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一次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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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淼又如常出入我家。即使有些事情已经呼之欲出，只要她没有真的开口，我就可以继续装傻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因为她偶尔会很晚出现，我实在不想大半夜地去开门，就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她一份。
妈妈看着我在晚餐时把钥匙给了程淼，什么都没说。只是之后“叫早”服务经常出现在程淼住在我家的时候。我反正不做贼，也不觉得心虚，虽然次数多了会觉得有些无趣，但如果这样做可以让妈妈安心，那么随她吧。
事实上，程淼还是很有分寸的，并没有做什么过火的事——偶尔会看着我，看到我头皮发麻。
我那严重的肌肤渴求症，在不知不觉中回避对程淼发作的机率。我会去亲优的脸颊，却不再会去亲明明很细腻的程淼的脸；我会抱着丁蹭，却不在睡觉时抱住程淼的腰。
第二次发动论坛聚会（并不是和优一起上的那个论坛。我和优上的那个论坛是专门针对COS的。这个论坛是某门户网站的BBS）时，她已经放弃说服我改邪归正。由着我胡闹了。而那一次的聚会原因，是因为一个女孩。
那论坛上，女生很少。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我一个女孩。那个使得我有招人聚会兴致的女生，则比我小了一岁。
她常是安静的，在我的贴子后面偶尔跟一两句话。用的ID也很特别，里面有一个“影”字——在这里我且把她唤作影好了。
其实我的贴子看的人不少，一来我在网上颇闹腾，二来我不会灌纯水，总是言之有物。所以她一开始并没有让我太过于关注。注意到她的原因是她的E-mail。
她的Mail里非常明白地说“很喜欢我”，并且会把一些学校里发生的事告诉我。有些事让我觉得涉及了隐私。比如她学校的体检和一些朋友间的交际情况。我很不厚道地怀疑她是不是论坛上的某个男生恶作剧搞出来的马甲，于是索性为了解惑招了全员在周末到RG集合，聚会。
影的Mail一直持续到聚会前一天晚上，最后那次Mail里，她这样写道：“你是我很喜欢的人。我很崇拜你。但我不想见到你，我怕打破了自己的梦。”
我无语。原来我已经晋升到了别人“梦中的人物”，实在荣幸得过了。回复她：“你来吧，我也想见见你。”
聚会当天到的人不少，连外地的网友都有特地跑来的。笑着闹着过了聚会时间，我并没有看到影，直觉认定她只是某个网友制造出来的恶作剧。便想一笑了之，大家找个地方玩个尽兴也就是了。
正在讨论要去哪里消磨时光，我的手机响了。是陌生的号码：“我看到你了。你和我想像中完全一样。”
我怔愣。为了让大家聚会时不至于找不到人，我在论坛上公开过自己的手机号码，有人发消息过来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消息里的话。感觉就是那个影发来的。
抬头，我在RG的喷水池周围寻找可疑的发信人。网友里有人问：“还有人没到？”
“发消息过来了。你们等会，我去找人。”
喷水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半圈走下来，我大概已经确定了是谁。
一个稍胖的女孩子，不像在等人，倒像是在看我们那一堆人。我走过去，直接问：“是影？”
她有些不好意思似地点头：“我准备走了……”
“走什么？过来一起玩啊！”
我拉了她就往人群走，一脸被众网友形容为“得意”的表情。
不是恶作剧，居然是真人。这点其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无妨，我只是为了确定一下。多见一个网友也不算是坏事。
那次见面，影并没让我惊艳，只是普通。然而，她让我印象深刻。原因是她看我的眼神，也让我如芒在背。
那天回家时，是我送她去的车站，路上我笑着把程淼挂在嘴边，最后绕着弯子加了一句：“影，不要告诉我 ‘爱’我，其他都OK。我希望你记得。”
当天，她就发了消息给我：“我不会说爱你。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这是我的回答。
影还是很孩子气的。她会发消息给我，打电话给我，约我出去玩。偏偏又不擅长聊天，不会找玩乐的主题，大多数时候接她电话，是我在找话题说；而和她出门，则需要我来暖场不让场面太冷。这些我也许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觉得有问题的，是我家经常出现的“暂住人口”——程淼。
女人真的是天生敏感的动物，不过是两三回电话，几次出门，她就开始盘问：“这个人是谁啊？男的女的？怎么老找你出去玩？”
我漫不经心：“女生，论坛上的。人还不错。”
“不要老往外跑，你又不喜欢晒太阳。”
回完影的消息，我瞟她：“不是夏天，晒晒太阳也是好事。”
她的眉头紧拧，一脸不高兴。嘟嘟囔囔的样子让我觉得颇好玩，于是有了逗她的兴致：“怎么啦？吃醋啦？”
她看我，很认真：“对啊，我吃醋了。你会不会为了我不和她出去？”
我笑：“不会。”
我不会为了谁改变自己太多，不会为了谁让自己没有自由。这些，是原则，也是底限。如同我可以和程淼这样暧昧不明地相处下去，可以陪影玩，却不会像优那样真的“喜欢上一个女孩”。
也许是为了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换了太多回工作，也许是我怕了那种相处到最后就得面对爱情的老套模式，也许我不想太寂寞……也许，只是我自私。自私到享受情人才可有的拥抱和亲吻，当我觉得冷时，可以有体温取暖；当我觉得心口空落落时，能依靠着谁的肩膀，又因为对方是女孩而不必担心之后的麻烦。
我已经清楚男孩子要的是什么——他们要的是我所不想要的那些：爱情，承诺，甚至婚姻。如果对方是女孩，则不再有这些后续。只是友谊，这距离让我安心。
我隐隐知道自己的自私，明白自己的回避，所以看着程淼黑着脸，依然和影通着电话。我要让一边倒的形势变得均衡些，不能和程淼太近，我怕自己有一天会踏过底线。
也所以，我和优一起出去玩，一起COS，一起去学校，一起做很多事。我不让自己有太多时间和程淼腻在一起——她，让我觉得危险，又无法真的抽离。我知道，在名为“暧昧”的灰色地带，很难掌控好自己的感觉。我怕她，更怕自己。
我知道，程淼要的和我不同。
优和最初她说喜欢的那个女孩，似乎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那个自称为双性恋的女孩去了日本，她们的联系似乎也淡了。她喜欢上了另一个女孩——和她一样喜欢视觉系的孩子，还在读高中的年纪。
优总让我觉得惊讶。怎么有人可以这么轻易地喜欢上这个，再去喜欢上下一个。而且对象都是女孩。她到底是真的喜欢上那些女孩，还是享受与众不同的感觉，我不清楚。我知道的只是：这个有喜欢对象的人，对我而言很安全。
我可以亲吻她的脸，我可以拥抱她，我可以发些暧昧不明的消息给她，可以对她任性，可以和她同进同出，可以让她留宿，却不必担心她有一天会有程淼那样让我头皮发麻的目光。
和她在一起玩，有一个很麻烦的情况是：她喜欢夜游。经常和我聊到很晚，甚至是她回家的末班车时间。凌晨时分在户外，对我是一种折磨。我回自己家的时间少了，常常在她上车后转身回外婆家——那里离她回家的车站近得多。
程淼总能在我偶尔回自己家的时候出现，睡到半夜就滚过来环着我的腰。我喜欢碰触别人的肌肤，却反感别人的触碰。每次她抱过来，我就会惊醒，接下来好长时间都会睡不着。说了几次，她总当耳旁风，我也不再说，只把外婆家当自己家来住就是了。她不习惯我外婆家的古旧，不会留宿，这让我清静不少。
这样的情况，维持到了我和她的第一次争吵。在那之前，我们虽然也有不少分歧，却没有真的吵过架。我总在感觉到要吵架的时候退让，出门或者睡觉，不理她，她也不能一个人吵起来。
争吵的原因依稀记得，还是因为影和我上的那个论坛。
那是个阳盛阴衰的论坛，陆续有几个男生告诉我喜欢我，我听过笑过，没怎么当一回事。水照灌，贴照发，很多事经历太多回就麻木了。这种告白对我正是如此。
程淼却不这样想。她不喜欢网络，但会在我开着电脑去洗澡时看我发的贴，等我回来时再冷嘲热讽一番。我一般并不介意，笑笑就过去了。
会和她吵，是因为她在那个论坛上发了贴。其用词明白到粗神经的男生都看出不对劲，打电话来告诉我。
她在贴里写道：“我打你电话打了一个晚上，一直只听到铃声没有人接。我猜你这家伙是把电话线拨掉了！很好。早上再打，还是没有人接；不错。刚刚打过去，你妈妈居然说你出去了！你到哪里去了？外面下着雨呢！！你不要告诉我你去发掘雨中情去了！小心我扁你！感冒还没有好透，还在断断续续发着烧，五天里熬了三个通宵的你，居然下雨天出门？（我相信你妈妈没有骗我）你真是不想要命了是不是？回来马上给我电话啦！我在家里等着！不过如果你四点还没有打电话过来，你就得付我明天的工资！因为我会直接到你家去等你！看看你这个超级没时间概念的人这种天气要在外面躲到几点！”
“没有什么是可以值得期许的，但你也相信了我；没有什么是能够相信的，但你还是会与人约定；没有什么能够让你动容了，可是还有音乐！你还是那个你，不过是因为受了那么点儿无关痛痒的伤，别去捂着伤口不肯放手，又不是没了阿毛来剥豆的祥林嫂！虽然我也知道精神上的伤害有时远比□□上的来得深，但也是有限度的。因为你没有被这种人的背叛打倒，你还活着。虽然你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简简单单说自己的事情，但你的亲和力还是第一强！经历个把没心没肺的所谓“朋友”，不正是让你了解我有多可贵的机会吗？你何必去相信那种女人？相信我呀！我是可以相信的！因为我知道你有多优秀！那种女人终其一生都不会了解的！这就是我和她们之间的差距！她们才没有资格拥有你的信任！”
确切来说……如果不是那论坛的记录保持得够久，我已经不能这样明确引用这些话了。我甚至不记得我是和哪个朋友不开心……我记得的，只是她发这一贴之后，我的震撼。
太直白的话。太明显的语句。太让我无法回避。
当贴子回到第二页，有人开始说“这根本就是告白贴嘛”，有人提及“原来他们是同性恋”时，我真的开始生气了。
从来都不想让自己特殊，不想让自己特立独行，不愿意谁觉得我是与众不同的，我要的是最普通的生活，最平凡的人生。
我在吵架时的口不择言总让我自己后悔，因为深知自己的语言有多伤人。偏偏无从控制。她到我家时，我才醒没多久，那贴子里刺目的句子还在我心上扎着，像一根拔不掉的刺。当她想抱住我时，我格开了她。
“你发这种贴子算什么？好看啊？”
她看我，站在那里看我，许久才出声：“我只是担心你。”
“我需要吗？”睡眠不足引发我的胃和头一起在痛，看到她就会想到那贴子里刺眼的话，我很想骂人。
她坐在床沿，低声地：“我真的只是担心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冲？”
“你知不知道论坛上的人怎么说？你知不知道他们说得多难听？”我瞪她：“发贴前请你先考虑一下，那是公众论坛，那是门户网站的人气论坛！你要多少人误解我？你要别人怎么想我？”
她哑然，声音更低：“你在意这些？”
“我在意！”
“……为什么？”
“我是正常人。小姐，我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的想法，别人在我背后的说法！”和她说这些似乎真的很没意义，她不在意那些，她会发这样的贴，本身就说明她不在意。在意的人始终只是我。
“你是正常人吗？正常女生会给女孩子房门钥匙？”看了我许久，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我咬着嘴唇看她了然的目光，竟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心头一紧，伤人的话冲口而出：“你以为你很特别吗？钥匙而已，谁要我都会给。”
她怔住，看得我只觉不止是胃，连上面一些的脏器也在抽痛，嘴巴却像有自己的意志一样还在继续：“你不过是长得漂亮了一些，你也知道我对漂亮女孩向来比较客气。这不算特殊。真要说特殊，只有小真是特殊的。她才是我的知己，你不过是好友级别。”
小真是我初中时的同学，唯一一个可以几年不见面，见面就好像几年都在一起玩的人。是我承认的知己——在那时，已近三年没有联系了。
程淼的眼睛闪亮得像要滴出水来，她抬头看着天花板：“好，好，这就是你的想法是吧？这才是你的真心话？”
“没错，你满意了吧？因为你这贴的关系，那个论坛我不能去了。你满意了没有？”我根本管不了自己的嘴，一句接一句的话往外蹦，“现在你可以走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我不想再被谁以为我和你纠缠不清！”
转身撑着电脑台，我大口透着气忽视自己胸口的闷痛，听着她摔门出去，听着妈妈小心地到我房门前探看，听着自己眼泪重重落到桌面上，硬是没有让自己哽咽出一声。
一个礼拜之内，我把日用品再次大搬家，从自己家搬到外婆家。算正式住下来了——这一住，便是好几年。
因为搬家，我好几天没有上线。等我上线时，□□上有那个论坛的网友发了个地址过来。是程淼的贴：
“找你找了一个下午。找不到你，这个城市对我而言，像一个都是水泥钢筋妖兽的森林。而我，在这个森林里，迷失。迷失自己。
你知道的吧？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因为，这个城市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任何东西了——除了你。而你，不是我的。呵，何等悲哀呵！我等你的挽留，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留下来。可你，竟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在你眼中，我是怎么样的？只是一个让你惊艳的女孩？只是一个让你看了想拥抱、想亲吻的女孩？只是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女孩？
有你的手机号码，有你房间的钥匙，有你电脑的密码，却总也走不进你世界。
刚刚拿到你的房间钥匙时的喜悦，在得知这把钥匙可以给所有女孩后，消失无踪。我想要的是特别，你只能给我普通。
你可以对着我笑，笑得阳光灿烂，却不会在我面前流泪；你可以看着我说喜欢，却不会对我谈心底的事；你可以让我睡在你的床上，却永远永远都不会让我有出现在你梦里的机会。你知道我有多么嫉妒那个被你称为知己的女孩？嫉妒你想痛哭时，会去找她；嫉妒你觉得疲倦时，会让她陪你；嫉妒你和她的心有灵犀！那个你心中NO.1的位置，只给她。而我，只是好友的级别。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喜欢到可以为了你，学着上这种虚幻的网络；喜欢到可以为了你，看我从来不看的漫画；喜欢到可以为了你，试着听柴可夫斯基。那些，是你喜欢的，我试着去喜欢。只要能和你有共同语言，我试着改变我自己。我比任何人都更喜欢你。
可你，竟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了吗？
一个下午，找不到你。在你的房间，在那任何女孩都可以进出的房门后，等你。在这个到处都有你的气息的房间，等你。在小星温暖的怀里，等你。而你，又在哪里？
明天，我就会离开这个城市了。我想，我不会再回来了。因为，这个城市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了。而我留恋的你，根本不在乎我。何必呢？要不到你的特别，我又何必要那个普通？
这个有你的城市，每一面窗里，都有灯光。没有一盏灯光是为我而亮的。那个没有你的城市，也不过如此吧？
只是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你……会看到吗？我的这些话。
也许不会了吧？这里，是被你遗弃的论坛。
我，也同是被你遗弃的。喜欢你的人。”
看着并不算长的文字，我抬手，放下，再抬手，再放下。没有回的必要了……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一次争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