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龙家族的故事集》爱家威

2、红龙（二）

　　红龙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边的星星隐约出现。房间里很暗，但黑暗并不能阻挡龙的视线，红龙打量了一下周围，啧了一声，爬起了身。

　　本想就这么推门出去，但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身体，“库洛阿鲁”一个龙语的词从她嘴里缓缓吐出，瞬间，身上就穿上了黑色的软甲。红龙不太舒服的扯了扯衣领，比起穿衣服，她更喜欢什么都不穿，但似乎那个小虫子有些害羞。

　　红龙又啧了一声，伟大的红龙竟然会在意一只虫子的想法，权当是因为那些好吃的煎蛋吧，红龙心想。

　　此时，红龙脑海中的虫子正在工作室里面配制药粉，不大的房间里面堆满了各种书籍，药物和器材，虽然东西很多，但都仔细归类且整齐干净。

　　“我以为我会在屠龙者协会的祭坛上醒来。”

　　沉浸在工作中的年轻医生听到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手一抖，手中的药剂瓶子就直直的往地上坠去，但就在它即将摔得粉碎前，突然漂浮了起来，稳稳地回到了桌面上——龙的法力。

　　再次面对这只活生生的龙，艾伦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对他来说，极其耀眼的女士。

　　红龙却不打算放过这只小虫子，准确来说，她对他产生了点兴趣，她凑上前，直接凑到对方白皙的脖颈前，认真的闻了闻。

　　陌生的温热鼻让艾伦忍不住地打了个颤。这只龙的动作真的是太快了，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红龙的嗓子中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半眯着眼，那竖瞳似乎扩大了些，红龙看上去非常满意，对于这个年轻男人的气味。

　　不过，这个男人的种族，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个男人的气息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人类，但任何法术都无法蒙蔽龙的直觉，对方身上，一定还流淌着另外一个种族的血脉，但似乎被隐藏掉了。一只有秘密的虫子。红龙的舌尖舔了舔嘴角，她开始有点好奇了。

　　艾伦嘴里有点发苦，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就在刚刚，那微热的鼻息触碰到他时，本能的恐惧之外，他的心还有一丝别样的颤抖，他不是个毛头小子了，那种感觉，他不会弄错……艾伦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勇敢的人，他竟然身不有己地开始倾心于一条——龙。

　　***

　　“我要住在这，就刚刚那个房间。我没有金币，可以帮你做事来作为房租。”红龙开口说道，如果一头龙表示自己没有金币，那毋庸置疑，这是一头说谎的龙，只能说，那只是因为它并不想掏出口袋里的金币。

　　对亮晶晶的黄金和宝石的无限贪婪，又拥有无限的寿命和强大的力量，种种因素相加的结果只能是一个，任何一头龙，都异常富有，要知道，它们最爱的，就是躺在金子上面睡觉。

　　艾伦并没有对红龙的后半句话有所反应，他错失了红龙对于平等交易的坚持，而是被那句“要住在这”给震住了。

　　艾伦偷偷用手在自己的大腿上使劲掐了一下，显然，他不是在做梦。

　　“你为什么掐自己？”红龙的琥珀色的眼珠不解地望着他。

　　为什么这么隐蔽的小动作你都能看到，艾伦在心里哀叹。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要红龙愿意，在她的脑海里，这个男人可以展露的非常彻底，从内脏到表皮，真正的从内到外的探察。

　　“我很高兴你可以住在这，你不需要付房租。”艾伦不想继续掐自己的话题，并打算直接说出自己内心的真是想法。

　　“房租必须付，平等交易，我的原则。嗯……”红龙思考了会，“我去给你浇菜吧。”说着就直接朝后院的菜园子去了。

　　“哎？？”艾伦再次没有反应的机会。

　　***

　　当艾伦打算做午饭时，去菜园子里摘菜，眼前的景象差点让他哭出来，菜园子里的水，已经汇聚成了小水湾，而始作俑者的红龙，还在用水管不停地往里面注水。显然，这只红龙并不知道什么叫作“浇菜”。

　　艾伦努力把泪水憋回去，小心翼翼地，是的，他生怕伤害了红龙的自尊，“莫、莫拉小姐，这里的水，可能稍微有一点点多，蔬菜一次不太需要这么多的水。”

　　“哦，我还以为那些人太懒，只浇一会儿就去偷懒。”红龙这么说，听上去，红龙是见过别人浇菜的，只是理解上有些偏差。“没关系，水而已，我可以烘干。”

　　还不等艾伦反应，一阵大火从地底升起，刹那间，那个水洼已经直接化身白色的水蒸气，消失得一干二净。地面上真的“干了”。艾伦看着烧焦的菜，感到有些麻木。

　　在经过了破坏花坛，草坪，米袋等等一系列东西后，艾伦见证了红龙强大的破坏力，再也不敢让红龙做任何事情，但红龙坚持自己平等交易的原则。

　　最后，红龙终于被分配了独属于自己的任务：监督医生先生工作，不能让他偷懒。

　　艾伦费了很大劲，才让红龙相信他是一个自制力很差的人……

　　***

　　艾伦晃着手中的药剂，问站在门口“监督”他的红龙，“你、你为什么要住在这呢？”

　　红龙正在把玩胸前的一缕红色发丝，态度随意，说出的话却不随意：“公平交易，问题换问题。”

　　“啊？好、好的。”艾伦愣了下。

　　“我的回答是：因为我觉得你很有趣，另外我的确没想好除此之外要做什么。好了，接下来是我的问题，”红龙看向艾伦：“你为什么没有向屠龙者协会举报我？”

　　艾伦顿时有点手足无措，“我、我看你不像是恶龙……”

　　红龙眯起眼睛盯着他，“这不是完整答案，别想在伟大的龙的面前撒谎。”

　　“我、我……”艾伦支支吾吾半天，就在红龙的耐性即将消耗殆尽，打算给这只虫子一个滚烫的吐息时，艾伦在从嗓眼里面把话语速飞快地挤出来：“还因为我有点喜欢你。”

　　听到这个答案，红龙意外地挑了挑一边的眉毛，“你可真是只大胆的虫子。”由衷的称赞。

　　“我也是这么觉得……”艾伦把头使劲低着，来掩饰自己有些发烫的脸。

　　红龙没有说话，接下来的半天时间，红龙都在尽职尽责地做一个“监督者”，艾伦只能忐忑地继续手上的工作，还好投入工作可以让他在精神上暂时脱离眼下尴尬的氛围。

　　***

　　夜里，红龙在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中睁开了眼，声音是从艾伦的房间里面传出来的。红龙直接开门进去，来到艾伦的床前。年轻的医生正蜷曲地躺在床上，他似乎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但显然他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口中才会不断传出无意识的哼声。

　　红龙掀开被子，扯开衣领，果然，在年轻医生的胸口处，有一个微微发光的法阵。那个法阵，正在形成无形的荆棘，紧紧勒着胸膛下的那颗鲜活的心脏，时而紧紧绞着，时而无情地穿刺着，没有实质性的物理伤害，但那种心脏被蹂躏的痛感一分都不会少。

　　这是一个用来惩戒的法阵。

　　红龙瞥了一眼，就知道这法阵的来源，那群看上去跟金子一样闪亮亮，但却内心龌龊黑暗的虚伪虫子。对了，还一副自命不凡的脸孔，实在是不讨喜。

　　既然眼前这只虫子身上带着这种法阵，红龙啧啧嘴，没想到，虫子的秘密这么快就要被她发现了，一点都不刺激。但这只虫子到底犯了什么错，会被施加了这么严重的惩戒法阵。

　　红龙本来打算就这么放任这艾伦在这疼着，反正只是一只生命短暂的虫子，在龙的漫长寿命中，短的可以忽略不计。红龙并不想在这些脆弱的生命身上浪费自己过多的注意。但是红龙的脑海里在此刻浮现出了那些好吃的鸡蛋饼，煎蛋，蛋羹，炒蛋……是的，这几天红龙有幸品尝到了鸡蛋的各种做法，以前她只知道煎蛋，还总是被自己的鼻息煎糊。

　　这个人类也不是一无是处，红龙得出这样的结论。于是，伟大的红龙伸出自己高贵的手指，在艾伦胸口的法阵上轻轻戳了一下，那闪烁的光亮逐渐熄灭，胸口上，什么都没有剩下。艾伦蜷缩的身体逐渐放松，紧皱的眉毛也舒展开了，呼吸平稳起来。

　　第二天早上，红龙照常吃着摆在面前的五个煎蛋，她的私人厨师此时看上去脸上有些苍白，红龙不屑的吐了个鼻息，还冒出点小火星：果然是不堪一击的弱小人类，身体素质太弱鸡。红龙大人表示，她稍微动动手指，对方的身体就会变成肉饼。

　　艾伦不知道自己此时在红龙眼中已经是个行走的“小肉饼”了，他有些担心地询问：“昨天晚上没有吵到你吧，莫拉小姐。我患有一种先天性的心脏病，每个月大概这几天都会发作一次，据我的舅舅说，我会疼的直叫唤，要是吵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红龙已经解决掉了五个煎鸡蛋，现在开始向那加量的一大杯牛奶伸手，“我什么都没听到。”

　　艾伦微微松了口气，“说来也是挺奇怪的，昨天的发作程度比起之前，好像要轻微一些，”年轻的医生疑惑地挠挠脸，转而露出了轻松的笑“一定是莫拉小姐带给我的好运气。”

　　艾伦的笑容干净又温和，让红龙微不可查地愣了下，但随即就被牛奶呛到了，大声咳嗽起来。

　　“莫拉小姐，你没事吧。”艾伦没敢伸手去拍拍对方的后背，虽然他很想，最后还是倒了一杯清水顺带着一块干净的白手帕递到了红龙面前。

　　红龙咳嗽地脸发红，当然也是因为羞愧，身为伟大的龙，在弱小的人类面前露出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羞耻了……

　　红龙缓和过来之后，立即转移话题，“你当医生是因为你自己的病？”

　　“哦，也不全是啦，舅舅抚养我长大，但是他年纪大了，我希望自己能多陪他一段时间，就想学习医术，能更好的照顾舅舅，可惜，他三年前还是去世了。要是我有魔法天赋就好了，或许白魔法可以治好舅舅……”

　　“人类的寿命短暂，没什么大不了的，很正常。”红龙有些无所谓，无限的寿命使龙对死亡没有太大的概念，死亡离它们太过遥远。但是，红龙看到艾伦有些发红的眼角，又加了句，“对、对不起……”真是见鬼了，自己竟然对人类道歉。

　　艾伦笑了笑：“没关系的，莫拉小姐，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是我太贪心了。谁都会有死的那一天，或早或晚而已。”

　　***

　　之后，红龙又在小镇医生的家里赖了一个月，每天都懒懒散散地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晒太阳——因为艾伦表示，看门护院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可以抵掉她的房租。这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敢用龙来看门护院了吧。

　　很多来找艾伦看病的人，都对院子里每天出现的陌生女人心存疑虑，边陲小镇的外来人员可不多，而且这个女人看起来就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另外，小镇上很多年轻的姑娘都要心碎了，艾伦医生身材挺拔，长相英俊，又非常温和有礼，简直是小镇上大多数姑娘心目中的完美丈夫人选。结果，艾伦医生家里竟然住了个陌生的女人，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但平心而论，她真的拥有极好相貌和身材，这真是十分让人不快。

　　艾伦没有太在意这些事，他家的这位房客的确大有来头，且看起来就极为耀眼，他也没想过要遮掩什么。红龙却对周遭的情绪非常敏感，她可以感知到周围人对她的好奇，质疑，嫉妒，甚至是憎恶，但她完全不在意。想想看，一个人类也不会在意一只蚂蚁对自己的态度吧。

　　***

　　这一晚，红龙又听到了艾伦的呻|吟声，这次她没有犹豫，直接掀了被子下床，大步走到艾伦的房间。

　　和上一次一样，艾伦在床上痛苦地蜷着身体，睡衣被冷汗浸透。这次，红龙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严肃，她直接将手搭在艾伦的左胸口，能感受到他心脏的抽搐。

　　艾伦的睡衣在一阵火焰之中消失，火焰没有触碰到任何其他的东西，没有了睡衣的遮掩，艾伦胸口上的白色法阵异常的明显，在红龙的手掌下，法阵逐渐开始颤动，逐渐地扩大、上升，就好像大树在被连根拔起，而下一秒就直接碎裂成白色的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红龙对这种诅咒嗤之以鼻，虽然不知道正确的解法，法阵太过繁琐，红龙根本没有耐心顺着那繁杂的纹路去研究，直接将自己的力量灌注其中，力量对冲的结果就是这个诅咒被红龙的力量击得粉碎。

　　红龙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满意地踱出了门。

　　此时的红龙，一点都没想过，另一位当事人醒来的时候会如何……

　　第二天早上。

　　红龙坐在餐桌旁，悠闲地晃着腿，她的视线落在艾伦红彤彤的耳根上，嘴巴里就直接说了出来：“你看上去像个番茄。”

　　腾地一下，艾伦整个脸都红透了。

　　红龙很惊奇，“啊！更像了！”

　　艾伦无奈地叹了口气，试探性说道“昨天晚上，我、我的心脏病好像发作了。”

　　“我知道啊。”红龙咀嚼。

　　“你有没有，就，嗯……”艾伦又憋红了脸，但依旧没有憋出来想说的话。

　　天知道他早上起床的时候有多惊慌，他的睡衣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就那么赤|裸|裸的横躺在床上！这房子里就住了两个人，他很清楚的记得睡前自己明明是穿着睡衣的，所以最大的可能是……艾伦其实还感受了下身体有没有其他方面的特殊感觉……

　　“有啊。”红龙回答的非常痛快。

　　艾伦当场僵硬在原地，活像被施了定身咒语，成了即将风化的石头。

　　“你那不是心脏病，而是诅咒，我把它去掉了。”红龙漫不经心地解释。

　　“诅咒？！”艾伦一脸震惊，“可是我舅舅明明说是……”艾伦说不下去了，除了发作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心脏病的其他病症，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后来觉得可能是因为是某种先天性的特殊疾病。而且，红龙完全没有对他说谎的理由。

　　“莫拉小姐，谢谢你帮了我。”艾伦冲莫拉鞠了一躬，“非常感谢。”

　　“没什么大不了的。”红龙无所谓的摆摆手。“你不想知道这个诅咒是谁下的？”

　　艾伦摇头，“不了，莫拉小姐，我不想去怨恨别人，那个诅咒也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损失，况且，我只是个平凡的人类，对方的力量显然比我强大很多，我想逃避也是没有用处的，与其新增烦恼，不如享受接下来没有疼痛的时间吧。”

　　红龙盯着艾伦，对方的确没有说谎，真是个有趣的生物。

　　被这一打岔，艾伦把睡衣的事情给忘记了……

　　红龙看上去随手破除掉了诅咒，简单的就好像随手掸了掸衣摆上的面包屑，但是在另外一个地方，却引起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