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歌（第二部）》若久

5、第五章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是早上六点，睡不着了就爬起来穿衣服和洗漱。外面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也暗，路面半湿的。
　　我拿了把伞，带上钥匙和钱包，穿了双旧跑鞋，出门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房间里的那两个人还在睡呢。
　　我已经习惯了早起，趁着老师还没有醒之前赶紧将早餐买回家，或者买了材料回来做。每每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很幸福，这样平淡的生活，除去了一切远大的理想，即使没有了健康健全的身体，只要能为自己喜欢的人尽职尽力地去做些什么，哪怕再简单不过的事，我也觉得能够满足了。
　　到集市里买了几条新鲜的带鱼，打算回去剔了鱼刺捻成小肉沫煮粥来吃，那样既美味又营养，也不会很贵。我现在是没有收入的人，即便用的是老师的钱，那也不能乱花。当然，今天有客人，不好太寒酸，买的时候就特意多挑一点也是应该的。
　　差不多拎了两大袋子的菜和水果，往回走的时候也就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撑伞，好在雨不大，回到家冲个澡换件衣服就可以解决。但不知怎么的，老天偏像是和我过不去，这雨竟是越下越大，还没有要停的样子。
　　我也有些担忧，这样下去，感冒是必然的，依我现在的身体底子，恐怕又是十天半月都好不了。但显然不赶紧回去，一会儿雨就该倒头下了，也不知道要到几时才会停。
　　思来想去，把手里的东西都由一只手来提，另一只手则用来撑伞。勉勉强强觉得手脚还能承受，于是便一刻都不敢耽搁地往前走。而才走了一会儿，雨便大得眼前跟见了片雾似了，外加突如其来的风助雨势，把我打得几乎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没有空的手可以用来抹去脸上的雨水了，只得加快脚步迎着风走。
　　总算路还不太远。到达公寓楼下，抖抖身上的水，正要上楼梯，迎面下来一个人，那人走得很急，看到我却突然停下脚步怔了怔。
　　“老师？你要出门？”我擦着脸上的水，有些意外。
　　男人见了我，匆匆忙忙跑过来帮我拿手上的东西：“我正要去找你呢，上哪儿去了？怎么淋得像落汤鸡一样？”
　　他用另一只手，手忙脚乱地帮我擦，脸上焦急的神情让我心头一热，感动得眼眶发热。
　　“我，我去买早点了，我有带伞，但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我一边小声解释，一边观察他的表情。那样线条分明的脸，平时总是显得冷漠，而只要温柔下来就很让人心动。
　　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是对他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但只要单独相处时就会想靠近过去，偶尔能够碰一碰，亲亲他的脸，或者最简单的拥抱什么都可以。
　　我是实在太喜欢他了……甚至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理由……

　　那天的早饭我没有参与，一个人脱了衣服坐在浴缸里，不禁地就想了很多。
　　刚才开门的时候，我不是没有看到那个人对老师特别的眼光，他要比我勇敢太多了，把喜欢的心情都写在脸上，表现得如此明显却不过火。当然，他的条件也比我好太多了，有漂亮的外表，有远大的理想和令人羡慕的能力……
　　热湿的水蒸气把我的脸和眼都迷朦了。
　　其实我……我也想工作，我也有我的理想。老师，我想和你一起站在舞台上，我想继续跳舞。

　　那晚来了一个意料以外的电话。由于老师那时正在洗澡，所以我代接。
　　“喂？你好。”
　　“啊……对不起，我不是长泽老师，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有什么事吗？一会儿我可以转告他。”
　　“……”
　　“《冥歌》……？《冥歌》出什么事了吗？…………你们找我？…………呃，对，我是季铭。”

　　……

　　挂了电话，刚转身就看到老师一脸的铁青，疾步走过来就翻看电话记录，那样的表情，僵硬的唇线，却似乎不忍心责怪我。
　　他只是转过头注视着我，轻轻地：“真是乱来。”随后当着我的面又把电话拨了回去。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显得愕然，我觉得，我是那么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那种“麻烦”的意味。
　　电话通了。
　　“喂，我是长泽……不，季铭不会出演，刚才的只是开玩笑……什么为什么？好吧，我实话实说，他根本就不是季铭……对！好了就这样。”
　　……

　　其实，我很想说，我还不想放弃，我还想站起来。
　　可是，连身份都已经被否定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重新来？
　　好吧，我也，不会让你为难。
　　转过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却突然被叫住——
　　“铭。”
　　我停下脚步，转头的时候，看到那扇开启的房门，陈扬站在那里。他，就像耀眼的光，刺得我立刻就缩了回去。
　　不敢再做停留。
　　直到关上自己的房门，才闭上眼。
　　而脸颊上淌下的不知冷热的液体究竟是什么，我已经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