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春来草自青》凝琰

1、第 1 章

　　小镇就叫小镇。没有都城的繁华和襄阳的盛景，只有小镇特有的安静风情，青石板道长长地蜿蜒着向前伸展，周围是层峦起伏的青瓦屋宇。江南的细雨不紧不慢地冲刷着，有顽皮的孩童光着脚踩上去。

　　小镇正是春暖花开，刚爆青的杨柳拂动在春日的晨风里。展昭抬起头，正午的阳光还未到，却逐渐融化了清晨白茫茫的雾气，眼前一片清明。

　　他在这里。

　　侧身让过赶着水牛的老人，牧童吹着牧笛赶着牲畜。新开的茶楼酒肆挂出了酒幡，绸带长长地在地面投下影子。展昭推开门，信步走向茶楼后院，茶楼掌柜只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剑，便让开了一条路。

　　推开门的时候正是满室清风，气候还未暖，药香夹杂着墨香。一屋的画，有的还未完成，中间站着的人抬起头，露出浅浅一笑，“阁下找人？”

　　展昭深深吸了一口气，“找你。”

　　“很多人都说来找我。”白衣人站在中间不为所动，继续低下头，枫叶在他细白的指节下逐渐显露出鲜红的姿态，展昭笑了一声，“也许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来求你的画，我来……”

　　指尖顿了一下，展昭知道他在听，便继续道，“我来找你，只是为了你和我。”

　　最后一笔勾线完成，白衣人抬起眼睛，漂亮的桃花眸中露出一丝好奇，但是脸上依旧平静，半晌才回答，“我……是不是认识你？脑子里隐约有印象……”

　　“不要想！”展昭霍地站起来，倒把白衣人吓了一跳，展昭松了一口气，把剑放在桌子上，在他面前坐下，“其实也没别的事儿，我受人之托，给你带一样东西。”

　　那人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下一句话。展昭犹豫片刻，将卷轴拿了出来。然后铺开，“他们说，无论你在哪里，只要安好，便可以放心了。”

　　“我想不起来，”白衣人看着卷轴上的画，画中是一丛兰草，郁郁葱葱，“我记不起来我是谁，也记不起他们是谁。前几天有个人来，一直都在叫我五弟。”

　　“书生？还是侠客？”展昭和缓了声调，白衣人似乎觉得好笑，却形容不出来，“像是个长者，我本想开口叫他大叔……谁知道他倒是一口五弟，把我叫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碧睛，紫髯，带着一把长刀，刀鞘我感觉很熟悉，可也想不起来。”

　　展昭轻笑一声，“你确实该叫他一声老哥哥，那刀鞘，曾经是你送给他的。你排行第五，可不是该叫五弟？”

　　“你也叫我五弟？”

　　展昭顿时哑口无言，失了记忆却没失了刁钻，还是一句就能让人说不出话来。眼前人反而新鲜的很，等着他回答。展昭叹了口气，不答反问，“身上还疼不疼？累了就去休息吧。”

　　白衣人哼了一声，“不想叫就直说，哪有你这么撵人的？这点伤就值得你们问那么久？”

　　“半年还没到。”展昭不客气地抢了他的茶壶，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两人就那么沉默着，半晌，展昭叹了一口气，“玉堂，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

　　风吹过白衣人身上略单薄的衣衫，发丝凌乱地在风中漂浮了一阵便无力地落下，白玉堂抿了抿淡色的唇，将最后一笔枫叶落下，“活着，一定需要过去的记忆吗？”

　　展昭蓦然抬头。

　　白玉堂放下手里的笔，“过去愉快的，即便有，也回不去了；若是不愉快，又留着回忆什么？过去对我而言，断了便断了吧，若是以前有情——”他停顿了片刻，“即便我想不起他来，他总会记得我。若是他也忘了，那我何必找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