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月（清宫迷梦）》严凝

12、【修文】相约一年

　　到了年底，麻姑便接我进宫与她一同过年。“麻姑，先吃饭吧。”我端着莲儿熬的粥和几样小菜，边放到桌子上，边转身对麻姑说。正巧月儿也帮麻姑梳好了发髻，扶着麻姑向餐桌这边走。

　　“嗯！今个儿这粥做得真不错，改厨子了？”因麻姑平日里都吃些素食，又好清淡，皇上特许了这寿康宫的饭食，是单开灶单请厨子的。

　　就是因为这里有个小厨房，听说这十二阿哥经常来蹭饭，说这里做的比别处的好吃多了。麻姑本来就对十二阿哥疼爱有加，听他这么一说，这小厨房摇身一变就成了十二阿哥专用了。

　　“回主子，是莲儿做的。”莲儿是我的贴身丫鬟，所以昨儿进宫的时候，特地恩准了让她也随我进来。

　　“莲儿？”麻姑闭目想了想，“是你带进来的那个？”我点了点头，回身叫莲儿进来。“奴婢，给苏玛麻姑请安，苏玛麻姑吉祥。”莲儿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宫礼。

　　“起来让我看看。”麻姑很温和，莲儿看上去有些紧张，怯怯的抬起头，“好个样貌啊。不愧是咱们凝丫头的丫环，果然生得水灵灵的。”说完又看了看月儿，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说法。

　　我装着委屈央求，“看麻姑说的，我的丫头就都好了？雨凝只是求麻姑好歹给我剩一个，这月儿被您留了下来，莲儿您就别夸了吧，到时候，夸着夸着莲儿就不在我身边了。”

　　麻姑听了大笑着指了指月儿：“看看，你家小姐还记仇呢。”月儿笑着欠了欠身子，麻姑又对莲儿说：“起来吧，要不你家小姐可就心疼了。”

　　莲儿回头看了看我，又笑着对麻姑说：“回苏玛麻姑的话，格格那不是心疼我，是怕苏玛麻姑光训斥奴婢，忘了吃粥伤了身子。”麻姑看莲儿懂事更是眉开眼笑的，“好个丫头，果然是凝儿的丫环，处处想着你主子。”

　　我心里也笑道：好个莲儿，这挺会耍机灵的。

　　“主子。”月儿笑着听完，就把粥端给了麻姑，“别苦了，小姐和莲儿妹妹的用心。”

　　麻姑接过粥又道：“凝丫头过来，咱一起吃。”

　　“是”我笑着行了礼，莲儿见势起身扶我坐到桌边，月儿也手脚麻利的摆好了碗筷。我向她做了个鬼脸，“就小姐不老实。”她小声斥说。

　　莲儿听见了捂着嘴轻笑了两声，我瞥了她一眼。

　　月儿见了，笑拉着莲儿到旁边，故意大声说了句：“咱们这儿伺候只就行了。”又小声地和莲儿说着什么，“别理她们，让她们说笑去。”麻姑慈爱的看了一眼她们，又转头劝我先吃饭。

　　“一会儿你替我去德妃娘娘那里一趟。”吃过饭后，我扶着麻姑坐到躺椅上给她捶腿，麻姑闭目说着。“德妃娘娘？”她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额娘。“恩，前儿苏州进贡来了几匹段子，过些日子是她寿辰，你挑几样帮我送去。”

　　说话间，月儿就叫宫女把东西搬了进来，“小姐去看看？”月儿过来接我的手，我笑着对麻姑说：“那凝儿先去看看？”麻姑微闭着眼点了点头。

　　送到麻姑这里来的其实都是上好的布料，内务府各个都是猴精儿的人，寿康宫向来只巴结哪里敢送不好的，且送来的东西多数是独一份儿，别的宫里未必也有。

　　随便一样就够让人赞叹的了，看看我手中的布料，上面的苏绣栩栩如生，且又是双面绣工更是不用说的精致。

　　“莲儿。”我把莲儿唤了来，“格格。”

　　“你找人，把这雪缎子和这个双面绣的搬走给麻姑过过目。”莲儿听了忙回身叫了个太监，跟着我又回到了麻姑这边，“麻姑看看行不行，行的话凝儿就送去了。”月儿接过这两匹布，拿到麻姑的面前。

　　“恩！不错。你去了那边要规矩一些，别的宫里可不比这里，规矩多，知道吗？”麻姑看了看布料，出了满意的笑容，不放心的吩咐我。

　　我嬉笑着跑到麻姑跟前儿，行礼道：“凝儿知道。”

　　“叫月儿也跟着你们去吧，好歹她认得路。”

　　“不用了，叫月儿伺候麻姑诵经吧，这么点路还能丢了不成？”麻姑见我这么说，点了点头“快去快回。”

　　我笑着行了礼，就和莲儿并着个太监退下了。

　　“你叫什么名字？”出了寿康宫我回头问他。

　　“回格格，奴才叫小铭子。”

　　“小铭子，小铭子。”我小声念到了几遍，又道：“你去前面带路吧，我不想走冤枉道。”

　　小铭子嗻了一声，小跑到我和莲儿的前面带着路，“格格原来不认识啊。”莲儿在旁边窃笑道，我嗔笑着，“鬼丫头，五六年前的的事，我哪里记得这么清楚？”

　　“回格格，前面就是德妃娘娘住的院子了。”小铭子走到一个宫门前回身对我说，“进去通报一声。”

　　“嗻。”小铭子朗声回道，莲儿上前接过布料，小铭子一溜烟就跑了进去。不一会儿，德妃娘娘跟前儿的宫女笑迎了出来，“格格，快请。”

　　我随着她往里走，小铭子也赶紧接过了莲儿手上的东西，跟在我们的后面进了院儿。

　　“雨凝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吉祥。”一进屋就见到一位打扮华贵的妇人正坐中央，旁边站着几个女官，小铭子机灵的在旁低声说道：“这就是德妃娘娘。”我也没多抬头，跪下就行了礼。

　　“快起来，快起来。”一个声音传来，很温和也让人觉得很舒服，话音刚落，就见一只手伸过来扶我，不是莲儿的。

　　我顺势也起了身，是一个女官长得挺文静，我向她笑了笑表示感谢。

　　“兆佳格格，为何事儿来？”德妃娘娘笑着向我问道，我仔细的端详了她一下，算算这德妃娘娘也有四十多岁了，可保养得极好，看着不过三十多岁，一幅温和慈祥的贵妇人样儿。

　　“回娘娘，麻姑说过几日是娘娘的生辰，叫我送两匹苏州进贡的布料来给娘娘当寿礼。”说着，唤手招呼小铭子把布料递上去。呈到德妃娘娘眼前，德妃娘娘看了看笑着说：“代我谢谢苏麻喇姑。”

　　我欠了欠身：“是。”刚想继续往下说话，门口就传来了那个倒霉孩子的声音：“我当额娘是在和谁说话，原来是她啊。”

　　什么叫做原来是她啊，我转过头看过去，十四阿哥你没看到我的青筋在跳动吗？

　　“快过来。”德妃娘娘见了是自己的小儿子，亲切地招呼着。

　　十四阿哥笑着走到德妃娘娘面前给她请了安，“我说什么来着，四哥，这老十四跑的就是快。”十三阿哥一边说着一边和四阿哥也进了屋，“给几位阿哥请安，爷吉祥。”我冲着四阿哥他们请了安，谁让你十四阿哥跑的那么快，不和你两位哥哥一起进来的。

　　“你怎么来了？”十三阿哥略微惊喜，我笑了笑：“送东西。”

　　“儿子给额娘请安。”四阿哥没有理会，径直上前去请了安。

　　十三阿哥无奈的笑了笑，“额娘吉祥，儿子来晚了。请额娘责罚。”十三阿哥这么一说，逗得正座上的人疼爱的咯咯笑着，“就你鬼，快过来让我看看。”

　　十三阿哥笑着走到德妃娘娘的跟前儿。

　　我看了看这两个活宝，冲着四阿哥眨了眨眼∶四哥哥，就不能也撒撒娇？四阿哥看了我的表情，摇了摇头：不喜欢，有他们就够了。说着又看了看德妃娘娘前面的两位阿哥。

　　我咧嘴笑了笑：还是老样子，不！以前更甚了。四阿哥耸了耸肩，一幅不在乎的模样。

　　见像是没有我的事了，我提步上前行礼向德妃娘娘说道：“德妃娘娘若是没有事吩咐了，雨凝就先告退了。”

　　“看我。”德妃娘娘有些歉意地看向我，“对不住格格，看我见着了他们，竟把格格落了下来。”

　　我笑着回说：“娘娘见到阿哥们来，高兴是自然的。”

　　“你什么时候变规矩了？”倒霉催的，这个十四阿哥又想找霉头？看十四阿哥坏笑着向我走来，我特地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回十四阿哥，雨凝向来是这样子啊，怎么？十四阿哥说雨凝哪里不规矩了？”

　　十四阿哥本想着让我难堪，我这一回他现在也没法说出以前和我斗嘴的事了，这事要是让德妃娘娘知道了，恐怕十四阿哥也是要挨训的。

　　我倒是不怕，大不了以后不来这儿走动就是了。十四阿哥一看没得到便宜，丢了一句：“规矩就好。”转身又回到了德妃娘娘身边。

　　德妃娘娘见了抿嘴笑说：“这次劳烦格格了，以后多来走动走动。”

　　我见这算是让我走了，就行礼道：“是，雨凝告退了。”

　　“额娘，兆佳格格有五年没进宫了，我去送送她吧。”十三阿哥向德妃娘娘拱了拱手，德妃娘娘听了仍然笑着，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对十三阿哥说道：“行，你去吧。”

　　“是儿子去去就回。”十三阿哥语罢，就和我们出了屋。

　　“有事找我？”穿过御花园的时候，我笑着问他，十三阿哥看了看莲儿和小铭子。

　　“你们先回麻姑那里去吧。”我回身对他们说道，二人点了点头就一起回了寿康宫。

　　“现在可以说了吧？”见十三阿哥顿了顿，迟疑额样子，我笑着打趣他，“什么事能让咱们的十三阿哥为难成这样？”

　　见我这般便打趣着他，十三阿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和你说个故事。”他停下来看了一眼，我这一幅快说啊，我等着呢的表情。接着说：“有一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做一个梦，梦中有一个女子，这个人每次都会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可这个女子总是含糊的回给他一个字，不过含糊到连音调都听不清楚。所以，这个人在现实中一直都在找这个女子。可是……”

　　我入了神，心里有些酸酸的。见他停了下来，我抬起头看着他，他走进我，低下头继续说：“我觉得你很好。”

　　“但是你又要去找那个女子对吗？”我强忍着泪，十三阿哥眼底的伤，他第一次对我展露无疑。

　　许久，北风刮着，没有人说话。寂静让我的心紧了又紧，我原本以为我会嫁一个心里我是第一位的人，却从来没有想过我会退步，为什么我会退步？“你这样找下去就没有个头儿？”我率先打算了沉默，十三阿哥有些迷茫，看来他根本没有注意这个问题。

　　“一年，我陪你找她一年，一年里她若出现了，我就走，再也不回头，若是没出现。”我无声笑了笑，也逼近他，“忘记那个梦，可不可以？”后面那些原本是含情脉脉的话，现下我实在说出口，只觉心头被巨石压着，憋闷难忍就默默的低下了头。

　　十三阿哥半晌没有说话，我真想抽自己，这算是表白吗？这样的沉默算什么？我想着想着也有些生气，好坏回个话应一声啊！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刚想转身离开，却被十三阿哥一下子抱进了怀里。

　　“然后呢？”十三阿哥的语气却变得轻松了不少。

　　我在他怀里挣扎着，“懒的理你，放开我。”

　　“我们就在一起，对不对？”他的手臂一紧，我不得动弹，再加上他这句话，只觉得耳后跟发烫。

　　“害羞了？”十三阿哥手臂松了松却还是环着我，见我的脸通红低笑起来。

　　“你……”明知故问，摆明了想给我难堪，“不理你。”我挣开他转身就要往寿康宫跑，十三阿哥拉了我一把，低头问道：“不想知道，那天在四哥别院里，你说了些什么？什么十四阿哥不让你喜欢十三阿哥，什么的。”说完也不看我，提步就往寿康宫走。

　　啊？我反应了半天，我说什么了？我连忙追了上去：“你胡说，快说我到底说什么了？”十三阿哥只是走却不理我，我急得在他的周围乱转，十三阿哥看着估摸有些眼晕，一手拉住我，“下次告诉你，赶紧回吧。”

　　我回头看了看，可不是说话间就到了寿康宫门口。在麻姑的门前也不好再问，只好作罢。笑了笑转身进了院。

　　“格格，才回来啊。”我进了院正好莲儿从屋里出来，就迎了上来。“麻姑找我了？”

　　“是十二阿哥来了。”莲儿帮我撩开门帘小声对我说。

　　刚才在外面冻了半天，一进屋还真是暖和了不少，待莲儿帮我解了披风，我就往里屋走，刚到门口就听到十二阿哥说笑着。

　　“怎么？今儿十二哥又来吃饭了？”我撩帘子进去，十二阿哥一听，笑着回了头，指着我说：“什么又，来姑妈这里吃饭，有什么又的？”

　　“是没有又，只是我们这儿的小厨房都成阿哥自己的了，可是劳累了我们的月大厨”我一挑眉一点满脸通红的月儿。

　　“东西都送去了吗？”麻姑招我坐在她身边问道，“都送去了。”

　　“刚才去找十三阿哥了？”我看了看莲儿，莲儿一幅抱歉的表情。“有什么事？”麻姑见我没有回又问道，十二阿哥也是好奇的竖着耳朵听。

　　“这……”我看了一眼十二阿哥，笑了笑。“不是十二哥要大婚了吗？想找十三阿哥问问送些什么好。”呵呵，十二阿哥不好意思了，我心里偷笑了几声，又对麻姑说道：“您也知道四哥哥，向来就擅长这些送礼的事儿。十四阿哥，我跟他见面就吵，八哥哥，我回来这几个月还没见到他呢，也只有问问十三阿哥了。”

　　麻姑听我这么一说，如梦初醒，拍了拍脑门：“年前，你就要办喜事了吧。看我真是老了，月儿快！快把我柜子里的福袋拿来。”

　　“这是我帮你祈的福，你可要好好保管着。”我扶麻姑起来，走到十二阿哥面前，麻姑语重心长地说着，“以后可真是成了家的人了，万事要宽心，和睦才是福。”

　　十二阿哥小心翼翼的接过福袋，“有姑妈的福袋，胤祹定会一生平安。”

　　麻姑还想说些什么，可已是泪眼汪汪了，月儿机灵的忙上来说：“主子，十二阿哥怎不知这个理儿？月儿这就去备膳，一会儿大家好好聚聚，乐和乐和可好？”

　　我听了也忙道：“是啊。凝儿可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