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郁金香[楚留香]》莫沉吟

37、【第三十七章】

　　楚留香仍然托着那颗乌黑的、几乎有龙眼般大的珍珠，沉思着。

　　太阳热辣辣地炙烤着他的肌肤，他就像没有感觉一般。

　　姬冰雁忽然道：“你觉得这就是风之国那位小王子的信物？”

　　楚留香点点头，道：“珍珠产于水中，这么大颗的珍珠，在沙漠里是罕见的，只可能属于王公贵族。”

　　姬冰雁道：“石观音也不是穷人。”

　　楚留香道：“但石观音为什么会让她的属下带着这么贵重的宝物出来？”

　　姬冰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楚留香继续道：“如果小王子和蓉蓉她们真的在她手上……这说不定是她们发出的求救信号。”

　　姬冰雁的眉梢一扬，道：“信号？”

　　楚留香道：“如果风之部族发现了这颗珍珠，一定会去找小王子的。”

　　胡铁花大笑一声，跳起身来道：“这么说，那几个丫头肯定是在石观音手上没错了！我们快点去，免得她们等得着急了！”

　　姬冰雁和一点红想到这一路以来的推测已得到证实，也露出些激动的神色来。

　　尽管石观音的名声在大漠如风暴般响亮，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又有什么可怕的？

　　姬冰雁想了想，道：“再走下去必然有凶险，我先叫小潘和石驼回青胡子那里去。”

　　说着他已站起身来，打算去招呼那两个从兰州带出来的同伴。

　　一只手却很迅速地拉住了他。他听到花满楼的声音道：“等一等。”

　　花满楼在所有人疑问的目光都投向他时，已继续道：“我觉得有些奇怪。”

　　胡铁花立刻问道：“什么奇怪？”

　　花满楼的话说得很慢，仿佛同时在思考着：“你们觉得，石观音派这一队人来，是为了什么？”

　　胡铁花又很快地道：“自然是为了追杀前面那些人，或许是为了劫财，也或许是那些人知道了她的秘密，派人来灭口的。”

　　他自以为已经说得很充分了，就微笑着望向花满楼。但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没有马上说话。反而是姬冰雁突然醒悟道：“也就是说，这一队人并非为我们而来！”

　　胡铁花挠着头道：“那又怎么样？说不定……说不定是那几个丫头机灵，找机会把这东西放在要出外的人身上……”他这样说着，渐渐也觉得不对了，声音便小下去，终于住了口。

　　姬冰雁叹了口气，道：“如果是那样，她们的希望也太渺茫了。”

　　只因如此贵重的珍珠，黑珍珠的手中也必然只有寥寥之数，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将它轻易抛出的。

　　然而大漠茫茫，她们又怎能断定，这颗被带出的珍珠，一定会掉落在外，又一定会被楚留香或者风之国的族人拾获？

　　况且，她们既然为石观音所掳，身上定会被仔细地搜检过，黑珍珠又怎么会一直保留这颗珍珠？
　　越来越多的疑点，慢慢在众人面前堆积起来。

　　“而且，”一点红突然也开口道，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味道，“这珍珠若非队中最后一人掉落，或是有人故意抛到远处，早该被马蹄踏入沙中了。”

　　楚留香静静地听完他们说的话，便重重呼出一口气，道：“走吧。”

　　花满楼毫不迟疑地跟上了他，然后是胡铁花、一点红……姬冰雁望着他们几个人的背影，只得跺了跺脚，也随后走了过去。

　　他们一直走到石驼和小潘等着的地方。驼马都被石驼召集在一起，借此机会休息着。

　　姬冰雁牵过自己的马，却仰头看着已翻身上了马背的花满楼，沉声道：“是你提出这其中有诈的。”

　　花满楼忽然笑了一下，道：“我们本来就打算去找石观音的，不是么？”

　　姬冰雁顿了顿，只得也上了马。

　　他心里已明白，花满楼说的没有错。

　　他们最开始的计划就是主动去找石观音的据点，而早在石观音派属下将苏蓉蓉她们带到沙漠来的时候，便已料到了他们的行动。

　　无论他们是否会发现这颗黑珍珠，石观音都会在那里等着他们，早早地安排下各种险恶的陷阱。

　　这颗珍珠，与其说是一个诱饵，莫如说是一道战书。

　　楚留香也高声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总是躲不过的！”

　　听着楚留香用胡铁花常用的语气说出这种话，姬冰雁的心里竟一下子变得轻松了。他知道楚留香是对的，就算他们不去找石观音，石观音也不会放过他们。

　　那已被楚留香放入衣袋中的黑色珍珠，就代表石观音已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既已置之死地，不如放手一搏。

　　姬冰雁也笑了起来，回头对小潘道：“你和石驼先回去，跟风之部族在一起，就安全了。”

　　小潘居然犹豫了一下，将目光转向石驼，半天才道：“我……那我就送石驼回去……”

　　他说的是“送”，言下之意好像是“若非石驼害怕，我便与你们同去了”。

　　这个一点武功都不会、为了生计而穿梭在边境上的普通人，似乎也感染了这一行人的豪情，甚至想和他们一同去冒险了。

　　就凭这一点，谁又能说人心只有丑恶、唯利是图呢？

　　姬冰雁虽然心中也有些感慨，但仍是淡淡地点头道：“那就劳烦你了。”

　　小潘听到这句话，眼睛也亮了起来。他知道，这个看上去冷漠无情的人，已将自己看作了真正的伙伴。

　　而石驼还站在当地，似乎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胡铁花看着他们道别，突然笑道：“你猜怎么着？刚才我搜那些被石观音的疯骑士杀死的人，发现有个人肩膀上居然鼓出来一块，又硬又圆，像长了个鸡蛋似的！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他其实也知道，这一去说不定就回不来了，却不想走得那么尴尬，于是就没话找话说。

　　姬冰雁果然牵动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就连一点红的脸色也不那么冰冷了。

　　他们刚刚下定决心拨转马头，却发现远远的天边，又掀起一阵连天的尘沙。

　　◇　　◆　　◇

　　楚留香他们简直是无可奈何地望着将自己包围起来的骑士们。

　　这些人身穿白色的绣花丝绸上衣，黑色马裤套着结实的皮靴，帽边还插着白鹤翎毛，跟被石观音的属下所杀的那批人，打扮得一模一样。

　　也因为如此，他们一口咬定，是楚留香他们杀死了自己的族人，任凭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

　　这个时候小潘就没法走了。他操着和对方一样流利的语言，不断讲述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但对方的领头人，一个留着黑亮小胡子的精悍骑士，仍然带着浓浓的怀疑神色。

　　毕竟谁也不能一下子相信，仅仅五个人，怎么会将近二十名骁勇的骑士全部杀死，而又闪电般地死在了从未听说过的剑法之下。

　　一点红冷冷地环视着周围的骑士，蓦地伸手一探，寒光已从众人眼前闪过，跟着便有七八根羽毛飘飘摇摇地落下来。

　　那领头的骑士惊得失了颜色，连忙去摸帽子，发现帽边的翎毛果然已被削断。他勉强定了定神，才看出一点红手中拿的，正是他自己的佩刀。

　　楚留香咳嗽一声，似在掩饰唇边的笑意，然后道：“这回各位能相信我们了么？”

　　领头的骑士作出不得不相信的表情，抚胸行了个礼，道：“那么请问，我们的同伴所携带的东西在哪里？”

　　胡铁花听了小潘的传译，立刻怪叫道：“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不讲理！莫非还怀疑我们偷了死人的东西！”

　　楚留香目光闪了闪，道：“我们并没有看见这些人身上带着东西，不知阁下指的是什么？”

　　领头的骑士似乎压抑着惊恐，看了看胡铁花，又看了看一点红，终于叹道：“我就不隐瞒了，那是一颗宝石，名叫‘极乐之星’。”

　　姬冰雁突然道：“你们是龟兹骑士？”

　　领头的骑士又在马上躬了躬身，道：“不错，我们正是龟兹国王的亲卫队。”

　　胡铁花莫名道：“什么龟兹国？”

　　姬冰雁道：“龟兹是古时西域三十六国之一，都城就在苦先，不过早已被察哈台汗秃黑鲁帖木儿所灭。怎么还会有龟兹国王？”

　　领头的骑士叹道：“阁下果然是个渊博的人！我们国王是龟兹王室的后代，多年来一直在大漠中流浪，虽然有我们追随在他身边，但想要回到故国，却像登天一样难！”

　　姬冰雁的神色似乎动了动，道：“我们是汉人，大漠的事，本来也不想多管。但阁下既然说是龟兹遗民，国王的亲卫，为什么连那王室的象征‘极乐之星’都丢失了？”

　　胡铁花在旁边听着，不等对方回答，便凑到楚留香耳边低声道：“这死公鸡知道的事还真不少！他问这些到底干什么？莫非还想帮人家复国，封个殿前大将军什么的吗？”

　　楚留香忍着笑并不回答，听那领头的骑士恨声道：“极乐之星是我们的国宝，原本一直被妥善保存着。但几年前我们遭到叛军突袭，交战之中竟被他们将宝石夺走，从此就下落不明。直到日前，我们的一支哨探队伍找到了叛军踪迹，国王亲自布署，我们分三路合围，终于将叛军剿灭。这……这一队轻骑，就是专门护送极乐之星，回复国王的，谁想竟……”

　　众人都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听到了一个权力与杀伐的故事。姬冰雁却还是淡淡道：“想必阁下是希望我们将这‘极乐之星’交还的了。”

　　那领头的骑士忙道：“如果各位真的得到了我国国宝，便是我国贵客，我们会护送各位前去觐见国王。到时极乐之星归国，国王必然对各位重礼酬谢！”

　　胡铁花又一拽楚留香的衣襟，低声道：“老姬越吹越邪了，他哪里知道人家国宝在什么地方？”

　　楚留香还是不说话，花满楼却转头道：“胡兄刚才说，搜那龟兹骑士身上时，有个人的肩膀突起了一块，是么？”

　　胡铁花挠了挠头，忽然大叫一声。周围的骑士被他吓了一跳，见他已纵马冲了出去，又奔向那些龟兹骑士的尸体。随后的人们还没赶上，他已跳下马，弯着身子在死人身上摸着什么，不一会儿又站直了，一只手高高举在半空。

　　在日光下闪烁的，正是他手中一颗鸽蛋一般大小的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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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感谢Anthea和长安未眠小天使的地雷！原谅我总是过很久才想起来要鸣谢……
然后……昨天都给我喊着小红要出嫁了是怎样一回事？小红出嫁还早呢好吗？泥萌还是想想花花招亲的问题吧【喂
这章比较短，算过渡好了，下一章进重点剧情。
-----------------窝是作者偶尔也会不开森的分隔线-----------------
昨天有个评论让我很闹心。
准确地说还是个回复别人评论的评论，在第8章，而且我很奇怪的是当我回复完之后这条评论就在文案页面消失了，点进章节才能看见。不知道是不是jj偶尔也做些好事给作者宽宽心。
简言之，有个未登录读者在第8章说我人物崩了，对，说的是花满楼。然后昨天那个回复跟着说“崩得没边了”。
我确实从来没想到对于同一个人物，人和人之间的观点会差这么大。
而且因为这两位没登录的评论都没详细说个子午卯酉，我连辩驳一下我没写崩至少是没打算写崩的机会都没有。
我一般不太为这种不给理由的评断犯心思。如果给我留个评说“草！写得超烂！”，我大概也只会说好走不送。但是关系到人物，我，作为从一月份开始存稿也就相当于和人物已经朝夕相处了半年时间的作者，还是没办法淡定。
读者当然可以说我没抓到花满楼的灵魂，说我的描写流于表面，说他不是这一类的温柔啦他是另一类blahblahblah，但是这些，貌似仍然是包含在某个限度之内的。
但是崩，到底指的是什么呢？除非我把花满楼写成胡铁花，写成楚留香，写成李寻欢（喂等等小李泥串戏了…… 即便读者觉得“这好像更像花无缺一些”，毕竟也没到崩的地步吧？
我意思是说，有些人物之间还是有相通性的。我写花满楼的时候当然想的是花满楼而非花无缺，花无缺在性子上其实更少年活泼一些，但对于感情又更隐忍一些。而花满楼，因为从来没有过来自尊长或恩怨之类的阴影和压力，无论他如何处事，显然都是可以遵从本心的。
很抱歉我没有仔细看过尧大演的那个版本，准确地说我哪个演员的版本也没看过。但是我文案上已经写了不参考影视剧形象，因为二度创作vs二度创作，一定会被发现有极大的分歧。不过因为忠于某一版本的二度创作而不接受其他的，这个好像不能跑去人家那里指责对方的不正统？
既然我都没有说过尧大的版本不正统……【顶锅盖
又如果写那个评论的是以原著为出发点的……真的很抱歉我完全不能接受那种评价呢！
固然原著中花满楼的出场总是温和恬淡自带柔光（这啥），但面对西门吹雪时的不卑不亢，上官飞燕失踪后的落寞，石秀雪中毒身亡时的无助自责，再到后几部，回到小楼察觉陆小凤时的灵敏警觉，在宫九小屋中面对来人时的果断狠辣……不多的戏份里分明有着多样化的侧面形象。比起古大大，我好像还根本没怎么敢用力呢！
为了花满楼而跟两个连登录都没登录丝毫没责任心扔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走的读者掰扯这么多，我也是蛮拼的。
仔细想想，大概只是没法像对说花满楼“人妻”的那种渣骂“滚蛋”那么痛快？
总之，对能一直追文到这里的小天使们，我真的心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