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未穹》望月恋鹤

24、『第二十三章』

　　茫茫天地，分合六壁，以阳为首，皆次为月、云、雾、黑、白。浩荡一体，青海魔域，四方祭坛。天地变色，风生水起，以祭天拜地，盛世六国。

　　相传，六国内，以冥阳国为首，依次为镜月、云殇、雾苑、黑刹、白琅。镜月国仅次于冥阳国，国泰民安，安歌盛世，先皇创下的丰功伟绩一直延续不断，四年前先皇为了皇后之死而郁郁仙逝，之后，年仅十五的镜国新主毅然登上君座接手掌国，百姓生活从此更加丰衣足食，从未出现洪涝灾旱，历年风调雨顺，不由得让全国百姓哗然，顿时沸沸扬扬传出了镜国新主是个超越先皇的好主。

　　见过的镜国君主的人，大多都有个通病。那就是——无论男人女人、老人稚童，只要见过他的人几乎都倾心于他，就连男人也不曾例外过，只因他貌美妖魅，恍若梦境。此后，不知道何时起，见过镜国君主的人是少之又少，竟到了屈指可数的地步。
　　随着时间的推移，镜国的老百姓们只知道他是个谜一般的存在，镜国的君主代代貌美，治国绝不昏庸而一丝不苟。

　　到了今年，依旧是个安享太平的好日子，惟独，众人却疑惑了一件事。

　　为什么……镜国的君主从未纳过妃与后？

　　有人说，因为他不好女色，有断袖之癖；

　　有人说，因为先皇先后的仙逝而让他自我封闭；

　　也有人说，他在等一个人，等一个他爱之人出现……

　　雨，还在淅沥地下着，没有停下的迹象，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再也没看见过如此凶猛的大雨，仿佛要将人吞噬，天空一片阴霾。阴霾得让人感到可怖，风，刮着一旁的雕花窗户发出隐隐作响的声音，就好像狰狞恐怖的气氛中突然出现的诙谐声。

　　迦龙宫内，他的话语与雨声夹杂着，听着，就像是幻听一样，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但是，他的话让全部的人都震惊地睁大了眸子。
　　唯罹，淡淡地笑了，美奂绝伦。

　　“你是云殇国的王。”苍弦似乎感到很好笑般地问出了口，语气里却感不到疑问。

　　“对。所以，我要纳绯伊为君后。”

　　“……”

　　苍弦，他抬眸没再说什么，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只是微微撇开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冷嗓里又挤出一句话：“就算杀了你，我也会让她成为我的君后，而不是你的。”

　　刹那，听到这句话的众人，远比听到唯罹说他是云殇国的王要来的惊讶，就连李绯伊甚是夸张地张大嘴，拉掉下巴，不可思议地看着。
　　苍弦竟会说出那么暧昧的话！？

　　她相信，她现在一定还弄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唯罹要纳她为君后？

　　苍弦也要纳她为君后？

　　开玩笑吗？

　　还是在做梦？

　　她轻摇了摇头，“等！等等！我都没同意，为什么你们在那边说的不亦乐乎？”李绯伊语气颇为不满，带着抗议的味道。

　　她本来是想拐个美男回去现代当情人的，怎么变成她要留在这里当皇后了？还二选一咧……

　　闻言，苍弦蹙起了眉，她那是什么意思？是说她不同意是吗？眉依旧深锁，苍弦的语速很缓慢，声调里没有太多的起伏：“你选吧，做我的君后，抑或他的。”

　　“我谁也不要！”

　　出乎意料般，这回李绯伊回答的很快，快到连苍弦和唯罹都有些措手不及。

　　她的回答很决绝，丝毫不拖泥带水，就连一点犹豫的时间也没有。

　　“……”

　　正在这时，门外也响起一道尖长的通报声，打断了接下来该有的冗长沉默——

　　“黑鸾公主到——”

　　随着声音的落下，门外走进一个黑色的纤细身影，窈窕。当她走的愈近的时候，李
　　绯伊才惊讶的发现，她长得很秀美动人……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瞬间，她脑子促狭地闪过一个念头：她很苍弦很配，很完美的搭配。

　　她美则美矣，黑纱水衫，乌黑的长发，很是好看。但是，李绯伊总若有若无地感到，她眼里流露出的邪佞……错觉么。

　　“谁准你踏进迦龙宫的？”苍弦问，语调阴寒。

　　“臣妾黑鸾见过苍弦陛下。”她福身盈盈拜倒，却不顾苍弦的问题。

　　抬头，她对苍弦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像一朵寒梅，孤傲，也让人感到阴森。

　　不过三秒，苍弦的嗓子里也出现了隐忍的怒气，嘲讽道：“臣妾？我何时说要纳你为妃或后了？”他反问。

　　“……”一阵语塞，她又继续说：“父王以将妾身许给苍弦陛下您做君后，这是事实。”

　　“那我何时又答应你父王说非娶不可了？是你的父王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难道陛下您不愿纳臣妾为后？”黑鸾平淡地反问，眼光有一瞬间投向了李绯伊。

　　舒展开自己的手指，刹那化身利刃，苍弦猛然将手指抵在她喉部：“我说了，你不是我的后，更不是我的妃，‘臣妾’二字收回去，你没资格拥有它。”

　　“当然不愿，因为苍弦要纳的后，正好也是我的命定之人，我的妻。”

　　柔嗓出口，黑鸾把目光转上了声音的主人，好个俊逸若仙的男人，丝毫不比苍弦的妖魅差，如水一般，温润如玉。她窒了窒：“你是谁？”

　　命定之人？他的妻？乍听之下，苍弦差点就把手转往方向刺入唯罹喉中，他忿忿地收回手。

　　“呵呵，云殇国的最高权利者。”

　　最高权利者？莫非……“是君主？”

　　笑而不语，唯罹淡淡地又把面具戴回脸上。

　　镜月君主，苍弦……要纳的君后，

　　是……云殇君主的命定之人？

　　她从不相信那么荒谬的事，两国君主居然要纳同一个女人为君后！？黑鸾皱了皱眉，不相信会有这么个幸运的女人，难道是什么天仙下凡，迷惑了他们？

　　“黑鸾敢问，是哪国公主有这等福分？”

　　“她不是公主。”唯罹摇摇头。

　　不是公主？瞬间她把视线转到了这整个迦龙宫的大厅，最终停留在了一抹红色身影上。还没来得急开口，就被一阵愠怒的声音抢先……

　　“喂喂！别看我，我才没那福分被他们两人看中！”魅舞大喊，若要她嫁给苍弦她肯定先吓到吐出一大缸血，至于那个唯罹她根本是连见也没见过，却也没想到他的姿色竟是倾国。

　　话落，黑鸾已经把目光缩定在了李绯伊身上，开始打量着……最后不确定地问道：“难道是你？”

　　李绯伊耸耸肩，没有反驳。

　　怎么可能！黑鸾的柳眉蹙的更深。她的姿色不足以迷惑众人，但却出奇的清秀静美，宛若一朵白荷，但……怎会这样！？她居然是被两国君主看上的女人！

　　“黑鸾公主，您放心吧，我已经拒绝了他们，所以……可以请您不用再那样看我。”

　　听后，黑鸾感到自己的失礼连忙移开眼睛，随后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重大的话——她竟拒绝了当君后！？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黑鸾，之后便没了下文。因为，他已经开口——

　　“这件事就到这里，散了吧。”

　　散了？众人对苍弦的话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怎么说散就散……

　　算了，看着苍弦离开的背影，他们也知道，这件事……今天是没个底了。

　　夜晚•迦龙宫——

　　站在雕花窗边，苍弦的脑海里一直徘徊着唯罹说出口的那句“命定之人”“他的妻”……他很不甘心，因为那时候，李绯伊的表情就是在默认，没有任何辩解。

　　苍弦目光飘远，望着雨后清晰的一切，不禁感到落寞……

　　她……拒绝当她的君后，

　　为什么，那时候他会感到心痛，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了……

　　李绯伊——

　　苍弦修长的指尖滑过他的掌心，划出她的名字，不着痕迹。最后——握紧。

　　恍然，他有种想笑的感觉，今天，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

　　他第一次，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心底竟有种说出的欣喜，让人有迷失般的美感。

　　站了好久好久，连他都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脑海却乱七八糟地浮现出她与他度过的这半个多月，他的颊盼慢慢地柔和了下来，有些不可思议。

　　然后，感觉到有人走近的声音，他转头，心中莫名掠过一阵欣喜。是她……

　　“嘿！小苍苍……”

　　她还是那样叫他的名字。

　　“有事？”声音不似以往冷漠。

　　“没有哇，突然离开你那么久，有点不习惯耶。”她挠挠头，笑了笑，似乎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好像是，从他们出宫开始离开从未多于三个时辰，现在……俨然不在一起，五个时辰。
　　想后，他不禁笑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

　　离开他，她会不舒服么？

　　“你不喜欢我吗？”

　　突然问出口的话，让李绯伊一愣，苍弦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多么让人震惊的话。

　　屏息，他不敢等待她的答案，毕竟，她拒绝当他的君后。

　　“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不是对你说过了么？喜欢你，很喜欢你……”李绯伊娇憨一笑，不由得让苍弦失神，又是这样让他失去心智的笑，就像有暖流拂过他的心房。

　　喜欢你，很喜欢你……

　　这句话，竟莫名地，让他的心脏……失序了。

　　“那你为什么……”

　　“我不是因为讨厌你才拒绝当你的君后，不要多想。”李绯伊慢慢走近他，淡淡地解释着，笑靥依旧。

　　她知道，他却不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听到你要纳我为君后，我很高兴，高兴到我想哭，但是，我却有苦衷。”

　　沉默着，他又开口：“……没事，其实，我不一定要纳君后。”
　　苍弦摇摇头，只要在他明年及冠２０前找到祭品，那么王朝就不会覆灭，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

　　“呐！不如……”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苍弦有些戾色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咳！你、你……知道？”李绯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你想让我娶黑鸾公主，是吗。”完整的肯定句。

　　“……”沉默、沉默……“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哦——”李绯伊拉高嗓子尖叫。

　　“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他的话，让她有点羞色，绯红染了双颊，煞是惊艳，又问：“真的？”

　　“嗯。”

　　“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她狡黠一笑。

　　“你在想……‘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笨蛋苍弦’。”他不禁又淡淡露出笑痕，美得让人晕眩。
　　“……”

　　真准！

　　李绯伊顿时又冒出星星眼，一脸崇拜……
　　苍弦看着她，有些无语，哑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呐，小苍苍，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一件事啊……”

　　“嗯？”

　　“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嘛。”说罢，她的手摸上了他的唇。

　　……
　　……之后，又是一阵尴尬的处境，她笑得开心，他却……

　　不敢再看她。

　　和初见时一样，同样的位置。那时，他比着她的五官，她在害怕。

　　现在，她手摸着他的唇，他没有拒绝。

　　那时，他的表情孤寂，她的表情颤栗。

　　现在，一切，完全地被改变。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物……

　　什么时候，某种东西正在慢慢改变。

　　在回硕宴宫的路上，李绯伊哼着小曲在长廊上跳着，跑着。正在离拐角处，她看见了那抹黑色的身影——

　　黑鸾公主！

　　她倚在井边干嘛？

　　犹豫着，踏着步伐她走了过去，轻轻地拍了拍黑鸾的肩，问：“嘿嘿，黑鸾公主你在干嘛呐？”

　　转身见是她，黑鸾惊讶不小，随后，她平静地指往那口井，表情似是有些为难，说着：“你看，我的头簪掉在这口枯井里了。”

　　头簪掉进去了？她到底是来这干嘛的哦？头簪也能掉进去，李绯伊靠过去，探头又问：“在哪——啊——！！！”

　　刹那重心不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种被人推落的感觉，她是摔落井了吗！？

　　天啊——真是够倒霉的！！！就算这时候，她也不忘感慨。

　　看着黑鸾公主脸上那明显阴狠的笑，她总算验证了一件事，不想再多看，她哀怨地闭上眼。

　　心里却不停在大骂着——

　　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啊——

　　她八成也猜出来了，又一个妒妇，所以说，自古红颜多祸水啊啊啊……

　　“嗵”——的一声，一片黑暗，她失去了意识。

　　像是开起了玩笑，天空又下起了雨，倾盆大雨……

　　迦龙宫内，苍弦手中拿捏着的酒杯猛然落地，碎开，酒液慢慢淌开——

　　望月亭中，唯罹的萧声中断，偏差之音，玉萧上雕刻的“桫椤”二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