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从朋友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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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清幽认为自己也算精于世道，一个人独自闯荡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有接触过？怎么与不同的人游刃有余的去打交道，可说是她耐以生存的看家本事。她敢说无论面对任何人她都有办法找到最适合的相处方法，并与之其乐融融的相处。就算刁蛮难伺候如盈盈公主，一样也能被她给唬得服服帖帖。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她处不下来的人吗？
有！
习清幽现在就有了一种阴沟里翻船的感觉，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欧阳明日相处，这人太聪明太强大，就像一座高山，习清幽翻不过去就只能撞壁。
以前躲在公主背后还好。现在呢，脱了那一层伪装，每日与他朝夕相处，她才发现过去自己惯用的那一套圆滑的处事手段根本没用，她的任何心思都瞒不过对方的眼睛，那一道清凌凌的目光扫过来，虽然不含锋芒但是仍然能把你扒皮拆骨的看个透彻，让你徒留尴尬。
“习姑娘，你不用逢迎，讨好，或者迁就我。你并不是我的婢子。”
习清幽笑得谄媚的一张脸顿时僵住，那盘捧着的枣泥蛋黄饼就这样讪讪然的收了回来。得，大概在公主那做惯了奴婢，习惯成自然了，总是不自觉地就把他给高高的供起来了。习清幽被他看得耳根发红，盘盏往桌面上一放，叩的一声，略重。她有些懊恼，没错，现在已经不是四方城，他已不是国师，自己也不是奴婢了。
眼尾扫了几眼欧阳明日，习清幽在心里琢磨，有那么明显吗？回忆最近这段时间的短暂相处……好像……自己那一口一个欧阳公子叫得是个恭敬，倒是一直鞍前马后的跑着……可不就是把自己当成个婢子了吗？
她眉头皱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把位置摆对啊。可是面对这个人，不这么相处还能怎么相处呢？她看向欧阳明日。
欧阳明日在笑，招牌似的笑，温润、儒雅：“我们是朋友。”
这句话并没有让习清幽感到宽慰，反而那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看看我们眼前的这位欧阳公子，那一身的端庄华贵，气质逼人，连走个道旁人都会纷纷的自觉退让，随时随地的自带光晕。再看看自己这一副粗陋胚子的模样，现在连进个客栈，店家都会拿她当个奴仆瞧：这位小娘子，你家少爷是要吃饭还是投宿？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做朋友。”习清幽无奈的坦言。
朋友，朋友这两个字人人都在说。尤其是男人，就算是一面之缘，只要三杯酒一下肚，顿时便豪情万丈的成了兄弟，朋友。但习清幽理解不了男人的那种豪迈与胸怀，在她的概念中，朋友这两字可不是嘴皮子轻轻一碰的事，得交心，还得处。
但怎么处呢？
像盈盈公主那样思想单纯，没心没肺，没什么品位追求的还好。但是欧阳明日……习清幽觉得在他面前自己完全失去了一贯的掌控能力，她惆怅的看过去，颇有自知自明的觉得，自己没有别人的那个境界，他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
欧阳明日是那种衣食住行都讲究到了极致的人，穿最舒适考究的衣裳，吃最精致细腻的食物，喝最顶尖的茶叶，赏玩最珍奇的玩物，非豪华客栈不宿……他就是那种能把一盘糕点吃出麦子的年份，能把一盏茶喝出是井水浸泡还是溪水浸泡的人。而她习清幽却是个拿到一个馍，只要没馊，管是前日的还是今日的，到了嘴里都觉得那一个味的人。
她是真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在她以斗鸡走马，观赏猴戏，看点坊间流传的闲书话本为最大乐趣的时候。欧阳明日好的是抚琴，吹箫，棋局博弈，吟诗作画……
抛开这些不说，他还是个智慧过人，满腹经纶的才子。而自己胸无点墨，也就勉强识点字而已。
没有交集啊！！怎么交流？习清幽深深懊恼，她在这座高山上撞了个底朝天，无力攀爬，在面对欧阳明日的时候她经常连个话题的切入点都找不到。他们两个撑死了也就算个还算熟悉的熟人而已，虽然最初结伴同行时她还暗暗欣喜自己不再形单独影，但是现在她只感到三个字，累！压力！
欧阳明日就是个完美精致到只适合高高挂起的人，跟这样一个人时时刻刻的呆在一起，为了不过于露怯，还不得不随时留意着自己的言行举动，礼仪修养，有时候连大喘气都不能，真的要累死了！！
就是这样的小心翼翼，结果还是把自己摆错了位子。
欧阳明日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易山吗？”
“易山？”习清幽一愣，心里开始警惕起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易山，易山已经死了，她听说过，是他牺牲自己，奉献出了自己的腿，才使得今天的欧阳明日可以站立，可以自由行走，他对欧阳明日来说一定是一个很特殊很重要的人。习清幽谨慎的琢磨了一下措辞，“……怎么不记得呢，他是一个非常忠心，非常难得的仆人，我很敬佩他……”
“不！”欧阳明日打断她的话，言辞铿锵，掷地有声，“不是仆人，他在我心里是最好的朋友，最可靠的兄弟。我欧阳明日交友无数，唯有他才是最深厚、最知心，最懂我的那一个。”
“哦……”习清幽还有些楞，她一直看着欧阳明日，大概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易山…那个莽撞，淳朴又粗陋的汉子。
“朋友之间未必要有相等的地位，相同的学识，一样的兴趣爱好。真正的朋友是相互包容和理解，欣赏彼此的优点，容忍彼此的缺点，无论在顺境还是逆境都不离不弃的人。”
欧阳明日的诚挚太过于一本正经，她琢磨了又琢磨，觉得这样的气氛颇令人尴尬，讪笑道：“是是是，听你一席话，我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欧阳明日笑了起来：“我们只是相处的时日尚短，还不够了解，不过在我心里，你是我的朋友。”
这语气说得……太煽情了！习清幽抓了抓自己红透了的耳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是，为了你这声朋友，我敬你。”
欧阳明日举起酒杯，杯盏相碰，习清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让她放松，不要拘谨，在他面前做最真实自然的自己，无论她有什么优点缺点，他都不会介意，她都是他的朋友，这个男人的意思她听懂了。
喝完杯中的茶水，她暗自一笑。确实这段时间把自己崩得太紧了，自己这是干嘛呢，不就是跟这么个神仙公子朝夕相处么，自己怎么就找不着天南地北了，真是傻兮兮的。
感激的又看了他一眼，好在经此一着，她总算是彻底把自己放松了下来。颇不讲究的伸手从桌面上抓了一个枣泥蛋黄饼就吧唧吧唧的嚼开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有句话我也早想说说你了。”
欧阳明日失笑：“悉听姑娘指教。”
习清幽看着桌上那精致的二十四盘，皱了眉：“能吃完吗？”
欧阳明日没说话。习清幽继续道：“你看你，冷食不吃，隔夜不吃，剩菜不吃，既然这样，点这么多作甚？每次跟你进饭馆，来时呼啦一桌子，去时还是呼啦一桌子，一盘都动不了两筷子，我们就两人，有多大的肚子？这就是铺张浪费！奢侈！”
“……”欧阳明日但笑不语，手中下意识的一圈一圈的绕着金线，其实比起当初他已经不算讲究了，至少食宿都不会再特意包场，就是因为怕她不习惯。
“当然，你也有那个财力去奢侈……”习清幽有些泄气，面上染上了一层伤感，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只是，我是个做过乞丐的人，饿到极致的时候可以和野狗抢那一碗馊食，那种饥饿的感觉太深刻，所以直到现在看见任何的浪费还是会觉得挺难受……”
欧阳明日面色突然一变，笑容已经消失了：“我明白了，以后一切从简。”
习清幽点头，突然从桌面那头微微的探过头来，压低声音道：“其实这都还好，主要是太招摇了，那边的，我们又被盯上了。”习清幽眼神往东边角落上扫了扫。
那里正坐着几个一身痞气的刀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那贼兮兮的眼神时不时的会朝着他们打量。那意图明显得不用去读取他们的神识就能看出他们的不怀好意。
这段时间遭遇的麻烦比任何时候都多，明抢的，暗盗的，放迷烟的，劫道的……层出不穷，这全拜欧阳明日那过度招摇的生活习惯所赐，甭管是进铺子还是下馆子，一律是非招牌的，极品的不上，那明晃晃的金子往桌面上一扣，扎眼！！太扎眼了！！
欧阳明日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了，嘴角是一抹讥笑：“蟑螂鼠辈，不足为惧。”
“……”是，习清幽知道这些家伙他也从来没有放在眼中过，那些个小手段小伎俩放在他这个神仙儿面前都不够瞧的。但是不管怎么说，钱不嫌多麻烦不嫌少，那再小的麻烦也是个麻烦不是。
习清幽无奈的叹口气：“打个赌？”
“赌什么？”
“你说这回是劫道还是下暗手？”
“……”
“权当消遣了啊，”习清幽从怀里摸出五个铜钱一枚一枚摆在桌面上，“囊中羞涩，比不上你那么财大气粗，我就押五文钱吧。”
“哈哈哈哈。”欧阳明日朗声笑了起来，抬手一动，那五枚铜钱就嗖嗖嗖的飞进了他的手中，入怀：“那你输定了，我赌劫道。”
习清幽瞪圆了眼：“我也没说我押暗手啊！钱还我！”
欧阳明日只笑不动。
习清幽黑了脸：“你这个无赖！没劲儿！真没劲！”
当两个人都一致觉得会被劫道的时候，那这事基本就□□不会离十。所以，在他们出了酒店还未多久，就在一条冷巷里被人给拦住了。
“我们只为求财，不想伤人，识相的就乖乖留下买路钱，我保准不伤你们一根寒毛！！”打劫的头领是这么说的。
欧阳明日今天的心情挺不错，还有兴致和对方打趣：“哦~可惜我天生就是个不识相的，也是个不怕死的，你们说该怎么办呢？”
“找死！！”但凡这种横行霸道的匪徒对别人的挑衅都极其没有包容心，所以，那头领面色一黑，不再二话，领着一帮小弟挥刀就上来了。
习清幽瘪瘪嘴，挪到旁边靠墙等着，这种每隔三五天就要碰上一回的事，她看也看腻了，借用欧阳明日的一句话：这就是江湖，风起云涌的江湖，在江湖上行走，若不时时刻刻发生点事情，那多无趣。
习清幽悠哉的斜靠在墙上数数，她琢磨着数到十的时候，这场打斗就该结束了。
一，二，三，四……八……九……
十！！
当习清幽数完十的时候，一柄大刀就哐当一声砸到了她的脚下，吓了她一跳。打斗结束了，但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柄刀却移不开眼了。
原来这群匪徒刚一出手就被欧阳明日给掀翻了，自持不是对手，所以那头领就动了心思，柿子照着软的捏，本想声东击西，绕过欧阳明日来劫持习清幽，可惜还没扑得来上，就被欧阳明日一招解决了，人倒地，刀脱手，于是那柄大刀就这样砸到了她的跟前。
习清幽若有所思，这种状态直到回了客栈，她还是一副低头皱眉，想着事情的样子。欧阳明日有些纳闷，习姑娘不是个胆小的人，今天那几个毛头小贼不可能就把她吓住了。可她现在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又是为什么？
欧阳明日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哦，”习清幽抬起头来看他，迟疑了一会，才说，“有件事想拜托你……欧阳明日，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你想习武？”欧阳明日有些吃惊。
“恩。”
“为什么？”
“防身。”
“你放心，我会一直保护你。”
“你总不能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你看我睡觉，洗澡，上茅厕都得一个人……”
“……”
“……我的意思是世事难料，百密还会有一疏，总有你够不着的时候，我习点武防身，有备无患。”
欧阳明日想了想：“好吧。”
习清幽面上一喜：“那就这么说定了！！”
其实有关习武的事情，她从很早以前就想过了。毕竟自己这一身神力是不方便在人前使的，还在四方城公主身边的时候，她就有好几次因为自己不会武功，没办法保护公主而感到深深的无力。
现在走在这江湖路上，身边还跟着个行事招摇的主儿，走到哪都招蜂引蝶。自己若还是一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怎么说都不合适。总不能一遇事就靠欧阳明日，或者用神力去镇压，最起码自己也得有几手最基本的防身之术。过去没能习武那是找不着机会，没有那个条件，现在机会不是来了嘛。
“我都十六岁了，骨骼基本定型，还适合练武吗？”习清幽只担心这个。
“没问题。”
“那就好。”松口气。
“不过习武之人得吃尽苦头才能有所成效，所谓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那并非是一朝一夕所能成的事情，需要长年累月的刻苦坚持。”欧阳明日有些担忧的看着习清幽，在他看来这不是一个小事情，习武，是这个世界上最艰苦的一件事，不管你有一个多好的师傅，从一个毫无基础的普通人到一名武林好手之间都需要长久的千锤百炼，而且那是一个漫长的逆水行舟的过程，不进则退，一旦习武，便是一辈子的事情。他看着习清幽那娇弱单薄的身姿，真心觉得其实她就这样也挺好的。
“不就是吃苦那点事儿嘛~~”习清幽看出他的想法，无所谓的一笑，她什么苦没吃过，什么折磨没受过？还有什么是她承受不下来的，开什么玩笑：“你放心，我能行！”
欧阳明日知道自己没必要劝，这也不是一件坏事。他只是有些纳闷习清幽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这个姑娘给他的感觉有些复杂，有时候似乎简单得一眼就能看穿，有时候又深藏得像迷雾一样琢磨不透。她明明具有那一身的神力，但是她却从来不会使用，现在在他面前的习清幽完全是一个柔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寻常女孩。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她在四方城时显露的那一身本事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但是他知道，那不是梦，可那样毁天灭地一般的力量还有什么人能是她的对手？还需要习武吗？
“没办法，我这能力是老天爷错给的，不能用，我要敢用，老天爷会往死里整我。”习清幽指了指天上，是这样半开玩笑半敷衍的向他这么解释的。
她拿手肘轻拐了他一下，一脸的嬉皮笑脸：“先天的本事那不叫本事，要后天靠自己努力学的本事才靠谱，以后就仰仗你了啊……师傅~~~”
欧阳明日一下就笑了出来，抬手制止：“别，教你可以，师傅就免了！”
“哈哈！”习清幽笑，这事就算完全定了下来。
欧阳明日嘴角含笑的看着她，他知道这个姑娘还有太多的事情瞒着他，也知道她的心防比一般人都重，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打开。但是他一点不急，现在他们相处时日还短，不可能一下子就做到相知相识，将来还有漫漫长路，有大把的机会去彼此了解。时间总会让一切到最后都变得水到渠成，所有的谜底和答案也会自己走到他的面前，所以，顺其自然便好。
但没想到很快，习清幽就让他感到了刮目相看。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从朋友开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