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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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峥的声音放得很低，在寂静房中，莫名带上了蛊惑的味道。
景萱纵是在笔中，无人瞧得见她面上表情，窥得见她心中所想，这一刻，也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乱了。
展靖阳真正与宁峥生气的症结所在，她其实不是没想过。
展靖阳对她有情，在她出事之后心心念念地要帮她。宁峥与他交好，却对他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这固然是他生气一个原因。
但她也并非瞧不出，那日展靖阳闯进舱房，看见她与宁峥那一瞬，脸上出现的嫉妒与隐恨。
她与宁峥当时的情形，除了他们自己清楚，任谁瞧见了，都会误会吧？
可是，宁峥现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即便是展靖阳，他也无法让步……他在意的那些事情，是指什么？
景萱忍不住想起这一路行来的种种。从沧州客栈之中，宁峥强迫袭来的那个吻，到他为她准备的衣裳，换过的食盒，他执起她的手在她腕上画画时的模样，乃至登船以来，她晕船时他对她的照顾，即便总是伴着他一贯的冷言冷语，但他对她，完全没有义务做到这一步。
他们，自小就不和，不是吗？
从小在学堂就针锋相对，互别苗头。等大了，景宁两家当初斗得眼红眼绿的其余人都好了，就剩下他们两个领头的，还彼此看不顺眼。
宁峥是骄傲的，她也是，他们都被人捧在手心捧惯了，谁都不会对谁服软。
而两家母亲的乱点鸳鸯，以她拒婚，再扰乱景笙与宁峥的婚事收场后，他们倆之间的关系就演变至最水火不容的地步。
若不是这场意外，恐怕这一生，她都不会和和气气与他说一场话。
景萱在笔中怔怔看着宁峥，只觉他那一双眼幽深如潭，其间闪动的某些情绪似要将人溺毙。她心里有个荒谬的念头冒出来，但又立刻被扼杀掉。
宁峥对她……怎么可能？！
自己这样的揣测，若让宁峥知晓，恐怕会嘲笑得她一辈子抬不起头吧？就连景笙那日编排的她当年拒魂的谎言，也会被坐实。
不敢再去看宁峥的眼，也不敢再去胡思乱想，笔筒内的方寸之地中，景萱只觉自己的心也似困兽，慌乱无措。
“你那傲气又目中无人的性子，要你向别人低头让步，的确不可能。”
她本是胡乱扯了句话应答，但答过之后，又觉得这似乎才是合理的解释。
而宁峥闻言，也低声嗤笑了下，缓缓应道：“的确如此。景萱，瞧不出来，你竟然如此了解我。”
她一颗乱糟糟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可安定过后，偏觉得什么地方缺了东西，隐隐有些失落。偏偏自己还不敢再去深究，干脆闭了嘴，在笔筒里装聋作哑起来。
宁峥提笔枯坐半晌，再无景萱的声音传来，终于无声将笔搁下。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对景萱而言，颇有度日如年之感。
船上诸人之间的关系，简直微妙到了极点。
宁峥与展靖阳依旧在冷战，两人一句话也不曾说过，甚至连眼神交流也少有。
她困在笔中未再现身，免了被发现的忐忑与晕船的痛苦，但唯一能与毛笔状态的她交流的宁峥，对她的态度却骤然恢复到出事前，多半时候自顾自地温书，拿她当空气，让她一个人在笔里憋得快发疯。
但最奇怪的人还是要数她那妹妹景笙。
景笙依旧爱缠着宁峥嘘寒问暖，可奇怪的是，这段日子，她居然开始和展靖阳走得近。
景萱曾不只一次听宁福嘀咕，道景二小姐当真对自家少爷情根深种，见自家少爷与展靖阳生了嫌隙，居然还想帮两人调和。
对于景笙的举动，宁福这想法似乎说得过去，但不知为何，景萱却不这么以为。因为，以她对景笙的了解，她这个妹妹表面温柔娇弱，实际上心气眼光都很高。她虽然对宁峥倾心，但要她对宁峥身边的朋友也同样花心思，可能性并不太大。
景萱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就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期间，她几度想与宁峥谈一谈，但总不凑巧，往往话才起个头，便被别的事情岔开了。一直等到船入了京师，即将靠岸之际，她才与宁峥好好地说上话。
岂料她那一点担忧还没说个所以然，老天爷就和她开了个玩笑，给她摆了个难题在面前。
临近靠岸下船时，她竟然化回了人形。
久违的自由让景萱惆怅万分，“我现在这样子，要怎么下船？”
景笙已经生了疑心，他们这一船就这些人，突然多出来一个，很容易被发现。
宁峥显然也没料到这出，他把这段时间对景萱的冷淡稍微收了收，考虑一阵后道：“你暂且待在这，我去找船家寻套水手的衣服，你换上一道下船。”
景萱摇头，“我与景笙是姐妹，就算换了装扮，我的身形她也一定能识得出，这样太过冒险。不如我留在船上，你与船家交代一声，就说还有些贵重物品锁在舱房之中，眼下不便带走，晚些会回来取，多给他些银两，让他在码头等你一日。”
景萱打的主意，是让宁峥与景笙、展靖阳他们先下船。
宁峥此次进京赴考，会在他的伯父家落脚备考。而景笙此次进京，则是去外祖母家探病的，不管她多爱跟着宁峥，下了船也先得去赵家，不可能到宁家下榻。
她干脆就待在船上，等宁峥先将景笙送到赵家安置好，再折转身来寻她。
到时候她若回到笔中正好，就算仍然是人身，只要多给船家些银两，再寻个借口糊弄过去，也不会有人多过问。
景萱的办法无疑要稳妥得多，只是这样一来，她就需要独身在船上待一段时间。
宁峥听完犹豫一阵，深深看她一眼，终道：“我将宁福留在船上守着。”
景萱还想拒绝，“不行，宁福一直跟着你身边，留在船上显得太可疑。我就在房中，你速去速回，不会有事的。”
宁峥却不容她再多说，“不用说了，就这么定了。”
这日天气晴好，船入了港，很快便停顿好。
久在水上，终于可以上陆，景笙、展靖阳等人都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在甲板上等候。
只有宁峥来迟不说，来时还只带了一半行李，一贯跟在他身边的书童宁福也不在。
展靖阳心下了然，猜到这事必定与景萱有关。他视线与宁峥一交接，本想张口，见对方朝他微微一摇头，心下一黯，便转头看向别处。
景笙一直在注意两人的表情，见状视线往宁峥身后一绕，状似无意地开了口，“宁峥哥，马上下船了，怎么还不见宁福，你还有些行李呢？”
“行李出了点问题，我留宁福在船上收拾。”
宁峥的目光落在景笙脸上，墨玉一般深邃的眼瞳里闪过一点不耐，景笙与他目光相撞，心头猛地一凉，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她以为宁峥是知道了什么，但再看之时，却发现宁峥看她的目光如常。他朝她轻轻一笑，道：“景笙，你外祖母病重，定然想念你想念得紧。我知道你一贯孝顺，下船后我先送你去赵家，以免老人家挂念。”
宁峥话中意思，句句是为景笙考虑，又赞景笙孝顺懂事，景笙再有诸多怀疑，也不好找借口留下。且她望着宁峥面上温和笑意，想着他或许真是顾念自己，心底又有些克制不住的小欢喜，看向宁峥的眼神更加温柔多情，“多谢宁峥哥。”
展靖阳瞧得眉头一皱，略一拂袖，避开宁峥独自走到了前头。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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