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seventh1009

1、第 1 章

　　马家楼镇位于三府交界处，连接着大运河和黄河的一条支流，水陆交通发达。地里的优势决定了马家楼商业的兴盛。各类店铺商号林立，不同规模的酒楼客栈不胜枚举，只享誉已久的百年老店就有五六家。时值傍晚，酒楼已开始上座，来往的商旅也已开始寻找合适的地方住宿。马家楼最有名的老字号黄家楼前，两名男子正与店伙说着话。

　　“什么？又是客满！爷已经走了三家店了，怎么都是客满啊！”说话的是其中年纪轻些的男子，一身白衣，面容俊美，紧锁的眉宇间露出风尘之色，显是赶了远路的。店伙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心中暗自嘀咕：这两人衣着质地上乘，骑着高头骏马，显然是富贵人家子弟。没有太多的行囊，未带仆从，看起来不像是商旅。两人都带着兵刃，可又不似常见的江湖人那样豪放粗迈。说话的白衣人虽是一脸不耐，但也没像一般的江湖客那样骂骂咧咧。站在后面的蓝衣男子年纪略长些，更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若不是腰间佩剑，定会被误认做赶考的书生。店伙吃不准这二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言语里更是客气了三分。

　　“这位爷，不瞒您说，这阵子不知道为什么来往的人突然比平时多了许多，三天了，不只是我们这家店，整个镇子里数得上数的客店都已经爆满了。只有一些鸡毛小店还有空地儿，可那样的店里别说是上房了，就是单间怕也------嘿嘿，看您二位这样，怕是受不了那份腌臜。不如小的给您二位出个主意，找一家干净看得过去眼儿的人家，给他点银子借宿一宿吧！”

　　那二人闻言对视了一下，白衣男子显然有些气恼，冷哼了一声没有答言。蓝衣男子微微一笑：“既如此，就多谢小二哥提点了！”一拱手，转身对白衣男子道：“走吧玉堂！”白衣男子悻悻地牵过马与蓝衣男子一起离开了。

　　这二人正是外出办案归来的展昭与白玉堂。一个月前邓州府尹因一件灭门大案年逾未破发文至开封府祈援，包大人派展白二人前去察查。二人协同邓州府尹查明元凶后，接到京中急报，大理国遣使团前来朝贡，不日抵京，速召二人回京协理京畿治安。于是二人急匆匆上路一路飞驰，虽也是晓行夜宿，但毕竟心中有事，常常贪赶路程，难免错过宿头，只有露宿山林。想白玉堂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的，虽说行走江湖多年，倒也不怕风餐露宿，但毕竟还是盼着有热汤好酒美馔，最好再有一桶洗澡水，洗去风尘，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白玉堂嘴上不叫苦，展昭却是都看在了眼里。于是计算好了路程，务必于今晚赶到马家楼镇，只求好好歇息一晚。谁知来到这里后，好一点的客栈居然家家爆满！白玉堂眼见愿望泡汤，心中自然不快。又怨不到谁的身上，有火无处发，真是郁闷的可以。

　　展昭见他一言不发，只得先开口笑道：“玉堂，天色也不早了，现在咱们只有三种选择。第一，找一家鸡毛小店将就------”“别想！”展昭话没说完就被白玉堂打断，“五爷还不想被那气味熏死呢！再者那种店怕是连个单间都没有吧？谁通铺？那还不如找个破庙露宿呢！”展昭早知道他不肯答应，于是笑笑又道：“那就如那店小二说的，找家民宅？”白玉堂一撇嘴：“找什么样的啊？不像样的还不如小店呢，像样一点的人家也不在乎那几两银子，必然不愿留宿外人。更何况咱们还带着兵刃？难不成还要拿出信票来表明身份？这扰民的做法你展大人必是不屑为之的！”

　　展昭见他出言戏谑，知道他已不生闷气了，于是道：“那就只剩下住驿馆一种法子了。”

　　出公差住驿馆本来是天经地义的。宋时对待官员优渥，驿馆设施很好，不比一些上好的客店差。但白玉堂讨厌官场俗套，生怕遇到一些官员前来搭讪。理睬吧，实在是心不甘情不愿，一个绷不住脾气又要得罪人。不理睬吧，又于情不合，还要听展昭聒噪。于是二人同出只住客栈不住驿馆已经成了定例了。如今这情形，比起第一二条选择来，住驿馆反倒成了上选。白玉堂无奈只得答应。

　　可令展白二人没想到的是，驿馆也住不成了，因为大理使团恰巧路过马家楼镇，已经把个偌大的驿馆占了。白玉堂虽说心里有气，可也不能把人家撵出去呀，也不好为难驿丞，只恨得想踢谁两脚才好出气。无奈之下，只得与展昭商量着借宿民宅了。

　　刚想离开，忽然从内角门里转悠出一个人来，无意中往大门口一瞥，正瞧见白玉堂，立时大喊道：“那位可是白家二少爷，讳玉堂的么？”白玉堂闻声不禁一愣。人人皆知白玉堂在五义中行五，都称他做白五爷，这叫他二爷的显是从他大哥白金堂那里论起的。这又是大理使节团，难道是------回身一看，来人四十多岁年纪，微黑的脸庞，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是谁，于是道：“正是在下！恕白某眼拙，阁下是------”那人哈哈大笑，一把拉住白玉堂的手道：“也难怪，你走的时候才多大呀，如今有十几年没见了，我也见老啦！你小时候可没少骑在我背上玩打仗的把戏呀！瞧瞧这疤，还是当年你淘气爬到树上下不来，我去接你下来时被树枝划的哪！”

　　白玉堂恍然大悟：“你是大表兄家的吴大哥！您怎么来啦？难倒这次的大理使节是------”“哈哈哈------”那位“吴大哥”见白玉堂认出他来非常高兴，“不错，这次的大使就是我家爷。你也有年头没见过他了吧？走，带上你的朋友，咱们去见他！他看到你不知道得有多开心呢！”白玉堂忙对展昭道：“猫------那个，展大哥，这位是我表兄的贴身侍读吴义恒------哈哈，吴大哥，现在您可不只是个书童了吧？”吴义恒笑道：“是呀，我现在是总管啦！这位爷姓展？难不成是展昭展大人？”展昭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他一定是听玉堂的大哥提起过自己，于是拱手道：“正是在下！”

　　吴义恒大喜道：“如此说来都是一家人了，您二位随我来！”白玉堂一听那句“一家人”不禁脸一红，悄悄瞥了展昭一眼。展昭怕他脸嫩，只做不知。

　　这时早有机灵的侍从听明白了展白二人的身份报了进去，一个三十多岁的华服男子已从里院迎了出来，边走边喊：“真的是二表弟么？哎呀你这个调皮鬼，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可想死哥哥了！”说着已来到二人面前，一把抱起白玉堂就转了三个圈。白玉堂大窘，又不好有力甩开，只得轻声道：“表哥，我不是小孩儿了，快把我放下呀！”那男子依言放下白玉堂，嘴里却笑道：“你呀，在表哥眼里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捣蛋鬼！啊！我只顾着高兴了，这位就是展兄弟吧？”展昭闻言含笑施礼：“正是展某”那男子上下打量了展昭半晌方道：“嗯，果然不俗，难怪大表兄大表嫂整日夸你呢！在下段星宇，不才痴长了展兄弟一岁，你也随二表弟叫我一声表哥吧！”展昭喜他爽朗，于是深施一礼道：“表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段星宇忙不迭的还礼。

　　几人谈笑着往里走，段星宇边走边说：“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一下子见到两个久不见面的熟人，一个是亲，一个是朋！哈哈！”白玉堂奇道：“表哥还见着谁啦？”段星宇道：“这人也是你从小的玩伴，后来搬了家。经商的，今天到这来客栈都住满了，正没法子呢，叫我们遇上了，于是也住进来了。你猜他是谁？”展昭先还是笑着，听段星宇这么一说，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暗道不会这么巧吧？！正偷转着主意，只听白玉堂兴奋地叫道：“柳大哥！”展昭抬头一看，一个三十多岁白净面皮的汉子正站在正厅门旁，微笑着看向白玉堂，正是白面判官柳青。

　　转瞬间，展昭的目光与柳青接触，擦出了一道不为人注意的火花。展昭突然有一种预感——今夜会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