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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六章 ...

  •   飞雪靡靡,万物皆素裹银妆。枝桠上的一丛雪,突然往下一沉,鸟儿落在了低矮一些的树枝上,一坨雪就降落在它的头顶上,它惨叫了一声,又倏然飞走。
      那只鸟飞过了一户窗户,绿豆般的眼睛望见了里面的一个男人。
      它知道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一个奇怪的男人,他住在这里很久了。从青鸟一出生,那个男人就住在这里了,它都数不清他住了多久。
      不过,这不是它奇怪的地方,青鸟觉得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来看过这个男人。
      青鸟会知道这件事,缘于自它在快饿死的时候,那孤独寂寞的男人给它喂食了,之后男人总会对着青鸟说话。不过,它是鸟,而他是人,它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总而言之,青鸟总结道,这是一段孽缘,人鸟殊途,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就算……就算它终究变成了人,它也是一个男人!青鸟不会因为那男人的美貌而屈服!

      不过青鸟还是趴在了窗子上看男人苍劲的笔迹,虽然它依然看不懂,可是艺术是共通的,不能因为它是一个文盲而否认他懂艺术。
      比起外面,房间里要暖和了许多,四个角落里都添了柴火,而沈榭的桌子上还放着知道暖炉。他用左手研了些磨汁,冬日里,墨汁也比平素要难研。
      左手随意挑了一只毛笔,沾了些墨汁,沈榭提笔就在宣纸上写道。

      昨夜梦中又见着阿姮了,卿依旧是那般容颜,浅笑嫣然,这几年光景,未曾让阿姮染上一丝一毫的风霜。起身后,才发觉,不过是短短一千又两百日而已,可我却觉得漫长得如百年。日日皆念卿多遍,始觉时光竟如此难挨,不禁想着师父百岁高龄,而日后漫漫长夜,又该如何消磨。
      前些日子至山下村子补给,助数村民消灾,亦算是善事一桩。上山途中,竟是看见了卿之身影,待奔至身前,却是烟消云散,或是山神怜我,才幻化出卿之倩影。虽只让我遥遥一望,心满意足,不敢祈求愈多。
      每外出,总会想着阿姮或有何所想,忍不住想要买下赠与卿。我从前却是从未有送过阿姮一件像样的信物,就连娘亲留下的玉兰银簪,也带走了。如今柜中,却是叠放了不少想要送给阿姮的,不过是胭脂水粉,或是金银首饰。阿姮总是偷酒喝,我亦是藏了几坛子,虽不知何时能再同卿对月共饮,可若是愿想成真,却忍不住笑。可之前放的一盒绿豆糕,却是坏了,许是放上太久,可惜了,不能同阿姮同食,只能喂了鸟。
      我同阿姮从未欢庆过乞巧节,倒是一件憾事,曾见城中成对的声影,在河中放花灯,我亦是兴起,在莲花灯中许愿,望卿一世欢愉,我在河边站了一整夜,灯光依旧闪耀,定是牛郎织女承了我的愿想。天上的牛郎同织女,每岁总有一见,想想真真让人羡煞。
      我的住所,景色瑰丽,春夏秋冬却也不会看腻,也很想同阿姮一起,赏这人间美景。
      可每回想到阿姮当初问我,我可信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如何能不妄想,可终究,没了这福分罢,只愿卿枕边之人,能讨得阿姮欢心,我亦放心。
      勿念。

      沈榭才搁了笔,却是呆呆地站着看了许久。
      落在窗子上的鸟儿叽叽喳喳了许久也未曾引起沈榭的一分注意。青鸟歪了头,看罢,这怪人又在发呆了,他每天总是会魂不守舍一次,可不是因了我的美貌才会呆愣?青鸟瞪着他的绿豆眼,想着。
      它唧唧了许久,才飞回它的窝里,叼了一块绿豆糕,虽然味道有点怪,但是尝起来真不错。
      青鸟在吃绿豆糕的时候,栅栏上的小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青鸟惊讶地躲进了它的窝里。
      因为青鸟知道,这居所实在是太难找了,它出去玩飞回来的途中都可能迷路。
      但是现下却是有人找了过来,这人一定是一个高手。
      来人果然像是青鸟猜测的那样,那人脚步奇轻,像是没有声音,不过好在没有杀气,它探出一个头,看见了一个着月白色袍子的男人。
      不得不说,那男子也是长得极好的。
      青鸟飞了出来,便看见主人迎了出来。它会叫他主人只是怕不能叙述清楚居所里两个男人的称呼,绝对不是因为屈服了!不管怎么说,青鸟它是一只有节操有贞操的青鸟,起码它是这般以为的。
      沈榭对着来人拱了拱左手,“原是前辈,前辈请进罢。”他的声音一贯是清冷,对着来人却是多了一份尊崇。
      来人却是二麻子。
      二麻子扶起了沈榭,“三年未见了,不必客套。”
      两人走到了竹屋里,沈榭给二麻子倒了一杯温茶,他刚想要把茶水捧到二麻子的面前,二麻子已经是走到了他的身边,稍稍阻止了他,“你手不方便,我自便吧。”
      沈榭勾唇笑了,许是许久未曾笑过,他勾起的弧度有些奇怪,他坚持用左手拿起着杯茶,低头将茶水捧到了二麻子的面前,“这是晚辈该做的,前辈三年前将我救下,可我还未曾谢过,这杯茶是应该的。”
      二麻子坐到了一旁,抿了一口温茶,是柚子茶,微苦。
      “要谢,还是谢太傅罢,是他要求我帮你一把。”
      沈榭坐在了二麻子旁边的竹凳上,他依旧是勾着唇,不过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怪异了,他说,“可惜我见不着太傅,倒是不能亲自言谢。”
      二麻子扫视了一圈这屋子,干净而简陋,“沈榭,这么多年,你都不回南碧?”
      沈榭缓缓地摇了摇头。
      二麻子‘嗤’了一声,“还真是无情,亏得陛下……”
      他的眉头稍稍皱起,“阿姮……她如何了?”

      二麻子站了起来,却看见屏风中有一倩影,冰冷冰冷地不动,他诧异了一会才顿悟。那是一个木人,沈榭雕刻的小木人。
      “她从前问过我,我只言一切皆是她自己的选择,后来她便病了一场。”
      沈榭深呼吸了一口,指甲钳进了肉里,也不觉得疼痛。
      二麻子回过头来,悲悯地望了他一眼,“这些年,她力压群臣,后宫中竟是被她肃清了,她不知你生死,却还想着能执子之手,白首偕老。”
      沈榭闭上了眼,二麻子却绕过了屏风,看见了原本那一抹倩影。
      果真是一个雕刻的木人,比真人要小上许多,是陛下的模样,木人坐在床边,手撑在了床边,微微颔首,浅浅地笑着,那双眼睛,真真是惟肖惟妙。
      二麻子叹息了一口,“你既忘不了她,又何苦还躲在这里?”
      沈榭见二麻子窥见了那木人,也不恼,又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如今我又哪里能再寻她。”
      他看着自己的左手,苦笑,他都没法想象,她若是见到了如今的他,该是如何的表情,震惊不信还是……会不会厌恶……
      二麻子撇头不去看那木人,走了出来,“沈榭呵沈榭,你是身在庐山,不识真面目,陛下她如今病入膏肓,你真真不去看她?或许还能瞧上最后一眼。”
      他眉毛又皱了起来,似是慌张了一会,后才镇静下来,“前辈,阿姮是我亲自算过,若我不在她身边,她定是能活过六甲子。”
      二麻子见他却是糊弄不了沈榭,又定定地看着他,“陛下对你用情至斯,你却是想要一走了之?”
      他的左手紧紧握住,“我……不敢。”这世上,也会有他不敢的事。
      “陛下明日会带着安安在南碧游玩,沈榭,你若不放开一次,余生也只能活在悔恨中罢。”

      今日乃是安安的生辰,安安的愿想便是能到市集中游玩一趟,而不是呆在皇宫里等着看那些个无趣的宴会。
      倾姮素来极疼安安,既是他提出的要求,定然应允。
      “娘亲,看那根糖葫芦!”他既是出了宫门,定然要换了称呼,便喊倾姮为娘亲。
      倾姮在他身后小声地叫道,“安安,别乱跑!”这附近虽是有许多平常打扮的侍卫,但倾姮总归是不放心安安。
      “娘亲,这个风车送给你。”安安手里拿着一只风车,递给了跟上来的倾姮,他憋着气,努力地吹了一口气出来,风车呼啦呼啦地转了起来。
      “娘亲,真好看。”
      倾姮笑着抹去了他额上的汗水。
      却见安安突然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一人,他眨了眨眼,拉了拉倾姮的衣袖,“娘亲,那人真像爹爹。”
      倾姮缓缓回头,看着那人左手执一把素伞,站在冷冽的寒风中,面容也有些模糊,最后竟然是看不清那人。
      她垂了眼,抱着安安,低声说,“是啊,安安,真的好像,好像……你快掐一下娘亲,是不是看错了……”

      他日思夜想的人,哽咽着抱住了安安,凭着他的耳力,听见了倾姮的话,也觉得鼻子一酸,脚已经不受控制地飞奔了过去。
      到了倾姮的跟前,他却是再不知该说什么,就连喊一句倾姮,都觉得千难万难,“阿…姮……阿姮……”
      倾姮抱着安安,已经是泣不成声,她拉住了沈榭的左手,紧紧地握住,想说些什么,却是哽住了,只有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
      安安拽着他空荡荡的衣袖,仰头望着沈榭,吐字清晰,“爹爹,我们等你好久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丢下我和娘亲了。”
      沈榭的左手揽住了两个人,紧紧地闭上了眼,“爹爹再也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安安手中的风车在冷冽的寒风中呼啦呼啦地转,绚丽的色彩,像是形成了极美的彩虹。
      真好看。

  • 作者有话要说:  经历了五个月,完结了~
    orz……第一次写那么长的文章,完结了还是有些小高兴的~
    不造有没有小妖精还有没有没看懂的地方,都可以问出来的嘛~
    过两天要回一趟老家,齐卿的番外要回来以后才写呢~
    虽然文中没有直接写出来,小妖精也知道断了右手吧2333333333不知道他怎么剪指甲的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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