懂。原来对方不懂汉语，他们又没有通译。姬冰雁正想找小潘过来，一个穿着队长服饰的龟兹骑士已走向他们，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话道：“请各位放心，只是来了些马贼而已，我们的勇士很快就会把他们击退了。”

　　楚留香的神色动了动，问道：“马贼？这里经常会有马贼出没么？”

　　那队长笑道：“是经常有，一个月总有两三回。不过这次的马贼很大胆，竟敢对我们挑衅，所以要给他们一些教训。”

　　楚留香还要说话，突然又听到远处有乱糟糟的声音。这一次却有人大声叫喊着什么，那队长听了就脸色一变，道：“不好，马厩起火了！”说完已跑了出去，一路召集着人手。

　　姬冰雁皱眉道：“这未免太巧了。”

　　吴青天也点头道：“不错，只怕是冲着国王来的。我们兄弟先过去！”

　　姬冰雁看着这两人往国王的金帐而去，又环视四周，猛然失声道：“那杜环呢？”

　　司徒流星摇了摇头，道：“从昨夜回来就没见过。我还以为他伤了手，因此闭门休养，但刚才见他房中已空无一人，大概是悄悄溜走了。”

　　姬冰雁的眉头锁得更紧，转向楚留香道：“看来那事已来了。”

　　楚留香道：“不错。马贼和起火都只是幌子，外来的人却可趁乱混入。”话音未落，他的人已到了三丈开外，兀自转头道，“我先去看国王。”

　　姬冰雁点头道：“我们也分头走！”

　　司徒流星怔了怔，道：“去哪里？”正说着，已被胡铁花一把扯住衣襟，跟着姬冰雁向东跑去。

　　一点红向他们望了望，转头看着花满楼道：“我们向西。”

　　◇　　◆　　◇

　　楚留香奔向金帐的时候，仍能见到龟兹士兵不断从身边掠过，有的是结队前往支援和马贼交战的队伍，也有的急匆匆往马厩方向赶去。他越往前跑就发现，原本在各帐前值守的士兵也都已离开，营地中显得冷清清的。

　　他终于赶到了国王的金帐之前。这里的守卫也已不见了踪影，但帐中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响。

　　没有声响，似乎是个好消息。

　　楚留香连忙掀起帐幕，向内走去。

　　没有卫兵，自然也没有人通报。他刚刚迈出一步，帐幕还没有完全掀起，也还没有看到帐内的情况，突然一阵劲风扑面而来！

　　这几乎和昨夜他进帐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楚留香心中一动，不退反进，脚步一滑，就跃进了帐中。而那道迎面袭来的劲风，竟不知为何硬生生在半途窒住。

　　他生怕对方从身后进击，忙转过身来，却看到琵琶公主愣怔怔地站在那里，怀中的琵琶已被他扯下的那半副帐幕裹住。

　　跟着，那被裹住的琵琶就从琵琶公主的手中滑落下去，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大响。原来那琵琶竟是精铁铸就的。

　　琵琶公主望着他，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身子却慢慢软了下去，坐在地上不断地发抖。

　　在她的身旁，是两具浑身是血的尸体，正是那“龙游剑”吴氏兄弟。

　　楚留香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座上的国王，道：“有如此智勇双全的公主，是国王的福气。”

　　国王仿佛这才缓过神来，点了点头，却道：“楚……楚先生，我的王妃和另一个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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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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