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心晗》云中宣

2、又见初雪 （二）

　　又是一年，姨丈派人报信，说姨母有身孕了。姨母本三十有四，母亲都说不宜再生产了；但既然有喜，必定加倍珍视。且姨丈找人算过，此胎必是男丁；他高兴得很，盛宴招待亲朋，我家自然也被邀请。可宴席当天，我的心思全然不在桌上，没怎么吃便和阿姐溜去玩了。

　　来到阿姐房中，她便拿出个新娃娃给我。

　　“嬷嬷手可真巧！”我不住地赞着眼前的玩偶，那叫一个羡慕。

　　阿姐回道：“不是嬷嬷做的，这是她一远亲，从外省捎回来的。瞧这小脸儿，是瓷的呐！”

　　“的确，像真人儿似的！”我着实羡慕。

　　阿姐看出我很喜欢，不禁叹了一声：“可惜只有一个，否则送你好了。”

　　我忙说不要紧的，阿姐却自语起来：说什么自己都十二了，不该玩娃娃了；可娃娃又太可爱，看着就想抱抱！ 瞧她那一嘴的孩子气，却装着自己是大人呢！她一会儿又说不打紧的，等她明年走了，这娃娃就送给我。

　　我刚要欢喜应着，突然觉得不对：

　　“怎的？阿姐要走？”

　　我以为她说笑呢，谁知她来了句：“真的。”

　　什么？怎么可能？阿姐好好地，为何要走？我不明白，急忙追问。只听阿姐叹了句：“选秀啊！妹妹。”

　　晴天霹雳！

　　选秀……选秀！

　　我当然知道选秀——就是给皇上，选新娘子！

　　“那……会选中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知道……”阿姐低下头来，“这种事，哪儿说的好呢？我瓜尔佳氏，好歹也是满洲巨族；万一皇上，挑中了我……又有……什么法子？”

　　我瞬间急了。

　　“不要！”

　　这反应惊到了阿姐，她赶紧扯我袖子：“阿妹，你小点声儿！”

　　“不要！我不要你走……”我可不理那套。

　　我脑袋乱了：阿姐要嫁给皇上了？阿姐要嫁人了？！娘说过，阿姐嫁了人，就不能陪我玩儿了，也不能一被窝儿了……关键是嫁给皇上——那个大叔么！且入了皇宫，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这不可以！

　　我大哭起来，霎时吓坏了阿姐。她忙哄我，可惜没用。她想叫嬷嬷来拿吃的给我，却没人应——嬷嬷在前头忙呢，丫头也不知哪里去了；不得已，她只好自己去取。

　　可刚到院里，阿姐就大嚷起来：

　　“谁在那儿！”

　　我的悲伤被她的嗓门儿给打断了，遂也跑到门口，远远望见了表哥善芇。

　　阿姐开口便骂：“哥哥真是讨厌！平日里就爱吓人，今儿更甚了，还串通起旁人来了！”

　　只见表哥尴尬说道：“妹妹好大脾气！我见你俩不在席上，好奇干什么去了；便和过心打赌，猜你准是显摆你那娃娃，便来瞧瞧……”

　　“无聊，打什么赌？沾赌字就没好事儿，我告诉阿玛去……”

　　我这才看清，表哥身后还有个人：是纳兰过心。

　　表哥听罢便傻，火速央求一番，这才让阿姐“消气”——其实她根本没气，不过是惩罚她哥平日里对她的“恶行”罢了。我表哥果然被镇住了；而过心呢，楞呆呆地，直接道歉。

　　“黑天里，花丛边站俩影子，还以为闹黄仙呢！吓死我了！”阿姐又嘟囔句。

　　“是，芙姐姐，都是我的错！” 过心再次赔礼。表哥却不以为然：“你有什么错？要错也是我错……”

　　这时过心才注意到我：“咦，云妹妹是哭了么？”

　　表哥也看清了我的泪痕，直问怎么回事；阿姐却有些慌神，假装健忘起来，扯些没边没沿的傻话。可我却不分青红皂白，喊了起来：“阿姐说了……她要去选秀了！阿姐要嫁人了！”

　　这才真的是晴天霹雳——对于阿姐来说。阿姐是姑娘家，哪能当着他们的面提自己嫁人呢？因此她才遮遮掩掩。可惜，我这傻实在的，把她的秘密全泄露了！

　　表哥和过心听罢，立刻呆如木鸡；但很快，他俩就大笑起来。过心只是低着头笑，表哥则笑得解气似的，还奚落阿姐：“原来我妹子要嫁人了？我竟还不知道呢！敢问我是给皇……“表哥停了一下，“我是给哪位皇子……做大舅哥呢？”

　　还好表哥没讲出“皇帝”二字来！

　　阿姐又羞又恼，气得没话，追着表哥就打；我和过心则立在那儿，看着他俩闹腾。只记得过心对了说了一句：“你真逗……”

　　那之后，又是一连串快乐的日子——我依然没心没肺的过活，惦念着与阿姐之间那些发靥的事——儿时的日子，每每都很欢乐。可我与过心的再次相见，却是个悲伤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