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亦留尘[清正卷]》西阁黛影

9、[心]第八章

　　万岁爷？我陡然掉头看他，他难道是福临？难道就是顺治皇帝？！我未来的……心里冷笑一声，怪不得自己对他念念不忘。
　　“您，就是皇上？”我缓缓的吃力的吐出了这几个字儿，忽然有种被涮了的感觉。
　　他万分尴尬的看着我，“我不是成心想瞒你。我是……”
　　“我知道……”我轻轻打断他，看来在这儿倒是可以好好丰富一下我日渐麻木的感情，这么多新奇事儿可真够瞧的，皇上是满大街的乱跑。
　　“我要说我是皇上，你肯定早就不理我了。”他眸子熠熠的望着我，“这些天我老想去你那儿找你，可是额娘总是不准。今儿我一生气，就出来骑马，结果你就给我撞上了。你说，是不是缘分？”他笑呵呵的。
　　老天！这也能叫缘分？！就算是，那也是你十四叔跟你的缘分。要不是摄政王今天把我强拉了来，谁能撞见你哇！我内心暗自好笑，面儿上又不得不恭敬些。他和博果尔不愧是两兄弟，在自作多情这方面上还真是有的一拼。
　　正说着，肚子忽然“咕”了一声，我一慌，赶紧干咳一嗓子想掩饰过去。在皇上面前肚子叫，算不算是大不敬呢？这一嗓子还没咳完，肚子又叫了，而且更大声…我无奈的敛了敛眉，一旁的福临早轻笑出声，“怎么，中午没吃？”
　　“呃……”我犹豫着是不是答应，却被他抢过话头，“我先带你找吃的，然后我们去个好玩儿的地方。”他眸色一浓，按着我肩头，悄悄咬耳朵。
　　“啊……”我呆住了，这语调，这神色，哪儿还像个皇上啊，明明是个还没长大的顽童。
　　“可奴婢还要回宫里背规矩呢。”我咬咬嘴唇儿，本来偷溜出宫，已经够过分的了，再摊上个拐卖皇上的罪名，那还不得要了我的小命啊！
　　“怕什么，我回头给宗人府说一声，‘你这个人朕要了’，不就成了么？还在大太阳底下练什么规矩啊，不是吃饱撑着了？”
　　我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得在心里苦笑，凡事儿要是都像他想的那么简单就好喽。只怕是他的那几个后妃名额，早就让他的额娘和叔父给订满了吧。现在大清毕竟刚建国，国力还需要蒙古那边多帮衬。满蒙联姻，这是历朝历代都不能坏的规矩,哪儿能随着他的性子乱来呢？
　　他见我半晌不吱声，怕我不信他，不由的眼神凝重起来，“朕是认真的，自从那天在南苑见到你以后，朕就决定这辈子除了你，谁都不要了。”他说着就要发誓。我赶紧拦下他的手，淡淡的笑笑，“您虽然是皇上，可也不能事事由着您的喜好来啊。”
　　“朕说话算话，难道你不信我？”他眉峰一凌，“老祖宗在上，我爱新觉罗·福临，今儿要是说了一句假话，日后不得好…死…”我一急，直接伸手摁住了他的嘴唇儿，捂住了那个不吉利的字眼。直到被他转腕反握住我的手，挨到他下巴上轻轻蹭时，才发现自己逾矩了，不由得脸一红，从他臂弯里挣脱出来。
　　他轻轻低下腰看我的脸色，湿润润的气息，彼此呼吸可闻。我不习惯这微微有些暧昧的姿势，别了头，扁了扁嘴，眼底慌乱尽显。他立刻发现了，像逮住猎物一般惊喜的语调，“怎么？舍不得我死？”
　　我猛的抬头，怒视着他，“您还说！老是死啊活的，多不吉利。”我白了他一眼。
　　他见我恼了，满意的直起身来，不经意的用马鞭轻敲打着手心。“好了好了，不说了，你不是肚子饿了么？走，我知道一家茶楼，里面的点心可好吃了。”
　　说着，不由分说的把我推进了马车，原本赶车送我来的那个小太监一脸难色，“这个…格格，”
　　福临压低声音呼喝道，“眼里没朕这个皇上是不是？”只一句，就把那个小太监吓的浑身哆嗦，乖乖的爬坐到车前赶车去了，我一笑，“他也挺难做的，主子的命不得不听，您就别难为人家了。”
　　福临冷哼一声，“再过几年，他们就只知道摄政王，不认皇上了。”
　　马蹄子嗒嗒的踏着石子路，行不多时，人声儿渐渐嘈杂起来。“这是哪儿啊。”我探出头去问赶车的太监，“回格格，西直门。”
　　“呦！”我听了一乐，把车帘挑开个缝，上上下下打量起清朝的西直门来。还挺热闹，不愧是“水门旺财之地”，这一路刚好赶上了内务府从玉泉山取水回来，正在给宫里送的车队，那叫一个壮观啊。
　　我轻轻的赞叹着摇摇头，“家天下”就是不同啊。
　　马车猛的一停，我脑袋毫不防备的磕在了车窗棱上。窗外，福临兴致勃勃的声音传进来，“宛如，到了！”
　　我愣愣的钻出马车，一下子还没适应过来大中午的阳光，微眯了眼，轻轻念着正对着的牌匾，“德记坊？”我听着这名儿，怎么都不觉得里面会有卖吃的。
　　“错了。”福临笑笑，抓着我的肩膀，把我身子转了转，“前面那家才是呢。”
　　前面一深棕色的原木色店门，上面龙飞凤舞题着几个大字“一壶天”。这才对嘛，一听就是个茶楼的名字。
　　“两位客官，里头请——”跑堂的拖长了腔吆喝。
　　“九爷，您可是常客嘞，还是照老规矩？”店小二眉开眼笑，殷勤的上前来抹桌子。
　　“嗯。”福临略一点头，“上些清淡的。”说完，目光暖暖的看着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油腻东西。”
　　我心底一暖，转眼看向他。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喜好……
　　片刻，各种精致的小点心纷纷上桌，伴着香片茶郁郁的香气，湿漉漉的弥漫开来。开始我还能按捺的住，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品尝，后来发现实在是好吃的紧，就干脆置形象于不顾，挽起袖子大快朵颐。吃到一半，拍着胸口缓缓气儿，捧起茶杯喝了口茶。发现福临在一旁乐得直盯着我发笑，“又没人跟你抢，吃那么快啊？以前光看你的样子还真被你给骗了。”
　　“啊？”我迷惑的看了看他，“我怎么了？”
　　“以前看你文文静静的样子，还以为你有多斯文呢。现在一看，和我也差不多嘛。”
　　我听了，“扑”的喷笑出来，敢情儿是为我的吃相啊。同志们啊，你们要知道宫里的饭有多腻，大鱼大肉的，我自进宫以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今儿好不容易逮到自己爱吃的，能放过吗？
　　“拜托，老大，民以食为天懂不懂啊？”
　　“懂，懂…你慢点儿吃，别噎着。”他边说着，边探手过来帮我把袖口往上撸了撸。
　　一顿风卷残云后，我咧了咧嘴，璨然一笑，满足的叹了口气，“真的好好吃啊。”
　　福临跨前一步拉起我，满眼柔和的帮我拍掉嘴角上的点心渣儿。我回视着他眸子片刻，抵挡不住他的目光，像是能把人看化了似的，便垂了头静立在一旁。
　　我候了半晌也没见动静，就直起身子，发现他正靠着桌角出神的看着我，“九爷？”我学着店小二那样称他“九爷”，应该是他在皇子中的排序吧？从前的九阿哥，那个差点就被他父亲皇太极杀掉，来祭奠他哥哥亡灵的顺治皇帝。
　　他一闪神儿，眸底闪过丝惊喜，“好久都没人叫过我九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