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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蜕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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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办到的?”
森波仿佛主人一般在坐在柔软的大床边,问着对面半靠半躺着的男人,而男人只是狠狠皱着眉头,反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森波嗤笑了一声,手指了指殿门的方向,“你的侍卫就跟不会捉老鼠的猫一样,完全没有一点警惕心。”
这里是东布林寺,不同于夜幕下仍然在笙歌曼舞的鹰泉城,笃教的修者们在结束晚课之后就早早休息了,或许他们的身心并未摆脱了纸醉金迷,可到底言行上还得做做样子。所以现在寺庙中一片漆黑,只有长廊上的路灯发出些温暖的光芒,让整个寺庙看起来确有几分飘然于红尘俗世之外的净土味道。
只不过森波知道,这个世道里根本没什么净土。
他从突出殿外的露台翻进殿内,发现法王并未就寝,而是靠在床头看着一本经书。妙音对着这个突然之间冒出来的不速之客也是吃了一惊,不过短短的惊讶之后,他就不动声色地瞪着森波,可是对方一却脸坦然,妙音心中忍不住厌烦起来。
他早该料到,与森波的交易不会这么容易就收场了,和利用自己对付加多玛、色齐拉的两位藩王相比,这个男人似乎对自己本身也很有兴趣。可是妙音不知道这兴趣究竟从何而来,这个人还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呢?
“也没什么高招,不过是在他们的酒里下了点□□。”妙音最终面无表情地回答了森波的问题,“他们待的那间房间事先熏好了特殊的香,正好与药互相催化,在那种情形下,身边又有漂亮的侍女服侍,没几个人能压抑的住体内的欲*望。何况那两个人一看,也不是意志坚定的人。”
“原来如此……”稍微想象了一下画面,森波不禁好笑,“然后你就适时出现,让那两个老头没时间遮掩他们做的丑事,人赃俱获?只不过……这样一来,你不是牺牲了一个无辜的少女吗?慈悲的法王陛下如何忍心呢?”
妙音哼了一声,“加多玛和色齐拉王支付了她一大笔赔偿,我事后也亲自安抚过她,依我看来,那女人并不怎么难过的样子。”
“哦……”森波语调微扬,饶有兴趣地看着妙音,“没想到法王陛下做起这种事还真是驾轻就熟,这也是天神教您的吗?”
“森波殿下问这种问题不觉得幼稚吗?”这次换成妙音嘲讽地看着森波了,“那你又是怎么学会杀人的?怎么学会陷害你的敌人的?是哪位饱学之士教你的吗?”
“我可从来没标榜过自己是圣人君子。”森波双手抱臂扫视了妙音两眼,“而且我是个从小就在战场上长大的人。”出生在贫瘠和蛮荒的北方,人人都必须把自己锻炼成最适应残酷环境的强者,这又怎是那些一辈子没见过厮杀的人可比的?
然而无视了森波眼中的几丝不屑,妙音却悠悠道:“那么我也一样,我也是从战场上来的……”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忽然扯出一个冷笑,“丑陋的人心的战场,我想不会比你的蛮族敌人更可爱,所以那点点小伎俩又算得了什么?你说你小时候就在战场上为了活命而挣扎,没准那个时候,我也在某个地方用阴谋诡计害人呢。”
不然要怎么活下去?从他失去听力、失去地位起,他也被扔进了一个战场——一个看不见刀枪、不会流血受伤的战场,但如果不拼搏竞争,也只能一辈子过得像个行尸走肉。
想到这里,妙音忽然有些释然,他直视着森波的眼睛,似乎有点明白他一直挑衅自己的意图所在了。
“这就是你想听到的东西吧?我跟你一样,不单纯,我们对敌人都是狡猾又残忍,可我却用一张圣洁无辜的面具掩盖自己。在你看来,这一定很可笑吧?所以我才成了你打发无聊时间的消遣……啊,是啊,我就是一个小丑,甚至不如你来的坦荡,更不要说你的勇武了。那些对我顶礼膜拜的人全都是瞎了眼,才会没看穿我的真面目。”妙音微微拉起手里的被角,呈现出一种无意识的防御姿态,但视线却停留在森波的脸上,并没有逃避,“尊贵的藩王殿下,你高兴了吗?你还想了解些什么?”
我高兴了吗?森波沉默地望着妙音,有那么一瞬间,心情莫名有些微妙。
从他第一眼震惊于妙音的美貌时,就发现了与他的外貌截然相反的某种恶质,可这种恶质非但没让妙音显得惹人嫌恶,反而更有种复杂的魅力。他一方面觉得妙音那般假惺惺的虚伪很可笑,另一方面又惊讶于他仿佛完全入戏似的表演。他期待看到那美丽温和的假象再也维持不下去时,对方该怎样窘迫和恼怒,可是当对方真的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在他面前时,森波又没有了想笑的心情。
他甚至有一点点歉疚,就好像是自己逼着对方承认错误似的,但其实森波并不想声讨妙音什么。他从来不鄙视那些为了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会汲汲营营的人,而他之所以嫌弃鹰泉城的这帮贵族,也不是因为他们骄奢淫逸,只是因为他们没有配得上这种骄奢淫逸的能力。
“抱歉,玩笑开过了点。”森波歉然道:“其实你也不用把自己说的这么糟糕……”他这么说着,忽然毫无预兆地欺身上前,一把抓住了妙音的手,“看,如果你真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对自身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的话,你就不会这么紧张,而是……”对着那猛然一颤又挣扎不出的手腕,森波不禁莞尔一笑,“而应该像对付羽帝那样,熟练地把我勾引上你的床,最好还能把我迷成一个唯你是从的奴隶。”
“闭嘴!”妙音低喝一声,“如果你真要抱歉,就滚出去!”他一字一顿道:“要上*我的床,你还不够格!”
“哈哈哈,干吗这样说呢?”森波笑着站了起来,顺手摸了摸做功精良的床柱和轻薄精致的床帐,揶揄道:“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羽帝好?至少我比他年轻力壮,更能让你快活不是?”
妙音眼中瞬间迸发出怒火,扬手就朝面前可恶的人脸上打去,可森波轻轻一挡,就让那耳光落了个空,后者更是顺势握住那只手,轻轻地在细嫩的手背吻了一下,自顾自的低喃道:“你真是越来越让我不忍放手了,陛下,我很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啪”的一声,直到森波的身影如鬼魅似的再度消失在露台的边缘后,妙音终于忍不住把手里的书砸了出去。经书落地的动静在静寂的夜里格外清晰,惊动了外殿守夜的小教童,那位少年推门进来询问法王是否有事吩咐,却只看到妙音坐在床上,对他的进入置若罔闻。
妙音没看见森波最后说了什么,但却清清楚楚感受到他那个亲吻里似有似无的愿望。妙音一手握住被森波吻过的那只手,起初还只是状似无意地抚了抚,却越握越紧,渐渐抖了起来。
森波说的没错,他并没有完全沉沦——或者说,他并不甘心就这么沉沦下去。对于羽帝,他没有办法,在权势面前,他没有说“不”的权利。可森波……他算什么!一个初初崭露点头角的外乡人,却口无遮拦随心所欲,也妄想从自己身上找乐趣?
妙音的目光森然起来,听到自己的内心在说:早晚他要让这个人为自己的骄傲自大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