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倾城》欢颜晨曲

2、第二章

　　“你这死妮子终于醒了，可累死老娘了”
　　刚刚从赌坊赢钱回来的赵春燕明显地心情很好，见着姐弟二人也不似往常的非打即骂，走到草席边，感受到木叶额间的温度恢复了寻常的温度，也似放心的舒了口气，嘴里却别扭地说道：
　　“死丫头，浪费了这么些药钱，真是娇气”
　　“阿娘，你又去赌钱了？”
　　木叶看着眼前颇有几分姿色的妇人，有些无奈，又有些恨铁不成钢。自从阿父故去以后，阿娘就染上了赌瘾，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这不前些时日连唯一的避寒之所也做了抵押，只能和这群流民一般流落到郊外的破庙之中，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寒症，夺去了小木叶的性命，换来了她的新生，而这所有的一切眼前的这个妇人都不知道，木叶一时间心绪复杂难明。
　　“我这还不是为了给你买药么~”
　　赵春燕有点难堪，没想到原先还有些怯懦的女儿在病愈之后竟是牙尖嘴利了起来，偷偷瞧着女儿黢黑的眼眸黑白分明，心里一突，手中的动作也变得拘束起来，仿佛和她曾经见过的贵人一般，语气里竟也带了些讨好。
　　“嗤~”
　　木叶有些不屑地笑了一声，瞧她满身的脂粉香，没钱买药还记得要打扮，身上桃红色的夹袄虽是半新半旧，可也比姐弟两人单薄的衣衫要好上许多，病中的这些时日里也不见这名义上的母亲来照顾，只顾自己的享乐，这样极品的父母即使在前世凉薄的社会也是少见。
　　其实木叶也是偏激了，原本以为只是小小的风寒，赵春燕也就没太过在意，毕竟是穷苦人家出身，三灾五病也是常有的事，谁不是这样熬过来的，所以她也就没多大在意，给了药钱也就自己去逍遥了。虽为人有些凉薄自私，但到底还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哪能真的完全忽略呢？
　　“来，夏儿，到阿娘这里来~”
　　见着哄不了精明的女儿，赵春燕看了看站在一旁安静的木夏，眼神一亮，向木夏招招手，诱哄道，颇有些狼外婆的感觉。
　　“阿娘~”
　　木夏弱弱地喊了一声，偷偷地看了妇人一眼，又赶紧朝木叶的方向躲去，像极了受了惊得小兔子，可怜又可爱，看得木叶好不怜惜，赶紧将他揽在怀里，好一阵地耐心地安慰。对于这个输钱总是会打骂自己，偶尔难得一见的阿母，在小小的木夏心里就好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除了惧怕还是惧怕。
　　赵春燕讪讪地笑了笑，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站在一旁，见着两姐弟之间的亲昵，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排除在两人之外。
　　“既然你身体已然大好，阿娘还有些事没做，夏儿就交给你照顾了”
　　不等木叶回答，赵春燕慌忙就转了身离去，头也不回，自然也没见着木叶鄙夷的目光，什么有事？不就是又想着去赌么！看着怀里的小弟，木叶微微收了些力，心里罕见地觉得温暖。

　　雪又落了几天才渐渐放晴，触目之中皆是一片素白，残叶枯枝寥若孤星，木叶的身体也在她有意识的锻炼下慢慢恢复了。
　　木叶一家人寄住的古庙虽有些衰败，但尚算齐整，依稀可以窥见当年的香火鼎盛。古庙里到处挤满了人，拥挤却不显慌乱，各自占据了一块地方，各不相扰，虽是相逢不识，却能常常相扶一把，上古之民风处处可见。杂草堆积而成的床铺，日夜燃烧着的火把，即使在这样寒冷的冬季，也让人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温暖。
　　破庙的一角，木叶抱着木夏静静安坐在一旁，对于那个又是几日不曾露面的阿母，姐弟二人都下意识地将其忽视了，如今长安城随着大量流民的涌入而开始戒严，两人也不能像往常一般再去城里乞食，这不，两人已经一日未曾进食了。同在屋檐下的其他人见这姐弟二人可怜懂事，也曾递过一些事物过来，只是如今的时局艰难，大家尚且难以自保，又哪有能力真的帮些什么呢，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正是如此。
　　“阿弟，是不是很饿？”
　　木叶望着怀里瘦弱地不似这个年龄的小弟，心里满满都是愧疚，自己内心好歹是一个成年人了，却只能陷在这里挨饿受冻，想不出半分办法出来，连带着这个孩子也受了苦，想到前几日自己舍不下这傲气不肯低头乞讨，还是懂事的木夏在照顾着自己，木叶难得有了愧疚。这饥寒交迫的处境第一次让木叶感到了现实的残酷，她不是光环加深的女主，而是步步惊心的市井小民。想通了这些，木叶终于收起了内心的自矜，收起了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
　　“夏，不饿，不饿，阿姐没关系，不用担心夏”
　　木夏摆摆手，努力打起精神，尝试表现出自己其实一点都不饿的样子安慰起木叶来。
　　“咕咕~”
　　意外响起的声音让木夏窘迫不已，小脸通红，难得有了几分应该属于这个年纪的童真，乐得木叶心中的忧虑也散了一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木夏的常常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稳重懂事会让她感到悲伤。
　　“没关系的，阿姐知道你饿了，因为阿姐也饿了”
　　木叶摸了摸木夏散乱的发髻，目光落在窗沿堆积的白雪上，目光渐渐放空了，窗外草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积雪，洁白无瑕，那是一片无人踏足的桃源，偶尔落下几只小麻雀，在那一片空地嬉闹玩耍，雪白的雪被上不免留下了几道调皮的印子，美丽地像是一幅不朽的画卷。木叶灵光一闪，想起了曾经的小闰土，这一切和鲁迅笔下的场景何其相似。
　　“阿弟，想吃肉就和阿姐来”
　　木夏顿时两眼放光，牵着木叶的手蹬蹬跑开了。木叶向庙里的叔婶借了些吃食，寻了个简单的竹篮就在雪地上搭了个陷阱，一旁的木夏看着自家阿姐的行为不免带了几分好奇，却也只是静静站在一旁不去打扰，想到吃肉心里不免有了几分期待。
　　木叶把竹篮用木棍支在地上在木棍上绑上一根绳子又把鸟儿爱吃的秕谷撒在竹篮下。一切做妥当后两人躲在一棵大树后手里轻轻握着绳子的一头观察鸟儿的动静。不一会儿一只小鸟蹦跳着朝竹篮跑来机警地望了望四周觉得没有什么危险了便吃了几粒秕谷。这时木夏心一急手不由自主地拉了一下绳子，“哐”竹篮倒了，鸟儿受了惊飞走了。
　　“阿姐，对不起”
　　木夏知道自己的心急放跑了小鸟，担心自己可能吃不到肉了，又害怕木叶会嫌他麻烦，瘪了瘪小嘴，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木夏赶紧安慰说：“没关系的，它是去报信，等一会儿就会有很多小麻雀来的，阿弟只是太心急了”果然过了一会儿一群“不怕死”的鸟飞来了叽叽喳喳往竹篮里挤，等鸟儿都进了竹篮，木叶心神一定，一挥手将绳子一拉，结果一只鸟也没跑掉，看得一旁的木夏崇拜不已。
　　能够吃饱穿暖是这个时代最为深刻的幸福，整一路木夏都是缠着木叶教他捕鸟，小小的心里让他将木叶当做了崇拜的人，终此一生不曾更改，两个柔弱的生命在这相依为命的人生里从此依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