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溟界》楚寒衣青

12、第十一章 风惘无归

　　看着抵在自己喉咙的剑尖，楚若离整整呆滞了五秒。然后，他看着自己面前只披着一件单衣，头发还湿漉漉的滴水、明显刚从水潭中起来的男子，迟疑的问了一句：“这里……是凡尘世？”
　　用剑尖抵着楚若离喉咙的男子眼中寒光一闪，手中的剑抵前了几分，在楚若离的喉咙留下了一道红艳的血痕。
　　冷睇了楚若离一眼，有着一头如墨黑发、精致得宛若女子容颜的男子嗤笑，“这个谎话不怎么高明，小鬼。”
　　“我不是……”听到男子的话，楚若离一怔，反射性的反驳。但却在看见对方冰冷中隐含着不耐烦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对楚若离来说，其实并不陌生——后，沉默了下来。

　　“哑了？”见楚若离沉默，陌生男子冷笑一声，用剑身挑起了楚若离的下巴，毫不在意自己的剑刃在楚若离脸上留下的血痕。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想来这里。”看着陌生男子，楚若离平静的说，对方的眼神，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幼年龙？”微微皱起眉，陌生男子一挥手，就让楚若离从水里飞出，重重的摔在了草地上。
　　看也不看摔在地上的楚若离一眼，陌生男子将剑插在地上，慢条斯理的开始整理衣衫。直到整理停当，他才看着楚若离，嘲讽的笑道：“那么一点能量也赶来这里？废物。”
　　“……”握紧了拳，楚若离没有说话。只是一向平和的眼眸里，添上了些许愤怒。

　　“你不服？”上前一步，轻佻的勾起了楚若离的下巴，陌生男子仔细的打量着楚若离的脸，突然笑道，“好一张精致的面孔。”
　　修长的手指沿着楚若离脸的轮廓慢慢滑下，再渐渐移向唇边，却在即将碰到唇瓣的那一刻，被楚若离重重的打开了。
　　“你！……”涨红了脸，楚若离几乎跑的退后了几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我怎么？”陌生男子笑得风流恣意，“你难道不是只有那张脸值得看？”说到这里，陌生男子认真看了楚若离几眼，复又说，“我听说这里的几个王最近嗜好幼年的龙族，不知……”说道这里，陌生男子抿唇一笑，眼波流转间，说不出的妖娆妩媚。

　　“……”看着陌生男子，楚若离渐渐露出了一个诧异的神情。过去的几十年间，他几乎是被青煈捧在手心里宠着，如何见识过这样的话——纵使是前一世，他生病之后，他的父母也不曾说过如此刻薄的话，露出如此鄙夷的神情。

　　接着，他的神色慢慢平静了下来，似乎没有听见陌生男子嘴里刻薄恶毒的话一般。
　　看着楚若离的样子，陌生男子似有些奇怪，但随即，他就勾起一抹轻蔑的微笑，继续说：“看你的样子，倒像是一头银龙，正巧他们也玩腻了普通的幼龙，或许一头特别一点的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你想让我生气？”定定的看着陌生男子半响，楚若离突然问。
　　“没错。”却不想，在楚若离问出这个问题后，陌生男子竟爽快的答应了。
　　“……哦。”呆了一呆，楚若离应了一声。
　　“你不问为什么？”看着楚若离，陌生男子挑唇，浅笑。白玉一般的脸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窝，眼中的戾气，也似乎因为这抹艳若桃李的笑容而消散。
　　“为什么？”顿了一下，楚若离很配合的问了一句。
　　“因为我要杀了你。”陌生男子眯起了那一对如水晶般耀眼美丽的墨色眼眸，笑语晏晏，浑身上下全无半点杀气，单看他的样子，只会让人觉得是任性的姑娘在开一个玩笑罢了。
　　“我讨厌龙，尤其是幼龙，很讨厌很讨厌，”陌生男子走进楚若离，抚摸着他的脸，微微皱起眉，语气轻缓，犹如孩童的抱怨，“但龙族一向护犊，如果我什么原因都没有，就杀了一个幼龙，只怕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所以，”收敛了刚才的妖媚和天真，陌生男子这次笑得十分温柔，看着楚若离的眼睛，也温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你就对我出手，让我杀了你好吗？”说道这里，陌生男子竟又露出了天真如孩童的表情。

　　“……我生气，你就会杀了我？”看着陌生男子，楚若离皱着眉，问。
　　“嗯，确切的来说，是你在生气的时候对我恶语相向，或者出手攻击，我就能杀了你。”陌生男子耐心的解说着，完全看不出有丝毫的不耐烦。顿了一顿，他又说，“我刚刚那样说，你不生气吗？”
　　“……既然你是一个对我而言无关紧要的人，我为什么要生气？”沉默了一会儿，楚若离看着陌生男子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然后，对着陌生男子，他是这么说的。

　　陌生男子的手，顿住了。唇边的微笑，也在同一时间僵住了。看着楚若离，陌生男子眼神变幻，惊讶、追忆、迷惘、甜蜜……最后却定格在刻骨的怨恨和浓浓的哀戚上。他定定的看着楚若离，然后冷笑，一字一顿的说：
　　“你说的对，既然无关紧要，又何苦费心！？”陌生男子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要花去全身的力气，这几个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字，现在却像是在对他自己最深的嘲讽一般，字字见血，声声刻骨。

　　“哈哈哈——好！好！”蓦然，陌生男子抽身退后，发出一声长笑，收了妖媚，敛了天真，只余冰冷和杀机。
　　“小东西，你真聪明，”微笑着，陌生男子说，“也罢，我今天就不杀你了，只是……”猛的拔起了地上的剑，陌生男子脱手朝着楚若离的方向射出。
　　“咄——”长剑，重重的刺进了树干里——穿过楚若离的肩，重重的刺进了树干里。

　　“留点代价吧……”轻轻柔柔的声音自风中飘落，在剑尖碰触楚若离肩部的那一刻，陌生男子就已然远去，“风惘——幽冥界三大天魔之一。记住我的名字，小东西，下次……”风中的回音，自此消散，只是那最后的冷笑，却如鬼魅一般，久久的缠绕在冰冷的风中，不肯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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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用力的把刺进肩头的剑拔了出来，楚若离不由闷哼了一声。随着银白色的剑尖离开体内，大量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不一会儿，就把楚若离白色的衣衫染红了大半。
　　用力按着伤口，尽量让血流失的慢一些，楚若离喃喃着：
　　“我记得……好像有带治疗外伤的药……”将意识沉入手腕上古朴的黑色手链①中，楚若离开始翻找自己带来的东西。
　　“有了！”睁开眼，楚若离的手上凭空出现了一个蓝色的瓶子，拔出盖子，楚若离皱着眉，将衣服撕开，把药粉倒到了肩膀的伤口上。
　　“嘶——”药粉甫一接触伤口，楚若离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但随即，他就苦笑了起来——药粉还没怎么接触伤口，就已经被流出的血冲走了。
　　“……早知道我就学一点医药常识了。”苦着脸，楚若离小声说。有些苦恼的看着伤口，楚若离挣扎了一下，最后也懒得再去多做处理，只是撕下衣服的下摆，把伤口胡乱的包扎了一下。

　　做好了一切后，楚若离有些无力的靠着树做了下来。
　　“魔魅之境？青煈似乎跟我说过，魔魅之境是在幽冥界里……”慢慢的将头靠在了膝盖上，楚若离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身子也似乎有些冰冷。
　　“……我应该是要去凡尘世吧？怎么回来这里？”晃了晃头，楚若离试图将晕眩甩掉，“算了……先走出这个地方再说吧……”喃喃着，楚若离撑着树干站了起来。但没走两步，他就觉得周围的景色开始旋转。按着头，楚若离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
　　“呜……”呻吟着，楚若离皱着眉，摇摇晃晃的又踏出了一步，然而，还没等楚若离踏下去，他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不知何时，挂在天空中的太阳被渐渐聚集的云层挡住了，明亮的天地开始一点一点的暗淡下来。不一会，雨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倒在地上，昏迷过去的楚若离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在接触到冰冷的雨丝后，慢慢的有了变化——先是手足开始覆盖鳞片，紧接着身子慢慢变大，最后，化成了一米大小的银龙，身子蜷缩，独自躺在冰冷的雨水中。

　　青溟界，人间路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一个声音问。
　　“成功了。”另一个稍显沙哑的声音回答。
　　“去了哪里？”第一个声音问。
　　“幽冥界的魔魅之境。”沙哑的声音言简意亥。
　　“魔魅之境？”第一个声音桀桀笑着，道，“真是个好地方……青煈啊青煈，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哼！”说到最后，声音里渗入了浓浓的怨毒。

　　魔魅之境
　　“沙——沙——”一头身长约两米，通体漆黑，头上长着一只独角的形同蛇一样的生物在厚厚的落叶上快速的穿行着，不一会就到了楚若离身边。
　　“咝？”看着躺在地上的楚若离，黑色的蛇的碧色眼睛里，竟流露出了和人一样的情感——‘诧异’。
　　“咝——”偏了偏头，黑色的蛇做了一个思考的表情，随后，用尾巴拍了拍楚若离的身子。
　　“啪。”躺在地上的楚若离自然没有动静。
　　“啪、啪！”于是，黑色的蛇又拍了两下。
　　“……”楚若离的身子似乎颤抖了一下，但却依然没有醒过来的征兆。

　　“咝咝……”见弄不醒楚若离，黑色的蛇停了下来。用碧色的眼睛瞪着楚若离银白色的身子，黑色的蛇突然尾巴一卷，把楚若离整个卷了起来，抛到了背后。随即，就这样带着楚若离，摇摇晃晃的继续向前走。

　　“若离？若离？”一对男女的声音在楚若离耳边响起，恍恍惚惚的听得不甚真切。
　　……是谁？看着周围一片的漆黑，楚若离的眼里，有了了几分疑惑。
　　“若离，过来……”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楚若离的前面，朝着楚若离招手。
　　……爸爸？看着那个身影，楚若离呆了片刻，随即喜上眉梢。然而，就在楚若离要走向那个身影的时候，一个隐含着焦急和期待的声音让楚若离刚刚抬起的脚步生生的停了下来。
　　“小家伙？”

　　是青煈……捕捉到自己熟悉的声音，楚若离踏出的脚步迟疑了一下。
　　“若离？到爸爸这里来……”而这时，对面人影见楚若离停下，也开始焦急起来。
　　爸爸……楚若离一怔，抬起头，看着前方的人影，楚若离知道自己应该过去，可是……我应该到那里去的……我不是一直希望爸爸能回来，能再把我抱起来么……在心里，楚若离反复自问。
　　可是，青煈……
　　“小家伙？”来自身后的声音，又轻轻的在楚若离耳边响了起来。
　　……青煈！楚若离的眼睛，顿时变得清明。不再迟疑，他猛的回过身，不意外的看见青煈正站在身后，神色柔和的看着他。
　　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青煈，楚若离跑过去，笑着抱紧了站在那里的青煈。

　　“青煈……”紧紧的抱着青煈，楚若离喃喃着，把身后的声音，远远的抛到脑后。接着，他也看见青煈跟以往一样，含笑着抱住了他。只是……
　　……太用力了一点吧？在青煈怀里，楚若离眨了眨眼，实在无法忽略自己身上被勒紧的痛楚。
　　“青煈？”疑惑的叫了一声，楚若离不觉动了动身子。但周身被用力勒着的感觉，却更加清晰了。

　　“青……”猛的睁开了眼，楚若离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愣了半响，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梦中。
　　……那，刚才紧勒的感觉……怔怔的，楚若离的眼睛，慢慢的自上而下移动到了自己身上。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身体被一头通体漆黑的蛇紧紧缠绕着，而身上的衣服，则变得像破布一样，只能勉强遮住盖住身体的重要部位。
　　……发生了什么？看着自己的样子，楚若离眼神呆滞，思维顿时陷入了瘫痪状态。

　　“咝……”这时，紧紧缠着楚若离的蛇也从睡眠中醒来，抬起了脑袋，碧色的眼睛刚好对上了楚若离银银色的眼睛。

　　大眼瞪小眼瞪了足足三十秒，黑蛇猛的从楚若离身上弹开，发出了尖锐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