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月明见云开》十壹枫

26、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上午九点，韩臣接到了一个陌生却让他感到惊喜的电话。是云开月明老总秘书打来的，问他是否有空，请他于十点半去公司面谈一下那个洗发水广告的事情。

　　韩臣上午本来也没事，于是欣然前往。

　　直到十多年之后，韩臣才不得不佩服老刘的高瞻远瞩。在这个房地产还没兴起的年代，老刘就能砸下重金买了一栋写字楼，云开月明只占了半层，剩下的全部租了出去。十几年后那里所处的可是黄金地段，租金也是水涨船高，可谓寸土寸金。

　　云开月明的规模从韩臣踏入那天起直到他正式成为那里的一员后，都没怎么变过。老刘典型的美式思维和经营理念，给公司形成了一种多元化模式。就是人少活精。能在这干十几二十年的，都是精英，且个顶个的出去之后都会被业界人士津津乐道为不可多得的人才，争相邀请。

　　这里，给韩臣的第一感觉就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部门与部门之间划分明确，人员配备合理，服务意识和经营理念也很超前。果然跟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走进总经理办公室，韩臣很礼貌的打了招呼。

　　刘笑成命人送上咖啡，笑着打量上韩臣。

　　小伙子举止温文尔雅，谈吐不俗。聊起这个广告创意和心得，韩臣的解说比那天的“惊鸿一瞥”更让人叹服。

　　一番长谈结束，刘笑成很开心的伸过手去：“恭喜你，你的广告被我们公司录用了。”

　　不卑不吭的回握住刘笑成的手，韩臣笑笑：“谢谢。”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刘笑成有些看不透这个最多才十八岁的男孩。

　　“我本来就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做这件事情的。”韩臣当然不意外，就算落选也都属于正常范围之内的事。“不必大喜大悲。但还是很高兴的。”

　　“你今年多大了？”刘笑成话锋一转，拉起了家常。“该高考了吧？”

　　“十八。”韩臣不假思索的回答。“考什么大学还没决定。”

　　“高二了，是时候考虑了。”刘笑成说，“好分科了吧？以后没兴趣从事这个行业么？”

　　“下学期分科。这个行业，也许会在我考虑之内。”韩臣笑着说，“不过父母更希望我学医。”

　　“哈哈，可以理解啊。那行学有所成，可是一辈子的铁饭碗。”刘笑成能明白，天下父母心。“可能和你说这些太早了。不过，如果说你以后会选择这一行，那我今天就扔下一句话。”

　　“洗耳恭听。”韩臣态度谦逊。

　　刘笑成看着他，说的十分认真：“就你个人才能而言，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肯定是业内的佼佼者，一旦踏入，必将大展宏图。要是你看的上我这一亩三分地，云开月明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任你来去。”

　　这番话，确实让韩臣有些意外了。不说他尚年轻，不到考虑工作的时候。单说以后谁知道会成块什么材料，眼前这位老总也太看得起他了。

　　“怎么，吓到你了？”刘笑成觉得这才是一个高中生该有的表现。

　　韩臣挑眉，不置可否：“有点。不过还是谢谢您，这么瞧得起我。”

　　“唉，言重了。”刘笑成摆摆手，“我向来对我的眼光很自信。”

　　除了道谢，韩臣一时半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对了，你有没有兴趣平时做点兼职？”刘笑成问，“在美国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独立了，可以做这些的。”

　　“我之前也一直在做。”韩臣对这个提议很感冒，“给报社投稿，做简单的广告文案之类的。”

　　“那正好，我这边时不时会有一些中小型企业的宣传广告，你可以考虑做做文案和创意。不需要你费尽周折来拍成片了，我会定期让企划部发你邮箱，你做好发回来就好。”刘笑成力邀着。“报酬不会很丰厚，但绝对比报社给的多。”

　　韩臣觉得这事也没什么难度，何乐而不为呢？索性答应下来。

　　“太好了，保持联系吧。”刘笑成起身，“小伙子，我很看好你。”

　　韩臣也站了起来刚要致谢，余光之内瞥过一个相框，里面是刘笑成一家四口的照片。背景不像是在国内。

　　“您是云开的父亲？”韩臣惊讶的看看照片，又看看刘笑成。

　　看来正如刘云开所说，他对公司的情况确实是毫不知情。

　　可刘笑成还是想试探他一下是不是故意装傻：“怎么，云开没告诉过你吗？”

　　韩臣皱皱眉：“冒昧问一句，您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录用我的广告吗？是他向您举荐的我么？”

　　刘笑成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眯眼一笑：“你希望我回答YES OR NO？”

　　韩臣想了想，不禁失笑：“您是看了广告，才知道我们认识吧？”

　　以他对刘云开的了解，那人绝不会多嘴多舌，就算有人提前告诉刘笑成这件事，那个人也只可能是刘月明。但是从刘笑成的话里可以听出来，他俩谁都没那么做。怪不得起初找刘云开当男主角，他诸多推辞，原来是身份太尴尬，会导致误会。

　　“我果然没看错人啊。”刘笑成点点头，“本来我想让云开约你见面，可他说你们不算熟，让我自己找你。没有利用关系攀高枝，你做的很好。”

　　“他跟您说我们不熟？”赞美之言韩臣都没在意，直戳重点。

　　刘笑成被他问懵了，好像说错话了？？？脑海里一连飘过三个问号，打个哈哈，这事算过了：“这次广告的佣金，你一会走的时候去财务部领一下。”

　　“哦，谢谢。”回神，貌似不应该为这件事在这纠结。

　　韩臣走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红包，里面躺着一千块大洋。

　　下午四点钟，人如约而至。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刘云开在。韩臣从来没仔细观摩一下这里，典型欧美化设计和装修，真是挺符合老刘的审美，云开月明感觉上和这里如出一辙。

　　“怎么就你自己？”来的路上韩臣还在想，昨天约在老屋就好了，万一刘月明也在就太尴尬了，不知道刘云开会不会把人支开。

　　“月明去超市了。”刘云开递给他一杯水，“准备今晚的零食。我爸妈今天出去过节，晚上不在家。”

　　“挺浪漫啊。”韩臣笑着说，“跟我爸妈一样。”

　　刘云开没回话。

　　“你不请我去你卧室看看？”韩臣赖皮的贴过去，气息就在刘云开耳边萦绕，“来这里还没去过你住的地方呢！”

　　刘云开斜他一眼，径自上楼，韩臣笑着跟过去。

　　房门打开，屋里非常整洁宽敞，比自己的卧室还要大点。装修是白色为主色调，显得有些清冷，但是符合刘云开本身的性格。

　　“别说，如果不是见过你爸，我一定会以为他是美国人。”

　　韩臣注意到，刘云开房间里很多用的东西，都是美国的品牌。例如IBM的电脑。

　　其实要严格划分的话刘笑成的确是美国人，他们夫妻两人早在90年代初就入了美国籍，只不过因为孩子和事业在国内，所以大多数时间在国内待着，偶尔回去美国度度假罢了。

　　“你考托福？”韩臣眼尖的看到床头柜上的一本书。

　　“看着玩的。”明显不想解释，刘云开把书收了起来。

　　“你也喜欢泰戈尔？”继续环顾四周，韩臣看到书柜里的书籍跟自己家里那本一模一样，伸手就抽了出来。

　　哗啦一声，带出了一些东西，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抱歉！”赶紧将东西捡起来，放到桌上，整理一下，是一封信和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韩臣指着那个精致的首饰盒，盒子有巴掌大小，不像是放戒指的也不像是放项链的。“可以看看吗？”

　　“不、、、”后面的字还没出口，韩臣已经把东西拿在手上了。轻轻打开，是块奶白色的玉佩，半截手指大小。样子非常别致，看起来像是一朵祥云，卷着边，在空中飘过。“云开、月明、、、你这块跟月明的那块是成对的？”

　　韩臣似有所悟的看向刘云开。只见他点点头没说话。

　　突然脑海里就闪过四个字：定情信物！

　　再看上那封信，刘云开一惊，眼疾手快的上去抢，可还是晚了一步，两人一扯，信封破了，几张照片和里面的信纸飘了一地。

　　那是王诺一给刘云开和刘月明拍的照片，地点就是十一中，韩臣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你不会是一直都喜欢月明吧？”不确定的问过去，韩臣有些难以置信。

　　刘云开白他一眼，心想是个屁。

　　韩臣拿起那封信，刘云开也不跟他抢了，随他去吧。

　　只见信上写道：“对你，可能用一见钟情这个词不太合适，可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词汇来表达。这么说，兴许会吓到你，但还是请你考虑一下，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这种喜欢不是朋友间的惺惺相惜，而是恋人间的爱情。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来找我，我们面谈！”

　　本以为就是一封普通女孩写给刘云开的情书，却在落款处让韩臣彻底傻眼，那里工整的标注了俩字——向北！

　　刘云开不去看他的表情，此刻心情有点乱。或者说是不敢去看，他不想韩臣把自己当另类看。

　　“这就是你当时去找他的原因？就是你当初不好开口跟我解释你们为什么见面的原因？”韩臣声调里带着怒意，“你同意了？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刘云开慢慢扭头，为什么他在生气？他难道不应该惊讶至极，怎么反倒一脸的质问。

　　“说话啊！”收起嬉皮笑脸，韩臣直视过去。

　　“没有。”

　　“没有？”韩臣加强了语气。“没有他怎么会天天往你们学校跑？”

　　刘云开眉头微蹙，什么情况？这架势怎么那么像正室把小三抓奸在床的感觉。

　　“说话！”韩臣提了提声调。

　　“他在我们学校上补习班，有不明白的地方找我请教。”刘云开耐着性子解释道。“那天、、、我都跟他说清楚了。朋友而已，你想多了。”

　　那天？韩臣回忆了一下，应该就是拍广告那次。原来他请向北单独吃饭是有用意的。

　　“顺便谢谢他仗义出手。”刘云开又补充一句。

　　韩臣看着他，噗嗤笑了出来，走上前去，将玉佩拿在手里晃着：“送我了。”

　　刘云开瞪起眼：“凭什么？”

　　“你不舍得玉佩还是不舍得月明？”

　　“你少胡说！”刘云开伸手要抢玉佩，韩臣缩手就是不给。“无不无聊？”

　　“既然没那个意思那些照片怎么解释？”韩臣继续晃着手中物。

　　“有病！”刘云开轻声骂着。“照片是王诺一拍的，月明不要，就顺手放那了。”

　　“信也是顺手？”韩臣语气有些吃味。

　　“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没？”刘云开不耐烦的伸出手，“玉佩还我，那么贵重的东西凭什么送你？”

　　韩臣听后，又把脸凑过去轻轻道：“这个算我的生日礼物。”

　　刘云开诧异的看着他：“生日礼物？”

　　韩臣从口袋里掏出钱夹，亮出身份证：“看看，我可没撒谎。”

　　刘云开捏过证件反复看着，今天竟然真的是他生日。

　　“我言而有信吧？我说生日这天就会自动找上门的。想吃什么？”韩臣笑的无赖，“你看我多可怜。中学之后，一到今天就被我爸妈抛弃了。我爸说今天不光是情人节，还是我妈的受难日，所以每到这个节日，他们就自己出去庆祝了，都不带我。”

　　“哼，你也可以出去约会。”刘云开不屑。“不是有暗恋的人么，极力破坏，肯定能成。”

　　“可是我现在无法确认，我喜欢的人是不是也喜欢我。那首歌、、、”韩臣温暖的指尖，轻轻捏上刘云开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看了好一会，才轻言道。“是唱给你、的。”

　　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刘云开愣住，刹那间都忘了怎么眨眼。

　　“吓到了？”韩臣晃晃他，“给点反应好不好？”

　　赶紧将人甩开，刘云开站去一边，心却无法平静，怦怦跳的厉害。虽然这些话，曾几何时期待过，可真的听到，竟分不清是真是假。

　　看他有些排斥，韩臣心中浮起一丝难过：“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别因为一句玩笑扫兴，晚上不是还有节目么。可你答应过陪我过生日的，晚上我们不玩通宵，十二点之前要给我煮面吃。”

　　刘云开当然不是真的害怕，而是觉得事情顺利的有些违背天意。对于一个不会表达的人来说，要把话说开，太难了。他总觉得他们都还太天真，所谓爱情，过于沉重。

　　“喂，你在跟我装蒜是吧？”见他一直不开口，韩臣仔细想了想两人的过往，他根本不相信刘云开会感觉不出来，现在的表现不过就是心虚。“我那次碰见你跟向北的时候，你就是要跟他说清楚的吧？你不敢跟我说实话，是怕我误会还是怕我吃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

　　“玉佩送你了。”

　　一句冷语将他的话打断，刘云开还真是有些怕他问出那种话来。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早就喜欢上了眼前这个人，早到无法追溯。只不过每次一见面，心里总强逼着自己不去承认罢了。这段日子，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诸多事情——向北的出现，孙俊冉的退学，都一再的提醒了自己的性取向。

　　韩臣笑出，正中下怀，走上前他故意装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刘云开知道他明知故问，抬眼看过去：“我说我怀疑你身份证的真假。”

　　“哈哈哈，你怎么不说我人也是假的？”韩臣小心翼翼的握住刘云开的手，那双手有些凉，刘云开也不躲，任由他握着。“我不管，以后你也得给我补习。”

　　“你墙上贴的口语奖状是偷得？”刘云开白他一眼。

　　“我没说英语啊。”韩臣强词夺理。

　　“别的不会。”

　　“我说汉语。”韩臣笑的欠扁。

　　刘云开冷笑一下，就要挥拳，韩臣识相的往后退了退：“君子动口不动手。”

　　“出门左转幼儿园，去那从头学去吧。”最好让幼儿园老师给他一顿打，把舌头剪去才好，免得整天那么聒噪。

　　“哈哈哈哈，我就要跟你学。”韩臣不怕死的靠过来，强势的把人搂住，这个拥抱，他在梦里反复练习了不知多少遍，此刻终于实现。“以后你给向北补习一次就得给我补两次。”

　　刘云开呼口气，身子才慢慢放松下来，脸色却一片潮红。

　　这个安静的拥抱，让时间犹如止水。

　　突然刘云开把韩臣推开，一字一顿：“向北在等我。”

　　“刘云开！”韩臣大声吼过，十分不满。“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成心的吧。”

　　原来他也会恼羞成怒啊。刘云开好笑的盯着他：“向北说今天在回旋阁的英语角等我，不见不散。”

　　“等你过节啊？”韩臣恢复往常。“走，我也去，不是正好晚上要唱歌么，去叫上他就是了。”

　　“少来！”刘云开给他一脚，“你明知道我为什么去赴约。”

　　“为什么？”

　　“讨打是吧？”

　　“别打别打。” 赶忙握住要抡过来的铁拳，韩臣告饶，顺势揽上刘云开的肩膀，“我就要去亲眼看着你跟他说个明白。而且我也真的想叫他去唱歌啊。”

　　刘云开懒得跟他废话，跟这个人费口舌向来讨不到便宜。两人一同出了门。一路上逗着冷若冰霜的人，韩臣觉得，今天的夕阳格外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