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歌（第二部）》若久

4、第四章

　　跨进门的男人显然也是颇为惊讶，呆愣了片刻。
　　倒是陈扬，挺自然大方地站起来，然后阳光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健！好久不见。”
　　我也赶紧跟着站起来，有些忐忑地望着老师。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总隐隐感觉到不安，这个外表俊朗的“不速之客”就像一股无形的压力，但又说不上来具体的感受，只是很多时候都会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才比较好。

　　由于耽搁了没有做晚饭，于是决定去饭店吃。
　　当三个人在桌边坐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老师坐在我的旁边，陈扬则坐在老师的对面。
　　点菜的时候大家都挺客气的，开吃那会儿则有些尴尬。我注意到老师多次悄悄观察我的脸色，我也知道他体贴，想给手不利落的我夹菜，但碍于什么而不敢做得太过明显。
　　当然，对面的陈扬也不是瞎子，拿起筷子轻松愉快地笑笑：“大家都不要客气啊，这顿饭我请，健，你多吃点，这鱼挺不错的，据说是这里的招牌哦，铭你也吃啊，呐。”他先夹了块酱子鱼到老师的碗里，可能出于礼貌，也夹了一块给我。
　　不得不承认，陈扬的确是个很懂交际的人，性格也属于开朗大方活跃的那种，一顿饭吃下来，气氛确实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沉闷了。
　　“这几年怎么样？你的志向实现得如何了？”坐在身边的老师发了问。
　　对面的人笑笑，往嘴里夹菜：“还不错，我想开个工作室，目前的话，资金已经在筹备了，大概还要一年半载的样子吧。”
　　“资金？没和你父亲说吗？”男人微微皱眉，有些惊讶。
　　“没有，在我还没有完成前，我不想让他知道。这是我的理想，我希望一切都可以亲自来实现它，不假借他人之手。”陈扬说得十分认真，那表情令我有些意外。
　　“嗯。”老师点了点头。看得出，他很欣赏对面这个年轻男人，他从来都欣赏那些有才华有能力有目标的人。

　　晚餐结束走出餐厅栏出租车的时候，我看到陈扬的脸色有些犹豫，跟着坐上车了也还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老师的眼神里是明显的复杂，轻轻咳了好几声，直到快到达目的地了才勉强鼓起勇气开了口。
　　“健。”
　　车停稳后我第一个下车，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那个人在叫老师的名字。不知怎么的，胸口就是一窒，大概是坐了太久，突然站起来，就会有呼吸不顺畅和视野发黑的症状，这是正常的。
　　我回过头去，看到老师在看我，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铭，你先自己上楼去吧，我和陈扬很久没见了，想去喝两杯，你身体不好，不适合喝酒。”男人走到我面前，温和地看着我说。
　　“嗯，我知道。”我乖乖点了点头。
　　“那，早点休息。”他又不放心地补充道，生怕我会等他。
　　“嗯，我知道。”
　　我还有什么能不知道呢？你站在我的面前，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的身体已经差到根本无法与你们等同相待，你让我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状态，与你，几乎就是永远也不可能的距离。再明显不过了，我需要的是休息，而你，你和他……

　　回到房间，洗了澡，一个人看了会儿电视，一直到累得想耷拉眼皮才关了灯躺到床上去。
　　只是真的到了床上，却好像又睡不着了。
　　脑海里浮现的全部都是那场车祸，电光火石的，原本那颗雀跃跳动的心就随着热热的液体流出身体大半，带着缺了大半的心，浑身都是冰凉的，手是，脚也是，耳朵和后脑好像有东西在淌，但意识里却什么都无法清晰感知。
　　只知道自己躺了很久，醒来后全身都是冷汗，原本还能看到的那个男人的背影，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冷清到阴森的黑。
　　夜光的电子钟显示着我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悄悄推开房间的门，客厅里是安静的。再去推隔壁卧室的门时，看到的景象让我整个人都往下沉了。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凭借着什么力量才回到自己房间的，我只知道，老师，那个我所深爱的男人，他宁愿睡在地板上，把自己的床让给另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同房，也不愿意叫醒我，问我可不可以和我呆在一起，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