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修补老屋 ...
-
苏文慧牵着孩子提着包袱,小妹帮她拿着被褥,一路去找老木屋,河水在太阳底下盈盈泛着粼波,河面上有一座没有护栏的单孔石头桥,宽度正好可以过一部牛车,从桥边碑文可以看出,是贺家前几辈的某个族人,考上举人时,为乡里人修的。
河边的大石头上,有几个在洗衣裳的农妇,其中一个见她抱着被子,就喊到:“弟妹,你们娘俩这大包小包的,做什么去呀?”
“搬老屋子那边去。”苏文慧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她,又不好不理人,只好浅笑着直接答话,两人寒宣几句,带着孩子走了。
那农妇看着她们的背影,不由得同情起她来:“他们家还真就这么把媳妇赶出来了?男人没回来,这娘俩日子可怎么过?”
“这是迟早的事,她要不是苏秀才的闺女,还不知道是怎么个下场呢,东头那个老刘家,家里还是拿了抚恤银子的,不照样把他媳妇给卖了,唉,这都是命……”另一个农妇搭讪着说了一通,摇着头继续捶打她的衣裳,听着的,也个个唏嘘……
苏文慧顺着河边走时,隐隐可以见着河里有几条鱼,笑了,现在的她身上一文钱没有,捉鱼充饥倒是个好法子,顿时,苏文慧似乎对生活有了点信心。
扭头远眺南边的山坡及纵横的田埂,前世她是开花店的,想必养花与种菜差不了多少吧。
这个念头,让她兴奋不少,轻轻催了二妞一声:“我们走快些,到家后,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容易找着那处木屋,刚进院子,苏文慧张大嘴,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惨状,彻底无语。
院子很小,外边有道六尺高的土墙,倒还安全,可是院子除了满地泥泞中的湿茅草外,只有一个装满雨水的石臼,连灶台都塌得只剩一个土石堆,更别提锅碗瓢盆这些了。再看那木屋,三间房都极小,而且这屋顶的茅草,早就被风吹了一根不剩。换句话说,这三间所谓的房屋,没房顶。
屋子的墙上,不少木板已经朽烂、掉落,耷拉在地上,人站在屋外,老远都能看见屋里的情景,门板与窗棂也都掉得差不多了,一阵风吹过,半边还没掉落的门板,嘎啦啦的响,如同荒芜了上百年的鬼屋一般,不用下雨,就这夜里的露水,她们娘俩都躲不过。
可此时,她除了望着这三间不能住人的小屋干瞪眼外,没有任何法子。
“娘……”二妞似乎意识到,今夜她们要在屋里数星星了,轻轻摇摇她的手,糥糥的叫了声,抬起头望着她。
苏文慧把东西搁在塌了的灶台土堆上略干些的地方,蹲下身,对二妞说道:“你乖乖的,在这看着东西等着我,我去叫人修屋子。”
二妞听这话却哭了,紧紧拽着她:“不要,娘不要走……”眼泪说来就来,苏文慧没法子,只好好将包袱放在石堆上,牵着孩子出去找人。
母女俩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田间土道上转了一会儿,才看见有一个中年农妇挎着一个盖着青花土布的竹篮子,迎面走过来,苏文慧牵着孩子,走快两步,上前正要喊“大婶”,那农妇却快她一步开口:“婶子这是带妹子去哪呢?”
苏文慧惊讶的连要问的话都差点忘了:“那个……我想打听下,这里有谁会修屋子吗?”
那中年农妇打量她一眼,而后笑着嗔了她一眼:“婶子,你这啥记性?你家大侄子不就是帮人修屋的吗?”目光亮了亮,笑着问:“是谁家要修屋?”
苏文慧傻眼了,贺长富不是个鼻涕孩吗?她昨天在家里还见过。但转眼想想,这农妇口中的这个大侄子,可能不是指那个大侄子,乡里辈份这东西,她搞不懂,只能避过不提,眼下先关心今天晚上:“我那老屋子想修一下,最好今天能修好,否则我和孩子晚上就没地方住了?”
那农妇愣住:“没地方住,婶子,你这是……”
“分房出来单过呢。”苏文慧没有说太多,只轻描淡写的答了句。
那农妇一愣,眼里满是同情,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无声的叹口气。
“现在要先修了屋子,有个落脚的地方。”苏文慧给二妞轻轻拍去肩上的土尘,二妞抬头,冲苏文慧眯眼一笑。
农妇有些为难,现在可是农忙的时候。
她看了眼母女俩,见孩子的小手,紧紧的拽在苏文慧衣裳上,对上她的眼,便有些怕生的悄悄后往苏文慧身后躲,只探出个小脑袋。想想母女两人在那跟荒野破庙一样的屋子里过,不由的心一揪,拉上苏文慧就往阡陌走:“在田里呢,走,我们找他去。”
“那不是要误了他的农活?”苏文慧一听在田里,就犹豫了,她听小妹说过,这几天是春耕插秧的日子,张氏一家只要能下地的,都忙着插秧呢:“还是换个有空的吧。”
“误不了,一家子人都在那,少他一个没事。”农妇脚下没停,还笑着翻开盖在竹篮子面上的青花土布,取出一张薄薄的烙饼来,卷成卷,递给二妞,二妞咽着口水,一会儿看看烙饼,一儿看看苏文慧,不敢伸手去接。
“二妞这是把嫂子当外人了呀,给,快拿着。”长旺媳妇硬是要把烙饼塞到孩子手中,苏文慧对她点点头:“快谢谢嫂子。”
“谢谢嫂子。”二妞很小心的接过烙饼,稚嫩的叫了声,就将烙饼往苏文慧手上递,苏文慧摆摆手:“娘才吃过,你自己吃吧。”
二妞愣了愣,这才将烙饼放嘴里细细咬着,吃得很小心,很虔诚,连一颗小渣子都用小手盛着,不敢掉地上去,苏文慧看着她吃,不知怎么着,泪都差点滑了下来,她甚至怀疑,贺长富天天都吃的烙饼,这孩子可能一口都没尝过。
农妇笑着夸道:“二妞真乖,还知道心疼娘。”
二妞吃着烙饼,也不像之前那么怕生,不时,还会冲农妇笑笑。
带着他们走入田间的阡陌,农妇就对着田里大声喊:“顺子,把早饭提过去,叫你爹过来,婶子找他修房呢。”
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子跑了过来,接了农妇递过去的篮子,不久就跑上来一个四十来岁的泥腿农夫,随她们去看屋子。
一路上,苏文慧从那农妇的话中听出,这个农夫叫贺长旺,是贺逸谦堂伯的大孙子。
见着那屋子,贺长旺憨憨的保证:“找人给我搭把手,今晚能让婶子住上。”说着就要转身,准备回家拿工具与竹梯子。
“我们行不?”长旺媳妇问。
“行啊。”贺长旺不过是要人帮他递递茅草之类的,免得他上上下下浪费了时间。
“谢谢大侄子,只是现在我身上没有一文钱,只有这个……”苏文慧从包袱边上,拉出那幅荷花绣品,对长旺夫妇实话实说:“估计能卖几个钱。”
长旺媳妇笑着将绣品推了回去:“不急着算,等婶子哪天有了钱再说,以前逸谦二叔也帮我们家不少呢。”
贺长旺“是啊是啊”的直点头,将以前贺逸谦在他们家困难的时候,帮他找了活的事,对苏文慧念叨一遍后,才回去拿工具。苏文慧才知道,她这个没见过面的丈夫,以前农闲时,常跟着他爹贺木匠在县上做活,偶尔有机会,也能帮乡里乡亲招揽点适合的小活,在族里,人缘极好。
但苏文慧并不愿意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光:“他帮了你们,是他的事。现在是农忙,我却误了你们插秧,若是我真的什么也拿不出也就算了,可是我明明有幅绣品,还掖着藏着让你们白干,就说不过去了。”说着一定要把绣品塞给长旺媳妇:“你就先收下,剩下的,我再慢慢还你。
长旺媳妇推了几次,拗她不过,只好收下:“好好,我就先收下,先算这屋顶的钱,长旺在外修房,一天加上材料,也不过是五十文的工钱,你是他婶子,哪能多收,只能收你三十文,你这幅绣品少说也值个一百个钱,等我把它拿县上卖了,就把剩下的钱,给婶子送来。”
“不必送来了,我这屋子,哪里是一天能修得好?倒还是我欠着你的。”苏文慧知道她这屋子有多惨烈,修好估计不比新盖一间省事,否则张氏不至于弃它不用。
“我们拿了去,可你们眼下怎么过?”长旺媳妇听她这么说,依旧推托,她与苏文慧是本家亲戚,不敢做的太过份。
“靠山吃山,这里有山有水的,难道还会饿死不成?”苏文慧硬将绣品塞给她,长旺媳妇这才不再说什么。
长旺不久就赶着辆拉着茅草篾片、工具、竹梯子的驴车过来。
将驴车停在院子里,长旺媳妇则帮长旺扶梯子递草递工具,苏文慧与二妞就负责把屋里散落一地的腐草捡出去,好让今晚有地方住处。
苏文慧见那驴车,有点儿眼热,不由得想到,贺家坡家家户户基本都养鸡种菜,吃用多数都是自家产的,人口也不多,没什么生意可做,若有辆驴车,将来可以去县里做些小买卖。
带着期盼的目光问长旺媳妇:“你这驴车能载多少重量,跑多少里地?”
“载个四五百来斤的不成问题,从这到县上,半个多时辰就到了,比牛车还快呢。”长旺媳妇笑着回答道。
苏文慧眼中精光闪过,又问:“买只毛驴要花多少钱?”
“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驴要七八百文钱吧,大毛驴可就要三两左右了。”长旺媳妇扶着梯子,将一捆茅草递给长旺。
“要是有一只多好,去县上快多了,又能带东西。”苏文慧既羡慕又惆怅,她身上一个铜子儿都没有。
长旺媳妇看着自家的毛驴,越看越满意:“可不,我家有这只驴,长旺平日出去给人修房方便着呢。”突然想到苏文慧的娘家在高昌县,就大方的向她建议:“婶子哪天要是去县上,提前来家说声,若长旺没出去,你就尽管赶了去,若长旺有出门做活,你也可以到三叔公家借,他家两只毛驴,哦,如今三只了,前半个月刚下了只驴仔,又没有天天都既推磨又外出的。”
“那我先谢谢你了。”长旺媳妇的这番话,让苏文慧很感激,虽然她没想过用长旺家的毛驴,毕竟贺长旺的活是说来就来,没了驴车,他怎么运茅草和工具呢?只是三叔公家的驴子,她记下了。
再看一眼那部驴车,苏文慧捡腐草的速度都比刚才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