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那是东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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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不过是忙碌日子中的小小休憩，休息几日后，兄妹俩又开始了工作。不过等十二月一过，繁重的工作减轻了不少，又有两人分担，作息也渐渐规律起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像是赶场子一样的各种聚会，一小段时间未见的隔阂需要频繁地见面来打破。艾琳娜交了一些新朋友，也见了一些有些时日没见的友人，同样，也见到——
戴蒙·斯佩多。
他如今已经趋于低调，不再如刚刚凯旋时那般惹人注目。但一流的交际手腕，加上本就姣好的容貌，彬彬有礼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所以注意到他，一定是很正常的……艾琳娜如是想。
那次的夜晚，似乎两个人都忘怀了。但偶尔的交流，却趋于礼貌简洁，不复过去仿佛争锋相对般的亲昵——不过更多时候，还是艾琳娜站在人群中，和朋友们窃窃私语，轻轻微笑，然后看到那个军官投来的目光。
却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这样的日子，直到一月中旬，以赛亚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两张戏剧门票，于是艾琳娜拿着以赛亚的赞助，非常快活的前去和心爱的戏剧约会。颇为微妙的是，演出的戏剧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门票，即使是事后，回忆起当时兄长那痛心疾首不情不愿的模样，艾琳娜依然想要发笑。
戏剧拉开帷幕，四周的灯光黯淡下去，因此，舞台中央变得格外醒目。虽然看过了许多遍，艾琳娜甚至可以随着台上人而说出台词，但这个痴迷于此的少女依然看的津津有味，甚至连身边何时有人落座，竟是未曾察觉。
贵族打扮的罗密欧站在台上，深情的凝望着朱丽叶：“火炬远不及她的明亮，她皎然悬在暮天的颊上，像黑奴耳边璀璨的珠环；她是天上明珠降落人间！……”
“瞧她随着女伴进退周旋，像鸦群中一头白鸽蹁跹。”低沉的声音清晰可闻。艾琳娜侧头，青发军官的眼睛熠熠生辉，含着隐约的笑意。
“我要等舞阑后追随左右，握一握她那纤纤的素手。我从前的恋爱是假非真，今晚才遇见绝世的佳人！”
他的声音和台上演员重叠了，和那高亢而激昂的念白不同，斯佩多的声音非常轻，几乎听不清楚——可是艾琳娜良好的记忆却在这时发挥作用，美妙的词句浮现在脑海，简直就像……
这个人，低语在她的心里。
艾琳娜避开了他的目光，想当做没看见，然而即使注目着台下，做出无所谓的姿态，却还是被这个人分散了注意力。
他在说话，他在微笑，他在凝视……凝视自己。艾琳娜想自己真是疯了，才会注意这个。
而斯佩多即使被无视了也不动气，依然低声絮语着台词，却又不是全念，挑挑拣拣了一些情话。他的好样貌和好嗓音让他更具魅力，只是谁也不知道泰然自若的神情下，是否又真的如此呢？
就这么耗了一段时间，艾琳娜还是忍不住了，恼怒的看他，他则回以无辜的笑。艾琳娜倒是想指责他“之前不是很有礼貌吗，现在却这幅样子”，然而话才到嘴边，她就惊觉这语气的不对。
进而发现……已然方寸大乱。
低沉的声音像是烟或者雾，朦胧的钻进脑海，搅乱思绪。艾琳娜头一次清楚认识到眼前男人脸皮的厚度。她有点不知所措，若说生气，也不至于，但确确实实，尴尬与其他难以分辨的情绪，混杂升起，让她无所适从。
该说些什么……可是她并不知道能说什么，甚至害怕开口。贵族少女佯装欣赏戏剧，姿势端庄，手指却在无意识的收紧蜷缩着。斯佩多无声的笑起来，欣赏够了她这鲜少的窘态。
“艾琳娜……不用这么紧张。最近还是很忙吗？你倒是很少出来了。”
前一句还让人心里一紧，听到后半句，艾琳娜在心里长长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可以正常对话了——她莫名担忧别人会听到军官在胡闹一样念着台词。贵族少女姿态怡然，侧头微笑，如同对待一位友人般亲切。
“还好，只是冬天了，暖炉总是让人依恋的。”
有了还算好的开头，艾琳娜顺畅无比的将话题打开。两人闲聊了一些琐事，见闻，气氛融洽，一如之前的相识——可是两个人谁都知道，已经回不去了。
或许这个天真的小姑娘想要挽回这段友谊，但是……
灯光并不明亮，但即使如此，长长的金发依然有着明媚的色泽。斯佩多有点心痒想去摸一下，所以他非常恶劣的开了口。
“那束白丁香，喜欢吗？”
——中断了至今都非常和睦的谈话。
艾琳娜的愕然几乎来不及收起来，她有点狼狈的侧开了视线。舞台上的剧情她已经难以集中精力，实际上，思考回答，已经让她非常困难。
这不是那个夜晚，隔着帷幕，谁也看不见谁，所以可以镇定自若的回答。而现在……她可以清楚的知道，斯佩多在看着她。
“很好看。你是用幻术让它常开不败吗？”
她又在转开话题，明明知道他问的不是这个。但斯佩多还是佯装没有发现，好让她小小的松口气。
不会逼太急。但也快要……抵达底线。
斯佩多很少和人谈起自己的能力，就算是艾琳娜，也只是很久以前，一次简单的带过而已。然而这次他却出乎艾琳娜意料，侃侃谈起幻术，言语巧妙又不时小小露上一手，玄妙的景象在他的指尖不断变幻，艾琳娜不可抑制的被这里面的奇妙吸引了。
现在，斯佩多的手里是那束洁白的丁香，青年捏着花枝，倒没有很矛盾。他似乎想把花插/在艾琳娜的发鬓，但是少女下意识的躲闪，让他神情黯淡了一下。
“亲爱的海伦公主，你不必如此，如果你厌恶我，只要一句话，我就绝对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斯佩多轻声说，真假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爱比杀人重罪更难隐藏。”
“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在追求你，公主殿下。”
这是否又是一个戏弄人的手段呢？可是声音，神态，眼神……青年都透出了发自内心的认真，
艾琳娜一句话都没有说。
舞台上，罗密欧正向神父倾诉着自己的恋情。斯佩多心不在焉的听着神父说着罗密欧的种种情史，责备他见异思迁。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遇见朱丽叶，罗密欧便钟情了，即使他们是仇敌，可是感情就是这样生长了，它毫无道理的出现，霸道的占据了整个灵魂——甚至，明知道这或许是不可能的，却粉身碎骨却也想尝试一次。
之后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一直静静地看到整个戏剧的结束，然后斯佩多极为绅士的送艾琳娜回家。出于某种心思，他并没有召来马车，艾琳娜也没有，两个人踩着月光在路上慢慢的走，天空渐渐升起了些许的雾气。
这和之前一个夜晚何其相似，但是这次他们面对面，可以清楚地，直面自己的灵魂，忠实对待自己。
“最重要的是，要对自己忠实。”
斯佩多重复着这句话，头痛于心上人的固执与沉默。他想艾琳娜也是喜欢他的，可是太久的沉默总让他觉得或许这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不过没关系，他已经比之前要有勇气的多，甚至因为那一次狼狈的被拒，而愈发难以挫败了。
他并不知道，艾琳娜的心思也很乱。
她想了很多，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因为到现在她都没有头绪。有时候她想接受也挺好，毕竟之前两个人的相处也很好不是吗？可是有时候她又忽然畏惧起来，不知道这样是否正确。
但这样畏畏缩缩，同样让人痛恨，至少艾琳娜是厌倦了这样的自己。她想悄悄看一眼斯佩多，却发现青年一直注视着她，脸上是诚恳，又仿佛有些忐忑的神情。
所以忽然就想通了。
那些顾虑，那些困惑，那些畏惧，统统一下子不见了，心里通透的仿佛水晶，她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最真实的心意。
“戴蒙。”她带着一种卑怯的心情，却又严厉强制自己大方起来，“好花盛开，就该尽先摘。我不想欺骗……如果是你，我想尝试。”
这是从来没有想过的回答，或者说，想过千万遍，却在这一刻，难以相信它的实现。斯佩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笑意盈然，根本按捺不住不停涌上的喜悦之意。他想说些什么，发现自己竟然难得的语塞起来，那些曾经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遍的诗词歌句，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起来。
青色头发的年轻军官侧了下视线——仿佛有点害羞——他一反之前的沉着，竟有些支吾，最后结结巴巴的憋出了一句话。
“艾琳娜……我喜欢你，真的。”
那样舌灿莲花能说会道的人，这一刻竟然只能说出这么简单的句子，艾琳娜笑了起来。她抿着唇，克制着笑颜，喜悦却从眼睛里露出来，蓝色的眼睛就像是高远的天空，亦或者广阔的海洋，斯佩多在心里描绘着这张容颜，或许有更出色的，但此时此刻，所有都仿佛褪色，只有这个人，生动又鲜活——火炬，都远不及她那么明亮。
因为那就是东方。
斯佩多沉默了一小会，他觉得他比上一次在战场上还要紧张，艰难的作出决定摒弃了那些动人的话语，上一次的拒绝他还历历在目——少女仿佛开玩笑一样的拒绝，让他体会到那些甜言蜜语，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究竟可以多么让人难受。
所以思及刚才，他忽然豁然开朗，或许……
艾琳娜也是这样觉得的。
天呐，这可真是……两个深受贵族礼仪熏陶的人，该怎么样才能将心里话，毫无遮蔽的表达出来？
“艾琳娜……我喜欢你。”
他重复着，一无所有只能换来一无所有，如果他想得到这位佳人的心，除了捧出自己的心，还能做什么呢？
忠诚的爱情充溢在这颗心里……他早已经缴械投降。
他听见他心爱的少女轻轻嗯了一声，那个音节想羽毛一样落在心上，漾开一片波痕。而他就像个傻瓜，傻兮兮的说着话，一遍一遍听着甜蜜的回应。
还有比这更美好的吗？神灵在这一刻，终于垂青了自己。
夜路上，两个年轻人静悄悄的走着，慢慢拉近了距离，慢慢勾上了手指，慢慢肩并着肩。
慢慢……影子拉得长长，成为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那是东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