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今乐

2、第二章 相遇

　　人生起起伏伏，有些抉择或许会改变终生，下决定的时间却不超过三秒。

　　玻璃杯掉落在地，或许不需要一秒，但它掉落的瞬间，温柔做出了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重大决定，她不要再逃避了，逃避那份刺入骨髓的情感，以及附加在她和温立言身上和心上的那道无形的枷锁。

　　温柔要向温立言证明，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做他的妻子，她不再是他的妹妹，无论是名分上，还是理论上，何况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她的母亲是他的继母，他的父亲是她的继父，这就是他们曾经的关系，但只是曾经，不是现在。

　　玻璃杯触地的瞬间，也是温柔下定决心的瞬间，同时也是她那白皙的脚面绽放红花的瞬间，温柔开始没有感觉，只是被林黛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不轻。

　　她回过头，只见林黛脸色惨白，用颤抖的右手指着她的右脚，马上要晕倒的模样。

　　林黛从小就晕血，每次一打预防针，准要来这么一出，温柔早已习惯。不过，当她低头看到自己的右脚时，也感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因为伤口实在太可怕，碎玻璃直接刺进了脚面，鲜血已经蔓延至了脚底，占领了脚趾与地板之间的空隙。

　　我还没开战，怎么就要挂彩，这到底是什么征兆？温柔心里默念一句之后，只听到扑通一声，林黛比她先晕倒了……

　　第二天上班，温柔是拄着拐去的，一路上博得了路人无数同情的目光，不过在拥挤不堪的地铁上，还是没人让座，她就拄着拐靠着栏杆站着，身边竟然破天荒地不挤，这不是特殊的关照，而是大家都害怕她伸手乞讨。

　　其实，温柔的脚伤没那么严重，尽管每次落地都疼得她满头冷汗，但是她必须找一个理由请假，这样才能精心准备抢婚大计，实现人生大事，所以，她必须要向老板证明，她需要休息。

　　温柔好不容易拐到公司，这才发现她实在太失算，因为今天是15号，是所有人发工资的一天，也是无良老板最抽风的一天，所以她的请假计划，很有可能泡汤。

　　温柔所在的公司，性质很是特殊，他们是搞文化创意的，说起来很高上大，做起来却很苦逼，因为老板既是个能人，也是个超级深井冰，所以公司不大，但每个人都是全能手。温柔毕业后换了好几份工作，没有一份像现在这份这么累。

　　她自小就比较散漫，钱途和前途两个都不看重，对工作却绝对是全心全意投入，十二分努力，唯独来到这里不到一天就想辞职，而且还越发迫切。

　　薪水低，工作累，压力大，这都构不成她辞职的首要理由了，而是她每次一看到抽风老板，从头顶到脚底，哪里都不舒服，她说不出理由，或许只是直觉。

　　直觉告诉温柔，她的这位新上司，虽然年轻有为、实力过人，还英俊潇洒、气度不凡，但是，他对她，绝对没有任何好感，甚至还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怨气，对，就是怨气。

　　人在职场，如果得不到老板的赏识，那问题就太严重了，既升不了职，也加不了薪，更别谈什么实现人生理想，最好的选择就是趁早辞职，寻找下家。

　　温柔就是这么想的，她第一次坐在他面前，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彼时，他正襟危坐，谈吐优雅，一眼看去就像商业评论杂志封面上的社会精英，而且比那些精英还要干练帅气。

　　可是，不由自主心生崇拜的她，就是从他深邃严肃的目光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什么东西，奇异得很，就像是飞蛾的翅膀在灯罩中闪烁的阴影，捉摸不定，但却代表了一种说不清道不白的危险。

　　整个面试，只有他一个面试官，面试问题也只有一个。

　　“温小姐，你见过我吗？”

　　“据我所知，初次见面。”

　　“欢迎温小姐来我公司就职，我代表黑白公司欢迎你。”

　　他只问了这一个问题，得到答案后，春风和煦地伸出手，就此宣布了她的成功入职。

　　这真是世上最简单的面试，温柔也立刻站起来，微笑着伸出手回应。她正在心里为自己开香槟庆祝时，却马上体会到了乐极生悲的滋味。

　　“谢谢欧阳总监。”她的话音刚落，右手就蓦地疼了一下，他居然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力道很大，脸上的神情也不再那么怡然自得，嘴角微翘，眼神犀利，似乎在与她的答案较劲。

　　“我姓欧，不姓欧阳，我希望温小姐能够记住。”

　　靠，这到底是什么节奏？霸道总裁爱上我吗？还是职场特殊骚扰？

　　温柔的笑意全僵在了脸上，正当她想说话时，他早已松开了手，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她的错觉，面前的人仍旧气质温和，笑意俨然。

　　“我，我记住了。”从来不会磕巴的温柔，那一整天都不会正常说话，她真是被他吓到了。

　　从此，辞职这个想法，就逐渐占领了温柔所有的意识，成为了她必须要完成的目标。但是，不工作她就得喝西北风，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所以，温柔积极地寻找着下一个工作，可惜进展并不顺利，她只好暂时“寄人篱下”。而且随着认识的深入，温柔更加看清了一个现实，这个姓欧名阳的家伙，是真的不正常，她愿意赌一百根黄瓜。

　　“欧总监，我的脚是真的受伤了，我打电话请假，你说我恶意旷工，现在我来了，你总该相信了吧？”

　　重新坐在当初面试的位置上，温柔仍旧寒毛倒竖，抽风老板仍旧深不可测。

　　欧阳听到温柔颤巍巍的声音后，看似随意地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抬起头直视温柔，马上注意到她神情一变。

　　她害怕他，他早就知道，心中不能说没有得意，但更多还是火大，大到想伸出手去掐死她。

　　“既然伤成这样都能来上班，就证明你的身体状况还是可以胜任工作。”欧阳的声音不高，还悦耳动听，但就是足以让人发疯，尤其是让不能请假成功的温柔发疯。

　　她必须请假，因为她要夺回温立言，后天他就要与那个女人订婚了，怎么可以这样？时间本来就不多，甚至可以说倒计时。她要不顾一切地去找他，向他表白，向他哭诉，向他解释，当日的别离真是太不靠谱了，也太离奇了，更是太伤心了。

　　她怀抱着这颗爱他恨他的心，独自生活了三年，所有的思念和苦果都是她一个人承担，这不公平，她逆来顺受得惯了，还以为这就是结局，可是那块突如其来的碎玻璃让她清醒了。

　　她不要再这样忍气吞声地生活下去，放弃自己所珍爱的人，即使人生注定是场悲剧，她也要在过程中笑得开开心心，温立言，必须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

　　“欧总监，谢谢你的体谅，不过我还是要请假，如果你不给假，我就辞职。”温柔面无表情地说完，就费力地单脚站起，拄着拐转身就走，虽然很难做到行走如风，但是她真是挥袖而去，不带走任何浮云。

　　正当温柔马上要走到门口时，身后突然一阵劲风，她暗叫不好的空当，那只曾经吓到她的修长细手，准确无误地在她面前关上了那道通向自由和温立言的大门。

　　他背靠着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冒火，就快烤熟了她。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温柔倒吸一口冷气，可她也想好了，他若敢动她一根头发，她就用拐杖敲晕他，总之今天就拼了。

　　出乎温柔所有预料，气势逼人的欧阳，什么也没做，他就是那么看着她，眼神中什么都没有，连平日里不知所由的怨气都没有了，就是一副看陌生人的神情。

　　“辞职？你真的要辞职？”不知过了多久，几秒，抑或几个小时，总之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她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仿佛回到了记忆中那最寒冷的一天。

　　拜拜，再见，温立言，你这个王八蛋。她义无反顾地走出机场，把心爱的人彻底抛在身后，却从此把他雕刻在了自己的灵魂里，再也无法摆脱。

　　“呜……”刚一出大厅，她就哭得歇斯底里，视线全是模糊的，她咬着自己的胳膊，痛恨着自己的不争气，说出那句话到底有多难，可惜就是无法说出口，她恨他的狠心和懦弱，但她更恨自己的执着和虚伪。

　　她凭本能向机场大巴的方向走去，胡乱地向口袋里掏着钱，许久都没有收获。她的心太乱了，今早随他来机场，钱包手机都没带，到底要怎么回家？可是没有他的家，还能叫家吗？

　　她悲从心中来，哭得更是伤心，走路也不看人，直接撞到了一个人，他推着行李车，走得极稳，被她从旁一撞，所有行李都落了地。

　　他刚想发作，转头一看到她，却蓦地没了声音。

　　温柔抹着眼泪，手忙脚乱地帮对方捡行李，口中连道对不起。

　　“没关系，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他的声音极其动听，带给她特殊的温暖。

　　“我没钱回家了，你有钱吗？”温柔的心情太乱，难以做到冷静，所说即是所想。

　　对方对她的诚实回答显然没有任何准备，但马上掏出了怀中的钱包，眉头也不皱一下，“你要多少？”

　　“十九。”她抽泣着回答，他诧异了片刻，似乎还在犹疑。

　　她兀自重复了一下，“十九块，当我借的，我的手机号码是……你可以打我电话，把卡号告诉我，我到时还你。”

　　温柔还欲说下去时，对方用一个字阻止了她，他说的是“好”。

　　就如此刻在办公室，仍是只有他和她，面对她的辞职要求，他仍想第一时间阻止她的喋喋不休，可是那个好，他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