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04]海与命运之歌》鼠小贼

82、第八十二章：约定

　　突然，被孩子们抱在怀中的小婴儿们都露出了恐惧的表情。想要远离可怕事物的本能让它们慌乱地蹿出孩子们的臂弯，四散奔逃。而原本还在欢快地与同伴玩耍着的黑大耳兽第一个冲上前，警觉地盯着另一个月球的方向，“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话音未落，距离众人位置稍远的蓝色的月球就在众人面前炸裂成无数的碎片。碎石如同流星群一般，随着电磁潮的流向飞向粉红色及他们所在的金黄色月球。
　　“呜啊！”强大的冲击之下，爆炸时的火光一丛接着一丛地燃起。眨眼之间的功夫，三个月球已然化为了宇宙的粉尘。数码蛋没有规律地漂浮在空中，不知去处，而所有具现化的数码密码都齐聚向一个中心——六翅兽所在的位置。
　　“为了这个世界的新生，”大量的数据包围了六翅兽的身体，使得原本清朗的少年音色随着资料的增加陡然转换为更为低沉阴冷的青年声线，“就要将这个旧世界的所有，全部毁灭。”
　　这是琴绘沉入黑暗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可就在她以为自己的意识即将消失的时候，却有另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你要战斗吗？还是不要？”
　　小狗兽，不……是神圣天女兽。
　　琴绘恍惚着眨了眨眼，面前橙红色的夕阳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发现依旧坐在家附近的公园的秋千上，手中握着老旧的翻盖手机，屏幕上只有一句话，她阅读着文字，脑中却不觉响起了神圣天女兽庄严的问询。
　　“清水琴绘，决定你未来的游戏已经开始了。你要开始吗，还是不要？”
　　未来？
　　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呢？或者说像她这样的人，真的能够获得她想拥有的未来吗？
　　还记得刚刚搭上机车兽的时候，拓也曾经问过他们，为什么想要坐上这列车。小泉和纯平都说觉得很有趣。拓也的理由是觉得自己好像非来不可。而友树是被半强迫地推了上来。
　　那么她呢？她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她，像她这样一无是处的人，也不可避免地对所谓的“未来”抱有一点点的美好幻想。如果可以，她也想要抓住一个能够改变未来的可能。她想被需要，想要肆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成为他人的负累，一个甩不掉的负担。
　　但是现在，她发现了更重要的事。
　　也许这场所谓的“游戏”改变的并不是他们的未来，而是她目前身处的这个时点的，“现在”。
　　夕阳西沉的方向，有个人影在向坐在秋千上的她逐渐走近。尽管背着光导致他面目不清，但琴绘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
　　每次都是这样，每回她和姐姐吵架，他总会找到一个人偷偷躲起来的她。
　　“我要战斗。”起身向那人跑去的时候，琴绘在心底坚定地给出了答案，“但不是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是为了……能握住他的手，一起走下去的现在！”

　　琴绘费力地推开压在上方的那块石头，在接触到空气后她用力呼吸了几次，接着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灰尘。不多时，周围也陆陆续续传来相似的推开石块的声音。
　　“各位，你们没事吧？”拓也的声音在距她不远处的位置响起。
　　“恩。”
　　“我没事。”
　　这是小泉和友树的声音，还有纯平费力的喘息声。另一侧，能够看见辉二和辉一两人的身影从低处出现。
　　“没事真的是太好了。”问答兽乐滋滋地说着。
　　“一点都不好你快点给我让开啦！”波高兽愤怒的声音从问答兽脚底下传来。白色的小兽使出与他的身形完全不符合的夸张力气推开头顶被问答兽踩在脚下的石板，毫不客气地任由问答兽摔倒在一旁。
　　原本有一方透明的结界护住了整块大石，阻止了众人在爆炸中被气流吹散到宇宙各处的命运。而在确认众人都平安之后，原三大天使数码宝贝收起了自己的结界，一个个累得或趴或坐在地上微微喘息。
　　“是你们救了我们呢，真是谢谢了。”小泉拍了拍小狗兽的头。
　　“这么强大的力量，不愧是原三大天使数码宝贝呢。”纯平同样没有吝啬自己的夸赞。
　　听了两人的话，小狗兽得意地摇了摇自己短短一截的尾巴。孩子气的举动让人根本难以想象她原本会是三大天使数码宝贝之中的神圣天女兽。
　　“但是月球居然就这么消失了……”
　　当回过神再次环顾周围的环境，几人不安地发现了这样的事实。六翅兽的力量何等夸张，竟然一击之下就让三个月球彻底分崩离析。还有数以万计的被炸裂的碎石的残片散乱在空中，还有雪白的数码蛋沿着不规则的路线飘荡着。
　　“刚刚是六翅兽扫描了数码宝贝们的资料吧，”眼前的情景难免让人感到感伤，再加上回忆起了在昏迷前看到的一幕，小泉仍心有余悸，“而且六翅兽还……”
　　“进化了。”波高兽代替小泉说出了欲言又止的话语。
　　“话说回来，六翅兽去哪里了？”拓也环顾四周，可是并没有找到六翅兽的身影。
　　“拓也，你想怎么做？”琴绘看着他。
　　“当然是要战斗了！”拓也回答得理所当然，“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
　　琴绘微微弯了弯嘴角，她践行了自己在神圣天女兽城堡中的诺言，“明白了队长。但是我们也不能毫无准备就这么冲上去，还是得想一想得用什么样的策略才能战胜他。”
　　五个人外加两只数码兽席地而坐，讨论起到目前为止得到的有关六翅兽的所有情报。
　　“传说中不正是十斗士把六翅兽的力量封印了的吗？为什么我们拥有十斗士的力量，却不能够打败六翅兽呢？”借助着古老的传说，小泉想从中寻找到一些线索。
　　“这……我也不知道。”波高兽所有的知识都是来自于他的百科全书，所以对于书上没有记载的东西，他通常没有任何头绪。
　　“有什么是古代的十斗士拥有但我们所欠缺的呢？”琴绘习惯性地环抱着膝盖，把下颚抵在膝上。
　　“让光明与黑暗合二为一……或许要这么做才可以。”巴达兽忽然小声地说道。
　　“光明和黑暗？”这个暗示不算隐晦，但也不够明晰，“光和暗，指的难道就是辉一和辉二的事情吗？他们掌握着胜负的关键？”说着，纯平也把目光投向坐在那一侧的两人。
　　“我们也不知道。”但是说到具体的情况，那三只成长期也有些迷糊。
　　“那两个人看起来好严肃哦，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友树轻声嘀咕了一句。
　　“难道是在说那件事吗？”波高兽忽然皱紧了眉。
　　“那件事？”琴绘敏锐地抓住波高兽话语中的关键，“哪件事？”
　　“这还用问吗？”波高兽转过头，严肃地看着琴绘，“就是剑皇兽告诉辉一的事情。”
　　琴绘直直地盯着波高兽的眼睛，一时没了声音。
　　“啊，你说出来了！”问答兽的反应慢了一拍，“他明明告诉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琴绘’的。”
　　“完蛋了！”波高兽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他尴尬地用双爪捂住了自己的嘴，而后立刻换上了一副敷衍般的笑眯眯的表情，“琴绘！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刚刚那个不算……”他极力补救，只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覆水已难收。
　　“喂，剑皇兽对辉一说了什么？”拓也和纯平也跟着凑了过来，一脸好奇。
　　“这、这这……”波高兽不安地看了看他正对面的琴绘，又看了看两边一副“你今天非说不可”的另外四人，“我、我……”他还顾忌着和辉一的约定，可是现在的情况看来好像已经瞒不住了。
　　“他让你不要告诉我？”琴绘依旧看着波高兽的眼睛，低声问。可让波高兽感到意外的是，她追问的却不是关于“那件事”的具体内容，而是辉一曾向他提出的请求。
　　就仿佛她也知道了，剑皇兽与辉一之间的，那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波高兽？”琴绘又问了一遍。她阴沉着脸，浅灰色的眼眸中不见一丝波澜。
　　在那样的目光的注视下，波高兽猛得闭紧眼，“他说不想让你担心，才让我们瞒着你！”一鼓作气，他干脆全部都说了出来。
　　琴绘即刻站起身，她迈着僵硬的步伐向一旁双胞胎的方向走去。在她身后，还传来了拓也等人断断续续的逼问声，“快说！剑皇兽究竟和辉一说了些什么！……”
　　她怒气冲冲地走到双胞胎身后。
　　“琴绘？”辉二侧过头时，正巧瞥见了她，“有什么事吗？哦……”他困惑地看了眼辉一，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你们聊吧。”面上还残存着些许担忧的情绪，不过辉二还是站起身，想要把空间留给两人。
　　“辉二。”辉一跟着站了起来，郑重地开口，“刚才的事情……”
　　辉二没有隐瞒他的困惑，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答应你。”
　　“谢谢。”辉一的样子像是松了一口气。看着辉二离开，他重新面向琴绘时，面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他一贯清浅温和的笑容，“怎么了？”
　　拓也四人背对着他们围在一起不知在商量些什么，几个人交谈时还特意地压低了说话的音量，以至于尽管距离相隔得并不远，却没有只言片语传到他的耳中。辉一看不见波高兽和问答兽的身影，这让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辉一的笑容让琴绘的怒火在顷刻间烟消云散，而在失去了愤怒支撑后，她似乎连看向他的眼睛的勇气都一同失去。她干脆走到陨石的边缘，仰头望向无垠的天空。
　　她也没看见辉一的目光一直追随者她的背影。他安静地等待着她开口，像在等着一个判决。
　　终于，琴绘轻轻吐了口气，“那个，辉一，我决定了。”琴绘转身望向他，语气轻快得有些不同寻常，“等到打败六翅兽之后，我可能不会马上回人类世界去。”
　　“诶？”辉一又一次愣住，她总是说些他意想不到的话，“不回去？可是……”
　　“嗯。”琴绘打断了她，她用力地点头像在表示自己的决心，“因为我真的很想仔细看一看完整的数码宝贝世界。”她的嘴角含着淡淡一抹笑，“想知道那些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缺失的土地是什么模样，哦对了，拓也有说过数码宝贝世界里有一座漂浮在空中的玩具城，当时我没能和他们一起去看看真的好可惜……”她仿佛真的十分遗憾那般叹息了声。
　　“说起来，辉一也很多地方没去过吧，蜡烛兽的村落的遗迹勉强算是很有趣，微风村里蘑菇兽们的蘑菇汤倒是挺好喝，数码宝贝小学就算了吧，小孩子叽叽喳喳会吵死人，但是大嘴鸟兽们的海边度假村还是蛮不错的，另外还有占卜集市、汉堡兽村，差点忘了路上电车大赛……这么一想数码宝贝世界值得一看的地方还真不少。”
　　“你这是想在数码宝贝世界待多久啊，”辉一无奈地说，“总不回去的话雾绘姐会担心你的……”
　　“反正你是要和我一起的，要被骂也是我们两个一起被骂。”琴绘坦荡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
　　辉一忽然没了声音。他无声地垂下眼，躲开了她灼灼的视线。
　　她果然是知道了。
　　“怎么，”琴绘的声音有些发颤，连同垂在身侧的双手都在不住颤抖，她也再难以维持这强装出的，刻意又虚假的微笑，“不是刚刚才说过那个约定是作数的，这么快就要反悔了吗……”
　　她既是恐惧又是忐忑。她不像拓也那样能斩钉截铁的笃定，也没有纯平直言不讳的勇气，更不是辉二能与他做到双生子的心灵相通，她只能无助又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想把那颗她愈发看不清的心绑在自己身边……如果他不能像他们一样轻松地返回人类世界，那她也不会放任他一个留在这里。
　　而数码宝贝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一只数码宝贝知道，让迷失的灵魂返回身体的办法。
　　“那么，你说的旅行，是只有我们两个吗？”
　　辉一的回答让琴绘感到难以置信的惊喜，“这、这个么……”她小声嘟囔，“我还没有和拓也他们说过，但如果他们一定要留下来，我也没资格去阻止呀……”
　　“也是呢。”辉一苦笑着说，“但是，琴绘……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呢？”
　　心中的喜悦消失了，琴绘上扬的嘴角倏然变得僵硬，那不再是笑容而成了个古怪又滑稽的弧度。
　　她没有回答，可辉一还是顾自说道，“等你也决定了要回去之后，你能不能，帮我照顾我妈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琴绘想装作听不懂这句对白，可是蒙在她双眼中的那一层浅浅的水雾，早就暴露了她演技的蹩脚。
　　“琴绘……”她过去从未听过辉一用这样的口吻喊她的名字，看似强硬实际却是脆弱与恳求，“琴绘，你答应我，好不好？”他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琴绘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泪意，可他偏偏强硬地扣着她不许她逃开。“……好。”结果她还是败下阵来，哽咽着道。
　　辉一松了口气，“谢谢。”他专注地凝视着她的面孔，眼底闪烁着一丝奇异而柔和的光辉。这是他短暂的人生至今得到的最美好的一件礼物，可如果这份礼物是一个注定要醒来的梦，那他宁愿选择这样的结果。
　　只需要手腕的微微施力，没有任何防备的女孩就这么被拉扯着靠入他怀中。用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身体，他放任自己体味着这一刻的占有。
　　至少这时，她还是在这里的。
　　至少自己，再也不需要面对，她的渐行渐远。
　　那个拥抱短得像一场幻觉。
　　琴绘回过神时发现远处的黑暗区域中投出一条由数码密码组成的光路。六翅兽又有动作了，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耽搁。
　　拓也他们在不远处催促着她，辉一和他们站在一起，他的表情平静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琴绘抹去阻挡在眼前的碍事的水渍，若无其事地回到她的伙伴们身边。
　　可她怎么会听不出来，那是一次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