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窗》季潮

4、第四章 共商大计

　　晨光微曦，将满山苍翠照着影影绰绰，乐无异看到已近太华山门，从鲲鹏背上跳下，伸了一个懒腰。馋鸡从妖形化作雏鸡模样，挥着小翅膀叽叽叫着。

　　乐无异把它捧在手中安抚道：“好啦好啦，知道你辛苦，到了太华观就给你做天下第一的烤肉吃。”

　　馋鸡乖顺地藏进无异的背包之中。上次来太华山走的是无崖涧山道，一路被山中仙灵纠缠良久不说，还遇到符灵差点交代了小命。这次终于可以走太华山气势巍峨的正门了，无异远远看见夷则等在山门外，跳起来挥了挥手。

　　夏夷则拱手执礼：“乐兄远来辛苦。”

　　乐无异连连摆手，眉眼弯弯：“不辛苦不辛苦，就是累馋鸡飞了一夜，快给他找点肉来。”

　　夷则愣了一下，抱歉说道：“乐兄，太华观乃道家清修之地，同修大多茹素……”

　　无异摸了摸头：“那……那就是说馋鸡没肉吃了？”在得到夷则肯定的答案之后不禁喃喃自语：“太华山果然很穷。”

　　刚刚准备睡觉的馋鸡一下子冲了出来，飞到乐无异的脑袋上蹦跶着以示抗议，把乐无异本就不服帖的头发弄得乱糟糟。无异几次抓它不到，只好哄它下来：“馋鸡别闹，我去桃源仙居里面给你拿吃的，你先乖乖睡觉，睡醒了再喂饱你。”

　　看到馋鸡和无异都这般孩子气，夷则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秘境中的凶兽乘黄馋肉时会不会也这样和师尊清和真人耍赖撒泼。

　　“乐兄去空翠庭稍作休息，阿阮知你要来，念了你半天了，我去告诉师父你已经到了。”

　　“仙女妹妹好点了吗？”

　　“不容乐观，师尊和葛仙官来看过阿阮都表示对她灵力涣散之事无能为力，倒是百草谷墨者听闻此事言说谷中冠月木乃是神农以己神力、加上谷内万物的一丝生命力，化作结晶与树心结合。不知阿阮是否能够依靠冠月木寻一丝解救之机。”

　　“嗯，我去看看仙女妹妹，我给她带了懋德斋的水晶糕，我记得她上次去长安可爱吃这个了。”

　　午后，阳光正好，太华山被一夜大雨洗过，天空澄蓝，远山如墨。阿阮因为灵力不济，一天倒有半天在昏睡之中。倒是因为无异的到来，阿阮和两位好友用过午膳还能撑得住睡意，无异拿出做的偃甲兔子逗她玩笑，阿狸也在她脚边晃着尾巴跳来跳去把兔子当做活物来玩耍。直到傍晚才离开，夷则自为乐无异安排住处，不在话下。

　　翌日，南熏真人派人来请，言说集合众人于太乙莲台相商龙兵屿事宜。

　　在场不但有太华观诸长老，相近门派亦有使者出席。因怕在场之人对龙兵屿使者作出过激行为，并未邀请他们参加。

　　南熏真人开门见山，把烈山部人求和之意和个中内情陈述清楚。清和真人奉上百草谷墨家巨子、天墉城掌门的书信给诸人传阅。虽几大修仙门派都意在接纳烈山部人，但在流月城一役中折损巨大或之前深受断魂草之害的门派势力也有诸多不满，意图杀进龙兵屿誓要血债血偿。

　　气氛算不上剑拔弩张，也颇有些僵持，众人的目光不禁都留于偃师乐无异和太华观弟子夏夷则身上。乐无异身为定国公之后，夏夷则身为当朝三皇子，皆为流月城之战奠定胜局之人。

　　乐无异向席中众人执晚辈礼，落落大方，语调从容，将入流月城后所见所感一一道来。上古传说中的勇气和奉献，流于时间的荒凉与落寞，祈祷亦无用的孤独与绝望，背井离乡的彷徨和迷茫……乐无异并没有一味为流月城所作所为开脱，只是把逝者已矣，生者犹存的道理细细说来。

　　夏夷则从小由清和教导，更兼皇子身份，气度非凡，所谈之事高瞻远瞩，为苍生百姓计，陈清利弊，更提及最后一役与魔君交手之经过。在场诸人虽无亲涉，但听夷则娓娓道来如临其境感同身受。魔君现世，天下大乱远显然是这些以大道为己任的名门正派更关心更重视的事情。

　　来之前虽然未通情达意，但是凭夷则对乐无异的了解，也知道他在烈山部人安置问题上，必与自己看法一致。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加之南熏真人、清和真人的威信和百草谷天墉城两大门派的态度。诸门派在最后基本达成统一意见。只是关于压制魔气、抵抗魔域之事还有待商榷。

　　无异、夷则随清和真人回他的居所，院落不大，清风吹过，树影婆娑，鹤鸣在耳。清和一早吩咐灵觉将茶酽上，如今滋味正好。

　　夷则亲为斟茶，清和招呼两个孩子坐下：“乐小友别来无恙，适才席中人多，山人多有怠慢。”

　　初秋的太阳带着温暖的光，将清和的侧脸都映照得透明，无异很喜欢这样温和的长辈，宽严并济，亦师亦父。想起自己的师父谢衣早逝，甚至羡慕起夷则来，十几年来清和真人都在身边相持。

　　“不敢当，诀微长老，我这次可没有空手而来，翻墙逃家的时候还不忘去长安西市给您带两坛杏花楼的好酒呢。”

　　清和当即击掌而笑：“甚好甚好，乐小友这礼正合山人，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夷则微微皱起眉头，劝阻道：“师尊有酒伤在身，不宜饮酒，还望师尊善加珍重。”

　　清和故作不悦，拂袖叹道：“唉，南熏前辈才训过，你又来说教。”

　　夷则当即跪下，正色道：“弟子岂敢对师尊说教，只是担心师尊身体罢了。”

　　这个徒儿什么都好，就是太恭敬顺遂，略逗一逗都不行。清和笑着摇了摇头，把人从地上扶起。

　　乐无异附耳对清和轻声说：“酒被我放进桃源仙居图里面了。想来诀微长老还没有去看过我们的桃源仙居，一如进去一观，我和长老把酒言欢，等散了酒味再出来，也好不教南熏真人发现。”

　　清和正要答应，却见夷则神色有异，才站起复又跪了下去：“师尊恕罪，弟子对师尊有所隐瞒，流月城一役后，沈夜等三名高阶祭司及沈夜之妹并没有死，此刻正在桃源仙居中休养疗伤。”沈夜身死，才能平息诸修仙门派的怒气。如今他和乐无异一念之仁，师尊固然能理解，只怕又要平添烦恼。

　　“啊？我……我还以为长老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乐无异挠了挠头发，看清和真人不辨喜怒的脸色，也扑通一声跪在夷则身旁：“长老莫要怪罪夷则，那日城破，我不忍心看太师父……哦，沈夜一人殉城，所以趁他伤重偷袭，敲晕了带回来，回家后事务繁杂且他身份特殊，我就想把他暂时安置在桃源仙居图中，没有想到发现图中还有三人。”

　　见清和真人一言不发，无异又看了看垂头不语的夷则，继续说道：“一位是七杀祭司瞳，他位次仅在沈夜之下；一位是廉贞祭司华月，和沈夜关系颇近；还有一位是沈夜的妹妹，闺名沈曦。他们都是有苦衷的。”

　　清和真人深知自己徒弟并非莽撞之人，然而留下沈夜等人是福是祸有待后观，当下也无心苛责：“夷则，你擅作主张在先，隐瞒为师在后，为师罚你禁足一月，抄写经书，你可有异议？”

　　夷则顿首：“弟子认罚，多谢师尊宽宥。”

　　清和把无异和夷则都扶起：“起来吧，不必跪着，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适才席间观你们举止，进退有度，行事皆有分寸。但是流月城诸人，为师还是去见一见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