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如你》龙飘雪

3、多棱镜

　　加班，加班，无休止的加班。

　　我抱着咖啡一通狂喝，心里不停地咒骂。你们美利坚合众国是白天，我们这儿可夜里呀。靠！野蛮的种族！非得配合你们的时间，资本家呀，资本家……每一个毛孔里渗透着血和泪呀……！

　　“JOE，让大家回去吧。差不多了，不需要大家都在这里。”韩经理从我身边走过，扔下这句话消失在会议室里。

　　赦令一颁布，“犯人们”如鸟兽散逃得很快，办公室里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很是安静。她还没走，我不知自己该不该走，能不能走，犹豫着蹭到会议室门口。

　　我探头，她的笔记本屏幕对着门。

　　那屏幕上……不是老美的蝌蚪文；不是密密麻麻的中文；不是花花绿绿的柱形图；而是……动画片！还是我最爱的《海盗王》！

　　我愕然，站在门口直眨眼睛。不是吧，工作狂也会看动画片？！世界第N大奇迹哟。不会是加班加到幻视了吧？不经意间，脑袋撞到玻璃门，“咚”的一声闷响。

　　“JOE，你也可以回去了。”她连头都没回，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我揉揉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选择沉默。

　　没有听到我的回答，她回转头。可能是我的愕然让她觉得好笑，她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工作狂就不能看动画片？”

　　TEAM里的同事背地里对她的评价，看来早已风传。我继续默然，这种时候选择不说话比较安全。

　　她看着我笑，笑容慢慢从眉眼漫延到唇角。我第一次发现，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突”地跳漏了一拍，那双清亮的眼睛让我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呵呵，没关系的。这是我休闲的方式，我喜欢看动画片，各种各样的。还有漫画，拼图，鬼故事。是不是有点儿变态？”她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冲我眨了眨眼，“不过，最好不要告诉别人……”

　　“不，不会的……”我终于鼓起勇气，“其实，我也喜欢。”

　　“噢？那你有没有看过《圣传》。我很喜欢，画风非常美，那种沉淀的感情无论如何都让人觉得有些心痛，还有……”

　　第一次不是因为工作而坐在她对面，谈到兴之所致，她居然兴奋地骑坐在椅子上边说边比划。

　　凌晨的会议室，缓缓照进来的阳光映亮两张兴高采烈的脸。

　　我有了她私人的MSN，与工作时用的不同。在那里，她叫“随方”取“君子如水，随方就圆”之意。大多数时间我们都是在谈论动漫、小说、音乐……慢慢地，我开始有意识地打听关于她的事情。其实也不用刻意去打听些什么，一个TEAM里她总会是工作中的中心。

　　她很重视家庭，无论多忙都会挤出时间陪老公，陪儿子。听同事说，她和老公是大学同学，感情一直非常好。她会很开心得跟同事们谈论她儿子在幼儿园的趣事；她会温柔地跟老公通电话；她会在情人节的时候收到老公送的鲜花；她会在生日的时候跟家人一起共进晚餐……这时候的她，笑得很悠然。

　　我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工作如此忙碌的女人，回到家去还要去做洗衣做饭看孩子的事情，会不会觉得有些疲惫。

　　平时工作中干练的她、谈论动漫时有些孩子气的她、对家庭尽职尽责的她……原来，人真的会有许多不同面，就像是多棱镜。

　　这天下班后，我闲来无事在网上逛，在一个文字原创网上看到一篇小说：《采菊东蓠下》，作者，随方，连载中。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看这种小言的文章，很不真实。吸引我的是那个网名，——随方。也许是重名吧，不管怎样，我神使鬼差地点了进去，还以“浣尘”的名字留了言。

　　第二天，我刚刚上线。就看到随方的名字不停地闪。

　　随方：在XX上留言的浣尘，是不是你？
　　浣尘：啊？
　　随方：我是说在《采菊东蓠下》留言的那个浣尘，是不是你？
　　浣尘：真是你写的？
　　随方：当然，这世界上有几个随方呀。如何？

　　我的心，突然涟漪般波动，手停在键盘上半天一个字也没打出来。

　　随方：说话呀，快点儿，一会儿开会了。
　　浣尘：什么？
　　随方：我问你文章怎么样？
　　浣尘：不错，真想不到，是你写的。
　　随方：为什么想不到，我就不能写点儿小说？
　　浣尘：不是这个意思。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随方：哈哈哈哈，继续关注吧，随时想听你意见。
　　浣尘：嗯。
　　随方：干活儿吧。今天那个报表一定要在下午四点之前交给我。
　　浣尘：是。

　　这一夜，我突然很想抽烟。

　　香烟很容易让视线变得模糊，适合沉思。喜欢动漫，居然还写小言类的网络小说……人真是有多面性的动物，总是藏着不为人知的方方面面。

　　工作依然忙碌，生活中却多了些许亮点。当时的我并没有注意，我的“强迫症”开始从工作中转移到“随方”身上。一天看不到她上线，就会觉得忐忑不安。直到有一天……

　　浣尘：文章不错，我一直在看。
　　随方：谢了。
　　浣尘：那个……
　　随方：什么？
　　浣尘：女主角，采菊，是你吗？
　　随方：不能算是，一部分吧。怎么，喜欢上她了？呵呵
　　浣尘：嗯。
　　随方：现在的小男生呀，就喜欢虚构的美女。
　　浣尘：我不是小男生，我喜欢的也不是美女。
　　随方：噢？
　　浣尘：我喜欢你。

　　她没有回复。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说。我甚至于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如果她生气了，我该如何自处？如果可以，我想把这句话从网络中删掉。我到底是怎么了？

　　也许，人就是这样，总是从生活中的点滴中去找寻内心的感动。突然有一天，发现这感动来自于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却又忍不住想去尝试……

　　这一天，我静不下心来工作，时不时得看两眼对话框，没有反应。直到快下班的时候，她从办公室里出来，我急切地抬头试图去探究。可她的目光从我身上跳了过去，“AMY，去北京的行程排好了没有？”

　　“好了，马上给您发邮件……”

　　“好。你可以走了，你们……”目光仍然越过我，被无视的感觉。

　　明明知道这是个没有结果的梦，是个很可能会粉身碎骨的决定。我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也许是不想让自己觉得遗憾吧。临下班，我在MSN上写道：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褥。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持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明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