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se1939》菲拉

2、空城

　　空城

　　仅仅三个月之后，纳粹德国的军机动部队已经攻占荷兰比利时，开到法国边境。

　　走到边界的时候，德军的哨岗已经立好了，拦在路中央，柳生被迫停下车接受检查。
　　不远处，几个德军军官聚集在临时的小帐篷内玩飞镖，作为赌博的酒和银币摆在桌子上。大多数军官都规矩地站在线后面，专心致志，只有一个人翘腿靠在桌台上，领口没有扣好，军帽也没戴，而是拿在手上转着玩，尽管如此，他却是里面赢的最多的人。
　　一个卫兵走过来，敲开车窗，不带感情地说道：“证件。”
　　柳生递上医生证明，并且说道：“我受韦碧尔夫人所托，到这里来……”
　　如他担心的那样，对方摆手制止了他，归还证明，摇摇头：“你不能进去。”
　　柳生只得一遍又一遍解释：“我是来看望病人，顺便送医药用品。”可是对方始终摇头，最后甚至持枪命令他离开。
　　“这里已经是德军占领区，请你马上回去，先生！”
　　正在这时，一只飞镖嗖地破空射出，直扎到自己车窗下方。柳生抬头看去，那位靠在椅子上的德国军官望着这边抬腿下来，看样子他就是掷飞镖的人，并且朝自己走过来。
　　“有什么问题吗？先生？”他轻笑着问道，柳生注意到对方抬眼间目光是望向自己的——这个人他从没见过，却非常的熟悉！
　　“长官，”卫兵向他行了个军礼，而他只是懒懒地打个哈欠回应。“这位先生证明不合格，非要穿过边境。”
　　“哦？”对方望车窗里看了一眼。这个德军军官眉目精致，泛银的长发略有点散乱，在后面扎成一束，眼睛很深，是少见的金色，鼻子高挺而有些翘，下巴尖削，薄薄的嘴角始终扯起一丝微笑，像是总在嘲弄着什么，而且嘴角下边有一点小痣特别吸引人。柳生不禁奇怪，这样特别的人自己应该是过目不忘的，但是他的确想不起来，有在哪里见过。
　　不过柳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连忙递上证件，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是医生？”对方也只看了一眼证明，看起来对自己的回答更感兴趣。“多稀罕哪~居然有医生会来这里。他们不都急着逃往伦敦了么？”
　　面对这么明显的讽刺，柳生说道：“我本来也打算走的，但是因为有病人在这里，所以必须留下。”
　　“看来你真是个富有职业精神的人。”对方笑了一下，挥手朝着帐篷叫道，“刚才那只飞镖算我脱靶，你们接着比吧~”
　　帐篷处传来一阵欢呼，他回头趴在车窗口继续对柳生说，“要知道这里可是进去了就不能出来的哦~除非德军再占领巴黎，进而是英国，医生你就可以到处走了。”
　　“至少现在我要进去。”
　　“好吧。”对方离开车窗，朝卫兵挥了挥手，“这位先生经过我盘问，他的证件没有问题，可以放行了吧？”
　　卫兵显得有点为难：“长官，这不符合命令……”
　　“命令？”漂亮的军官轻蔑地扬起嘴角，“你接到了什么命令？一个医生穿越边境看望病人，不是受国际条例保护的吗？——各位先生们！”他转头朝着帐篷处叫道，“现在我主张放行，有人反对吗？”
　　那些赢了钱的军官纷纷笑着回答：“完全没问题~！只要你快些过来付钱。”
　　“听~见~了~吧？”
　　卫兵不情愿地抬气栅栏，在汽车发动中，他朝柳生狡黠地一笑，帐篷和哨口的影象伴随着人慢慢朝车窗后面滑去，最后脱离视线。

　　离开哨岗的柳生有点头晕，路面又恢复了刚才的泥泞，在汽车颠簸中那个德军军官相貌始终在脑海里翻转：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还有，对方为什么要帮自己？

　　汽车在一个村口停下来。
　　街道上四处都是战争破坏的痕迹。尽管已经打扫过地面，窗口破碎的房屋，路边拦腰断掉的梧桐，烧焦的地面处处透出荒凉和创痍。人们锁在屋里，大胆些的便从窗口窥视着街道，更多妇女则和孩子抱成一团缩在房间里哭泣，整个小镇散发出一种悲哀的声音。
　　柳生走到一间房屋门前，走上苏白的走廊和踢坏的栏杆，小心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屋内的人警惕地躲在泛黄的印花窗帘背后：“你找谁？”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呃……”柳生有点意外地顿了下，“请问费蕾拉•韦碧尔夫人是住这里吗？”
　　“……没这个人。”对方快速回答后正要关门，柳生赶快扶着门说道：“我是医生，是韦碧尔夫人让我从巴黎赶过来的。”他说的时候朝屋内探头望去，里面堆积了灰尘，一把看起来常被人坐的摇椅摆在屋子中间，坏了，针线散落在地。旁边窗户大打开着，风吹着窗帘扫进来，一个花瓶摔碎在地上。
　　对方停顿了一下，说道：“她以前在这里，现在不在了。”
　　“那你能知道她可能去哪里吗？”
　　“对不起，无可奉告。”门随着话音而关上。在关门的一刻，柳生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一束风干的玫瑰花，黑紫色花瓣碎片随着风在地上无力地挪动。
　　门关上了，他被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而且从此之后不得不呆在德军占领区，而且什么人也不认识，谁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