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迷花传》我不是你的天使

12、风起（一）

　　入围者都在侯府正院大厅休息，由太子府管事出面作陪。其实今日宫中有中秋宴会，餐后还有表演节目，内容丰富，足以让人乐不思蜀。不过因为太子妃胞妹忠勇侯二小姐文武招亲一事传得实在厉害，尤其是明王殿下也是参赛人员之一，宫里宫内上至太后皇帝，下至宫女太监，统统都明里暗里打听这事。
　　隆庆皇帝陛下甚至允许两个儿子从宫廷中秋御宴上早退，转战文武大赛。
　　此刻隆庆皇帝便虚弱的靠在御榻上，浮想联翩：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拘得孩子们都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小钰喜欢玩闹就让他去吧，心尖宝儿的事情自然比别的儿女的事情要上心，瞧他平日里对皇嫂格外上心，做为孩子爹的他看在眼里，又怎能不着急？不管闹不闹开，总归是丑闻一件，如果真娶了皇嫂胞妹，趁了心也就好了！如今遂远夫妇不在，太子去走走过场是很有必要的。如果让遂远那位表里不一的毒夫人知道是因为他的迟疑导致太子不能出席她女儿的招亲大会，指不定到时要怎么个闹法。大汉朝在自己手里，越发国不像国，天灾人祸接踵而止，真希望这位有着凤凰祥瑞的太子妃能给大汉朝带来好运，就好像当年的嘉敬皇后一样……小翼和她感情一直不错，如今她妹妹的文武招亲大会，人才济济，小翼前去撑场，于公于私都不会吃亏。
　　思忖至此，隆庆皇帝心情陡然好了许多，晃悠悠的从龙床上蹭起来，来到自病后已三月不曾到达的御案前坐下，一旁的郑九见状欣喜不已，眼泪婆娑的赶忙上前伏侍皇帝殿下拿起御笔……

　　兰琦曾问兰楚：“你为什么选择文武招亲这样莫名其妙的方式选择自己的终身？选一个陌生人做相公，感觉应该不大自然吧？”
　　兰楚郁郁不乐的撇嘴：“我认为这个办法是最好最有效的。盲婚哑嫁就别提了，咱们的身份早已注定只能嫁给身份相当的绣花枕头公子哥儿；好，退一步说如果自己挑，像咱们这种长得很祸水的女子，说不定人家只是看中咱们的姿色，况且如今的白眼狼多了去了（白眼狼一词摘自《端敬皇后手书》）你怎知千挑万选的男人不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如今这般也好，不管怎样，挑选的男人总算是上得了台面的，在最后入围者中选一位长相性格都过得去的人做相公，不管公与私，他都不敢委屈了我是与不是？”
　　兰琦咕噜着：“要是咱们的眼光有误，挑来挑去还是挑了个白眼狼，怎么办？终身大事一经决定可不能反悔。”
　　兰楚大笑：“女人决定自己终身大事就好比推牌九，老天做庄咱们压方，压大不一定开大，指不定开小；压小又指不定开大；你退一步只求两全，压两方庄家来个大小通吃，玄得很呢！婚姻大事如果不能怀着宽容、忍耐的心，于我们这般宁可玉碎的，最后很容易就搞成个两败俱伤。”
　　瞧见姐姐一脸的黯然神伤，兰楚拥抱姐姐，安慰她：“你不用担心，就好像我从不担心你一样。我们都是爱自己太多的人，别的无关紧要的人都伤不了咱们，我们都是妖孽。”
　　兰琦回拥妹妹，承认她说的不错。兰楚是赤裸裸的妖女，可惜世人都看不透——光瞧着祸水脸去了；而自己——也不过是披着太子妃外衣的另一只妖孽！
　　兰楚打了个呵欠，懒懒地说：“好吧，假若事情真到十分不堪的地步，那也没关系，咱们张府的上一任凤凰仙子端敬皇后，不也是明珠另投，成就一代传奇？”
　　兰琦沉默，好吧，知道你不是良善之辈，你想怎样我都支持你。只是若有人敢欺负到你头上了，我定叫他/她生不如死。
　　此话题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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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边为了争夺佳人，已打得天翻地覆。文试已过，入围者十五人，现在是武试时间，恰好也是太子妃与兰楚姐妹俩的下午茶时间。
　　侯府招亲的女主角兰楚小姐对外边的打斗置若罔闻，仿佛没事人一般与太子妃姐姐一起享用御厨贡献的点心。明王之前说，御厨可以做完下午茶点心再回宫，不吃白不吃——侯府日常行为规范有交待。
　　兰琦用过下午茶，终于想起要来‘探望’一下参赛选手明王。兰楚虽然没说，但是身为同胞姐姐的她，自然知道妹妹并不想和这位走后门的明王殿下来个举案齐眉的。
　　姐妹连心，有些事情不必说出口便已了然。

　　你明王是亲王贵胄，我给你面子让你直接进入决赛。但你摆谱不按游戏规则玩，焉知我怎肯一再忍让？给你面子不代表愿意拿下半生赌气。再说就你那点花花肠子，千人、万人不知，或者你自己还不曾察觉，我好歹和你相识了五年呢！——兰楚在软榻了翻了个身，打了个呵欠，歇个中觉再说。

　　侯府正院小花厅。明王殿下优雅的坐在花厅主座上喝着进贡的碧螺春，高盛鞍前马后的伺候伏侍，秦辉不卑不亢的客座相陪。
　　兰琦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

　　侯府的家规：主子的乳娘嬷嬷、府上总管身份非常高，仅次于主人。在侯府相邻的地界置有家产，允许自由婚配，在侯府任何场合都可以以家人身份入座。走出去不管谁都不能把侯府管事、乳娘不当回事。
　　别的王府不可能由总管陪着亲王一同入座，侯府就可以。
　　大汉朝鼎盛二百余年，例任侯爷即使爵位不高，上至亲王伯爵下至宫廷宠臣无人敢欺，一半是由于圣眷浓厚，一半是由于怪异的各式规矩、行为规范。因为不懂，才显高深，所以崇拜。外头的人都觉得侯府的人行为乖张，能避则避，不能避即刻笑脸相迎，丝毫不敢懈怠。
　　所以侯府招亲能办得这样隆重。一朝小登科，与侯府成了一家，百利而无一害——前提是保证侯府二千金能在自个家里活得滋润，活得痛快。
　　侯府的人不痛快，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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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殿下、太子妃、明王均出席了侯府二小姐的文武招亲大会决赛，足已证明大汉朝未来几十年最有权势的人是如何重视这场比赛。
　　最令人惊奇的是明王殿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便主动将自己的参赛身份转换成嘉宾身份，各位候选人面上不说，心底里都笑开了花。——本以为明王是最有力的竞选对象：身份高贵，又是姻亲，到了场上兵戎相见，不是没有顾忌，哪知他在最后关头宣布无条件退出，……众人皆觉松了口气。

　　之前的比试兰琦兰楚从未到过场，此次姐妹二人首次盛妆联袂出席决赛，惊艳四方。
　　虽然之前大家一直有心理准备——绝色倾城，可当两位美若天仙的女主人出场时，所有人还是被其二人容光所慑。
　　太子当前，自然不好意思当面意淫太子妃；不过二小姐就没关系，或许只要自己拼全力，说不定就会抱得美人归。
　　兰楚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或痴迷或意淫的目光，自然也不甚在意，面前各式目光的洗礼，该干嘛还干嘛！她用眨巴着的大眼睛侧头冲太子妃姐姐微微一笑，顾盼流转，令旁观者惊为天人。——偏偏兰琦一下子读懂了她眼眸里的意思：看吧，以后不必担心我幸不幸福，把我娶回家，谁不摆高台上供着？
　　兰琦一声不吭的看着她，再度叹气。果然无需替她担心，这小妖孽怎肯吃亏委屈自己？看中姿色就看中姿色吧，如果谁谁谁真的读懂楚儿那异常丰富又恶趣味浓厚的内心，还能抱着欣赏、爱慕的态度处之泰然的和她交往，老天，您还不如重新选个最优秀最具宽容心的神仙送过来给她吧！
　　太子殿下轻咳一声，场内众人随即回神，美人很重要，如果抢到手可以天天摆在家里看。可胜负未分前便迷失心性甚至忽略太子殿下，只能证明未出手便已露败迹。
　　两姐妹很有默契的同时一眨不眨的盯着参赛人员的一举一动。刚刚不过几个照面，已有十人不合格。有两位看似被兰楚美色所惑，事实上扫向兰楚爱慕的目光似乎不那么纯粹，尤其当太子一咳时，立刻回神，目不斜视——这样的人不合格，野心太大又虚伪的人，被判不及格是一定的。
　　还有几位，扫向兰楚的目光又太纯粹了，连太子轻咳示警都无所知觉。——明知道是被美人迷住，可这位美人太有性格，重色又不机警的人自然不能成为她的枕边人。
　　兰琦飞快地扫了妹妹一眼，凑过头去和太子耳语几句，太子为难的思忖一番，点了点头。
　　片刻，太子殿下柔声开腔：“太子妃和我们家兰楚都决定只留下□□、钱仲池、宋苛、胡少荣、李旭东、屈金轶六位进行比试，其他人均有赏赐；如有意向可自行往吏部登记，任才唯用，今天且欢迎留下来观看最后比试！”换句话说也就是你们虽然已入围，但是最终决赛资格还是临时取消了。
　　经过千辛万苦闯入决赛后又被莫名取消的九位参赛人员一时间竟都愣住，这都是什么事？凭什么不让我们最后再拼一场？理由呢？好吧，就算太子妃和二小姐不同意，可……凭什么？
　　取消资格的参赛人员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又不得不听指令，毕竟，不管是太子的指示，还是太子妃的意思你都不能当放P，和侯府的人闹翻脸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他们仍是不明白为什么被淘汰的是自己，但是他们总算知道她们都是女人，女人却总有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和理由，而且这理由是由天仙般的太子妃和侯府二小姐想出来的，那就一定是自己不对！
　　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九位俊杰总算默认了对自己的处置。虽说太子开口留他们看比赛，还是有部分人拉不下脸来看别人抱得美人归，于是九人中倒有七人请辞离去，余下的涵养极好的两人则坐下来观看比赛。
　　经过最后的抉择（文：以兰楚美人为题，即兴赋七言诗一首；武：射箭与械斗——各一注香时间），钱仲池、胡少荣、屈金轶三位被首轮淘汰。余下□□、宋苛、唐旭东三人问鼎桂冠。
　　□□：字元长，祖籍江浙，隆庆三十四年探花，任殿中少监兼轻车都尉，从四品。父亲为怀化大将军□□，官居正三品，母逝。
　　宋苛：御史大夫宋守仁之子。无官职在身，然其人师从少林，武艺不凡，人采风流又足智多谋，有‘玉面小孟尝’之称。
　　唐旭东：唐门青年俊才，诗画医毒四绝，人称‘四圣公子’。
　　已然不用武斗，能进入决赛的都是高手。况且侯府二小姐选婿，与选武夫是有区别的，文才人才人品这些才重要。
　　最后比赛阶段，太子妃被兰楚拉到后院说悄悄话。兰楚犹豫了一番，终于下定决定说道：“□□和宋苛看起来都不错，不过我更意属宋苛些……”望了望张口结舌的太子妃，于是换种方式笑道：“这下不了得，咱得赌把大的，庄家一直眷顾咱们，赌运正好，压小得小！”兰琦差点吐血。宋苛、□□，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这宋苛，难得兰楚喜欢，品貌非凡、惊才风逸，看起来似乎不错，可是要不要告诉她，宋御史与大司马楚郡王关系太过密切？
　　兰琦脑子里转了几十个念头后，咬牙狠心想：日后小翼当了皇帝，还怕制不住楚郡王一党？

　　这是侯府二小姐的招亲大赛，她说让谁赢，谁就一定能赢。宋苛当然成为忠勇侯的准女婿。侯爷夫妇临走前交待过，一切由姐妹俩自行做主，尤其是太子姐夫在场，太子身边能人众多，婚事很快就敲定下来——九月初三，黄道吉日，宜嫁娶，出行。对于成亲的人及前来喝喜酒的人来说，都算是个好日子。
　　婚事定下来，□□和唐旭东虽然面上不大好看，总算没有拂袖而去。在太子殿下殷勤而诚恳的挽留下，都答应留下来做客。刘元长是太子幼年伴读，一块捣蛋着长大，唐旭东是侯府表亲，两人都不多推辞，一并留了下来。
　　又客气了一番，太子留下太子妃陪着妹妹处理打点大婚事宜，自己与明王兄弟俩前往皇宫销假。皇宫的人包括隆庆皇帝对于此次比赛是相当的关注，此次进宫面圣，隆庆皇帝对于幼子主动放弃赛程十分不解。打起精神疑惑的问：“小钰为何不比下去？说不定抱得美人归的就是你了！”
　　太子也不解，不过他向来不习惯发问，此刻听父皇提及，自然是拭耳以听。
　　明王撇撇嘴，眼珠子牢牢盯住龙凤图腾画梁，不以为然的说：“因为有人告诉我，如果她们两姐妹都嫁给我们兄弟，天下间其他的名门闺秀、天姿袅袅都会失望得要命……”
　　饶是隆庆帝病得几近虚脱，还是忍不住嘴角弯弯：“……听起来似乎是在拒绝。”配合脸上揶揄的表情，看起来容光焕发，属于帝王的光辉再度围绕在他左右。
　　太子却着实尴尬起来，他忍不住抚额，这话几乎不用猜他都知道定是出自自己那位天仙般的太子妃之口，这么客气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只有她开口才能让小钰一声不吭的放弃……比赛。
　　隆庆帝的精神看似好了不少，拒绝了郑九与皇子们的好意，自己挣扎的坐了起来，撑住身子，微笑：“好吧，既然小钰不玩了，那……”略一思索，“上月杭州知府呈上来的那位苏美人，二八年华，姿色与太子妃姐妹俩也不相伯仲，朕虽封她为充容，奈何身体欠缺……干脆赐给小钰好了。”
　　明王陈钰皱着眉摇头：“父皇现在倒大方，待日后身子舒坦了，又找孩儿要回美人怎么办？孩儿可不是柳下惠……”
　　隆庆帝心情甚是愉快：“父皇身子好了，想要什么美人没有？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
　　明王赶忙一鞠身：“陈钰谢父皇赏……”
　　太子在一旁一直微笑着不说话，此刻方才接口道：“小钰新得美人，楚妹妹又错失佳婿，赶明儿我带着她们姐俩过你宫里看美人去。”
　　明王大眼睛忽闪忽闪，蹭了过去走到隆庆帝身畔挨着坐下，“父皇，小钰都是王爷了，如今又新得美人，父皇好歹也让小钰搬出去住几天嘛……”明王甚得宠，几乎一出生就封王爵，还不会说话外赐的王府就已建好，只是隆庆帝爱子心切，所以二十年来一直住在景仁宫。
　　隆庆帝淡淡地摇头，略一低头，掩住那丝丝悲哀，然后沉默良久。……孩子，你不懂，自由不重要，生命最重要，任何人在父母的怀里永远是最安全的！
　　明王似是察觉气氛不对，噤若寒蝉，只是那眼巴巴的目光，仍紧紧的盯着父皇。皇帝皱眉，又拗不过儿子，低声苦笑：“小钰，多陪陪父皇吧……！”凄凉的语气，带着哀求的意味，明王只觉得心头一时间又酸又涩，到底忍住不再提及离宫一事。
　　太子一直是最佳旁听者，在父皇与皇弟的交流中，他保持一贯的微笑，倾听。不插口，不多话，微笑，任何人抬眼便可看到他，他就坐在一旁当听众，却也永远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父子三人之间的详和气氛并未保持很久，郑九回禀，宋御史有事面圣。
　　太子的目光更见柔和。宋御史——宋守仁，隆庆帝宠臣，大司马楚郡王密友，忠勇侯二小姐兰楚的准公公，新攀上的太子姻亲。
　　隆庆帝愣了一会，瞅了眼太子，愉快的笑：“宣！”
　　宋御史随着郑九进殿，这才发现太子与明王都在。在皇帝免了他的三跪九叩后，仍是依常礼一一请安问好。
　　御口赐坐。
　　宋御史当然不敢坐，只是一味的躬着身子回话。虽说有赐不尊是抗旨，但是更显忠心，皇帝当然也不会真的怪欺君罔上。
　　“蒙陛下圣恩，犬子此次于侯府招亲大赛中夺魁，微臣特携犬子前来谢恩。”
　　聪明的天子，聪明的皇子，以及聪明的臣子，相互说着吉祥祝贺的话，又相互揣测对方的意思，于是很快就达成一至：和谐一家亲。
　　君臣一室，其乐融融。当然，利益最大的还是随着父亲进宫谢恩的宋苛。美人在望，功名上身外加赏赐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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