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04]海与命运之歌》鼠小贼

17、第十七章：黑暗中的影子

　　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琴绘能听到自己的脑中萦绕着许多声音。有相熟的医生、姐姐，还有周先生……只不过琴绘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她像是某台破旧地无法再接受信号的收音机，无论怎么调试都只能接受到嗡嗡的杂音。
　　“就是这个小丫头？区区人类能做些什么？”
　　“不要随便揣测基路比兽大人的用意，基路比兽大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不多时，那些令人烦躁的声音终于渐渐离她远去。琴绘强迫自己睁开眼，眼前仍是一片漆黑，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仍在梦里，但淋了雨后湿哒哒地贴在身上的衣服、酸痛不已的四肢，以及仍在微微发麻的后颈，所有的感官都在以无声的方式提醒着她，她已经回到了这个糟糕的现实里。
　　这里是哪里？
　　她还记得昏迷前的事，是巨岩兽打晕了她，那么也是巨岩兽把她带到了这里？
　　琴绘勉强地起身，不安地朝四处张望。
　　什么都看不见，视野中被层层厚重的黑色笼罩着，即便是她自己的手，也必须得举到眼前，才能勉强辨识出手掌与指尖的轮廓。她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刚苏醒眼睛仍未适应如此暗沉的环境，但之后她一个人在这片无光亦无声的环境里坐了许久，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
　　于是，便有名为恐惧的情绪，悄然从她心底滋生发芽。
　　琴绘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把手探进了腰包里，抓住武装暴龙机的刹那她的心像是寻着了依靠一样稍稍地安心了些。摸索着按下机器屏幕下方的按钮，此时的琴绘从未有过一刻如此迫切地期望这台小机器能够给与她些许回应，哪怕只是能发出一丝能够稍稍破除眼前的黑暗的微光也好。
　　偏偏，事与愿违。暴龙机了无生息地躺在她的掌心。
　　为什么会这样？
　　握着机器的手无力地垂落身旁。
　　不，或许应该问的是，为什么她迟迟没有得到属于自己的斗士精神呢？
　　过去她不愿也不敢去细想这个问题，但当仅剩她一人孤独地坐在寂静的黑暗中时，那些一直被她刻意忽视的困惑，不受控制地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绪。
　　若她也能够进化成数码宝贝，那即便是如辉二那样落单行动时，也能拥有自保的能力，而不至于向现在这样，只能畏怯地呆坐在原地，像童话故事中那些无能地被囚困在高塔的公主，日复一如地等待不知何时才会来到的救援。
　　救援……又会有谁来救她？
　　不。琴绘做了个深呼吸。现在的她简直和从前的友树一模一样，她可不想看到自己也变得这般懦弱。与其坐在这里寄托希望于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幻想，不如先迈出脚步，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走到第一千五百步的时候，琴绘再次停下了脚步。
　　她想不起自己走了多久，唯一能确信的是自己的速度比以往正常时慢上许多。因为视觉被基本剥夺，她不得不选择用脚步丈量的方式记录自己行走的距离。且为了防止撞到前方的阻碍，在前进的过程中她一直保持着双臂平举掌心超前的姿势。可是这个地方宽广得超乎她的想象，她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碰到任何壁障或是能够证明自己所处位置的事物。
　　是不是她的方向错了？
　　唯恐再走下去也约等于是原地踏步，在将一千五百步这段距离形成标记暗记在脑中后，琴绘往左转向了九十度，然后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计步。
　　这一回琴绘踏出的距离只有二十五步，确切来说，她正往前要迈出第二十五步时，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像是一颗石子或者别的什么的，导致她身子一晃，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
　　好在她并没有丢脸地平地摔，而是整个人趴在了黑暗中的什么东西上。那东西仿佛是由冰冷的金属制成，周身尖锐还有不少棱角，让迎面正中目标的琴绘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抽气声，“好痛……”
　　但此时的姿势着实有些狼狈，也顾不得被撞疼的部位，琴绘急忙伸手在那堆金属物上寻找一处相对平坦的借力点试图起身。不想在一阵胡乱摸索之后，她竟然感受到了金属物后方一片粗糙的石壁质感。
　　走到底了？看来这个诡异的空间还是有边界的，只要她继续沿着这条边界往前，或许就能找到摆脱这片黑暗的方法。
　　这让琴绘的情绪稍有振作，她手忙脚乱地重新站直，想要试图借助石壁重新调整方向。可前方这堆金属物的存在着实碍事，漆黑的环境中琴绘不得不继续依靠自己的双手绕过这堆东西，期间她脚步迈得更是小心翼翼，以防自己重蹈覆辙。
　　脚下倒是再没遇到别的阻碍了，但双手感觉到的这堆金属物的形状却有些奇怪，她的手沿着其本身的线条一路摸索，直到感觉到双手合抱时贴在掌心的弧度。那时她的手掌碰到的仍是冰冷坚硬的金属质地，但指尖似乎触及到了被包裹在金属外壳之内的某种同样冰冷、但却更为柔软的事物。
　　那是，皮肤吗？
　　这个可怕的念头霎时让琴绘僵在原地。她哆哆嗦嗦地松了手，瞪着双眼望向藏在黑暗中的对方。
　　是人……不，是数码宝贝？
　　现在想来，那金属物的样式毫无疑问可以当做一幅兼具退敌及护身用途的铠甲，而她的双手在探索过程中无意抓了满手的线丝，或许就是一缕垂在身前的长发。
　　可若眼前的“这个”是个活物，那面对她的上下其手、肆意妄为，为何没有半点反应？若是说他睡着了……视觉被剥夺后她自觉听力变得敏感不少，琴绘尝试仔细聆听，却发现除了她之外再没有捕捉到另一个呼吸的声音。
　　所以，这很有可能并不是某个无意中栖息在此的数码宝贝——事实上她是被古洛顿兽掳到这个鬼地方来的，琴绘想不通会有那只数码兽会选择特意在这里休息——而是某一座被打造人形后又被随意遗弃的雕像。
　　她成功地用这种可能性说服了自己。当恐慌感渐渐散去后，琴绘竟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倦意。
　　她好累。
　　在蜗牛兽村落时为了提防蜗牛兽的偷袭就彻夜未眠，之后又遭遇了古洛顿兽与第二种斗士精神的冲击。的确被古洛顿兽打晕后她昏迷了一阵，但这段时间内那些在耳边萦绕不散的声音让她的精神实则没能得到一刻的放松，更别说还要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寻找出路。
　　或许她可以在这个地方休息一会儿。这么一座拥有明显标识特征的雕像，用来当做寻路的标记也是再合适不过。
　　琴绘在紧挨着雕像的一侧找了个位置，背后是让她安心的石壁。她就这么抱膝席地而坐，以比她想象中更快的速度沉沉睡去。
　　而深沉的黑暗中，他无声地睁开了眼，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瞳。

　　“……琴绘，醒一醒。”
　　“辉一！”熟悉的呼唤让琴绘猛得睁开眼。下一刻，她的双眼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许是处于没有光明的环境中的时间太久，哪怕仅有一缕的细微光亮都让她的眼睛产生了刺痛。但即便是如此，琴绘依然固执地盯着那道微光，她生怕自己一闭上眼，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亮就会彻底被黑暗吞没。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她迅速起身，往着那点深蓝色的光芒所在的方向走去。
　　“辉一……？”琴绘没有忘记那个在她睡中把她唤醒的声音。这是她这些年来再熟悉不过的声线，但她也没忘记自己如今身处数码宝贝世界……因而他的声音，不该出现在这里。
　　距离那道光越近，四周的环境也愈渐清晰。琴绘发现自己行走在一条狭长的甬道里，这条甬道的尽头，就是那道光所在之处。
　　琴绘很快来到那道光面前。她没有在这个终点见到她想见到的人——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样不可思议的物件。
　　置于底层台座上的是整体近似半圆的贝壳状铠甲，点缀其上的几颗血红宝石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琴绘难以置信地呆愣在原地。的确过去她从未见过类似的形状，但一路以来围观的拓也他们的经历，让她能够确信，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这样事物，是斗士精神。
　　这是，属于她的斗士精神吗？
　　琴绘颤抖着手再次摸进腰包，她好不容易才舍得把自己的目光从眼前这闪烁着迷人光芒的斗士精神上移开。看了眼武装暴龙机，她的心蓦得重新沉回谷底。屏幕依然属于熄灭的状态，没有任何反应。
　　那么，这并不是属于她的斗士精神？但除了她之外已经没有别的人了……不，不对，眼前的这个斗士精神，说不定是属于拓也小泉或者别的谁的第二个，也就是古洛顿兽口中的兽型斗士精神……
　　不管属于谁，都与她无关。
　　“不，不是这样的。”倏然间，琴绘听到了一个声音。也许用“听见”的形容不太准确，因为这个低沉的、仿佛自梦中来的陌生声音，是从她脑海深处响起的，“那就是属于你的斗士精神。是十斗士中的水系斗士，娜娜兽的斗士精神。”
　　“这，真的是属于我的斗士精神？”琴绘仍陷在“是”或“否”的巨大冲击中，一时都忘了追究这个诡异的谜之声的来源。况且那个声音说的也没错，水系斗士的确是十斗士的其中之一，她曾在蜡烛兽村落的壁画上见到过“水”的符号。
　　“但是……”她又低头看了眼掌心没有动静的暴龙机，心头又浮现出一丝怀疑。
　　“那是因为，你和他们完全不同，”那个声音耐心地对她解释道，“若想要获得这个斗士精神，你就必须舍弃手中的这台机器。”
　　舍弃，武装暴龙机？
　　拓也他们都是通过武装暴龙机才能够成功进化成数码宝贝，为什么她就必须将其舍弃？
　　“舍弃？那我要怎么做？”琴绘警觉地问。
　　“只需伸出你的手。”声音在她脑中回答，“紧紧地，把它握在手中。这样它才能变成独属于你的力量……是的，它独属于你，只要抓住它，你就再也不是其他人的累赘了……”
　　“他”似乎窥破了她的内心，三言两语便准确地道破了她所有的不安。
　　琴绘低下了头。当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自我欺骗实属是多此一举。她已经不想再掩饰自己对斗士精神的渴望，以及对拓也他们的艳慕。是啊，拓也、辉二、小泉、纯平，甚至是年龄最小的友树，他们都可以，为什么自己就不行？是因为她那无法被彻底治愈的顽疾吗？若是这个世界早就将她排除在外，当初又是为什么会给她发送那封“决定未来”的短信呢？！
　　只有一次也好，她不想再去做这个拖累了。
　　如同受到蛊惑那般，琴绘松开了武装暴龙机。机器落地时发出一声轻响，她却是浑然不觉般，缓缓地，向着散发着美丽光芒的斗士精神，伸出手去。
　　随着琴绘指尖渐近，包裹着斗士精神的光芒也愈发强烈，就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存在，也在迫不及待地呼唤着她。
　　等等，短信？
　　琴绘的手突然僵在半途。
　　她还记得一路以来那个帮助他们寻找到斗士精神的神秘女声——若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声音的主人很有可能是神圣天女兽——向来都是通过手机变成的武装暴龙机与她联络的，如果此刻在她脑海中说话的声音与神圣天女兽隶属同一阵营，那他是绝对不会让她舍弃武装暴龙机，所以……
　　“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不伸出手？你所渴望的，它不正近在咫尺吗？”眼看着琴绘的动作停止，那个声音居然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不行，”琴绘摇头。她已经缩回了手，并重新捡起了被自己丢在地上武装暴龙机，“我不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那个声音失望地问。
　　琴绘收起了她不慎泄露在外的一丝动摇，恢复了原本面无表情的平静，“因为我无法得知，如果擅自接受了基路比兽送给我的斗士精神，会是什么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