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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九章 不舍今夕意遐想,只恐明朝梦一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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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进睁开眼时,阳光已漫入窗棂,如纱似烟地缭绕不去。
这是一间一丈见方的柴房,杂物胡乱堆放,发出阵阵怪味,墙角屋顶亦结了蛛丝,细细一听,似也能听见吱吱鼠叫。
云进躺在墙边一张无枕无被的木塌上,抬手摸了摸脸畔,印象中那滚烫的液体早已干了,许是错觉吧!不见冷若冰在身边,不由生出一丝焦虑。想要起身,胸前伤口却是一阵剧痛。
忽听窗外一个粗嘎地声音道:“哎,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了今儿个一早走人的么?”
便听一个女声道:“掌柜的,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宽限半日吧!等我大哥醒了,我们自会离开。”
云进心中一动,忍住疼痛撑起身来,朝窗外望去。只见一个细眉小眼的中年男子横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道:“他伤得那样重,天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醒过来!你现在就把他给我弄走,别弄脏了我的地方!”嗓音粗嘎难听。
冷若冰在他身前几步处,背窗而立,手执一把蒲扇,身边的炉子上煎着一罐草药,白烟蒸腾,汩汩作响。她听毕,动怒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大哥吃了这药就会好的,大夫也是这么说的。”那声音清澈如流水,听来却透出几缕寒意。
听得掌柜的脸色一变,不由主向后退了半步,而后一挺胸,大声道:“我管他死不死,你给的房钱连喝杯茶也不够,我让你们在柴房住一晚已是仁至义尽了!”
冷若冰不为所动,默默转了身来,坐在炉边一张矮凳上,轻轻摇了摇蒲扇,炉中火舌一窜而高,飞出点点火星,这才冷冷道:“我要煎药。”
掌柜的气得胡子也歪了,大声嚷道:“真是岂有此理,这儿是我的地方,我叫你们走,你们就得走!”说着踏上一步,伸出手要去拉她,冷不妨冷若冰蓦然转过头来,与她目光一碰,竟再不知如何动弹,直到她收回目光,又慢慢转过了脸去,才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他举袖抹了抹额头,想想又是不甘,攥了攥拳头,猛然向她肩头抓落。忽见得眼前银光一闪,一物从天而降,直砸入怀,吓得急忙退了几步,低头一看,却是一锭亮闪闪的银子,正自发愣,已听一人悠然道:“掌柜的,给我们两间上房。”
循声望去,却见云进倚门而立,面黄唇白,俨然一副恹恹病容,然而眉梢眼角闲散悠逸,嘴角还微微扬起一丝笑意,看来却并不似重伤之身。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让掌柜的愣了好久,回过神时,亦只知点头哈腰,连声称是:“没问题,小的这就去给二位准备。”说完,捧着银子,乐呵呵地去了。
云进这才转眼去看冷若冰,后者已怔然立了好久,见他望去,忙背过身去,再转过来时已换作一脸浅笑,说道:“云大侠,你醒了就好了。”
他不禁细细将她打量起来,发丝些微凌乱,容色少许倦怠,但阳光如缕,淡淡晕染,一笑起来,也颇为动人,只是那双眼微微发红,睫羽上细小泪珠盈盈而挂,想是方才过于匆忙,未曾拭净,想到此处,他不由一笑,言道:“你方才不是叫我大哥么?”
冷若冰微微一愣,双眸却依然平静已极,恰似一汪碧湖如凝,透着淡淡光影,却无波无阑,是她一惯看人的冷漠眼神。良久才道:“药煎好了。”放下蒲扇,倾出一碗汤药,吹了吹,捧到云进眼前。
醇浓的苦涩扑鼻而来,云进皱了皱眉,方要避开,突然注意到冷若冰手指上的红肿,忙抓起她的手,问道:“你烫伤了?”
云进手指冰冷,掌心却仍留一丝温暖,虽是微弱,传进冷若冰心里,仍不免一阵心悸。她眼神一乱,慌忙抽出手来,抬眼凝睇一脸愕然的云进,自己也不知道,心中那不经意激起的涟漪,到底是怒是喜。一时无语相对,半晌才开口道:“喝药。”
云进二话不说,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得见底,未了将碗放下,直视冷若冰道:“现在可以帮你治伤了?”不由分说拉起冷若冰烫伤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瓶,倾出白色药粉,轻轻涂抹在伤口上,撕了衣角包扎起来。
冷若冰出人意料地任其施为,心中却有一个疑问纠结,喃喃道:“我还以为……”
云进道:“以为什么?”
冷若冰望他一眼,道:“没什么。”
云进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告诉你,你猜对了,我云进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苦。”
冷若冰更是不解了,既是怕苦,方才喝药却为何那么爽快?
云进知她疑惑,又道:“我不喝药,你又怎会让我为你治伤呢?”
冷若冰低头看着包好的伤处,脸不觉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