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未穹》望月恋鹤

20、『第十九章』

　　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绵长绵长，亘古。沉浮了近乎千年的话语只是静静地淌出他的嗓。李绯伊曾经有那么一个刹那，脑海中闪过一个片段，但她却捕捉不到那个瞬间。时间慢慢流逝，她仍然对唯罹的话抱着太多惊讶，直到她再次对他露出的笑时，她的行动比心来得更快。

　　“五百年前……我是爱你的？”她有些眩晕，这句话，不知道是该陈述抑或是疑问。

　　“对。”他轻轻颌首。

　　“……你在、开玩笑？”李绯伊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般，急忙在唯罹的身上寻找他是在她开玩笑的蛛丝马迹。

　　“是真的。”

　　“……”

　　“五百年，七世，我都不曾忘过你。”

　　望着唯罹越来越温柔的笑，李绯伊真不敢狠下心来告诉他什么“呿！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哪里来个什么五百年！”……怎么可能嘛？五百年她还未必是这个世界的人咧！

　　“我知道你不相信，绯伊。”唯罹呵呵一笑，“不用露出那种苦恼的表情。”愣怔了好一会儿，他默默地解开面具的系绳……又开口说着，语速似流水般缓慢，慢到可以品味到他的声音都带着一丝心伤——

　　“毕竟……你已经遗忘了我的样子。”

　　他背负了七世的记忆，她却遗忘了他七世对她的爱恋。七世的今天，她对他，依然是被自己的记忆徘徊到远远之外，她——不记得他。

　　李绯伊心中闪过一阵心悸——很痛。“唯罹，现在我相信，我在五百年前是爱你的。”

　　原因无他，只是李绯伊在唯罹卸下自己面具之时，她看见他的笑容，那只是勉强被称得上是笑容的苦笑，眼底看不见丝毫的笑意，有的只是像被她无情地伤害后留下的伤口。

　　在当她说出那句话的同时，他诧异地抬起眸子，“你……相信？不怀疑我吗？”

　　“哎哟！有什么好怀疑的，爱你就爱你嘛，你长得那么俊，我的前世会爱上你也不奇怪啊。”李绯伊挥挥手，径自走到椅边坐下，为自己斟茶倒水。
　　“那这世呢？我还要继续等你吗？或者……是否又与七世前一样。”爱上，然后，悲剧收场。

　　看着茶杯沉思了好些时间，李绯伊索性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抬头看着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啧啧啧！我怎么知道嘛！我只知道你要是继续露出这种难看的笑容的话，我想……我这辈子大概不会爱上这样一个你。”

　　“绯伊……”他似乎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干嘛啦！你不知道你现在的笑跟你这张脸格格不入吗？好歹像上次一样，笑起来好看到连男人也会爱上你那样嘛。”

　　“呵，你真是……”唯罹宠溺的笑着，看着她现在脸颊嫣红，心里淡淡的甜嵌得更深。

　　“是嘛，就是这样，多好看。这样，说不定我就会……爱上你。”

　　“……”

　　这世……他是否要再次失去她？他有预感，她……会再次离开他。

　　明月高悬，夜黑如墨，看得男人只有惆怅叹气。上等的厢房内，苍弦静静地阖上眸子，开始懊恼自己为何无法入睡。不久前李绯伊才对他说过的“恨”字像根纠缠不掉的藤蔓似的，一直一直缠绕在他心头。虽然说她现在说不恨他……但，会有那么一天吗？

　　倚在窗台边上，默默地任她的一颦一笑划过他的脑际，那感觉莫名让他心安，但是，自己却感到——很糟糕！或者说是窝囊……？

　　小憩了好些时候，夜，昏昏沉沉。窗外偶尔传来稀疏的小声音，甚至是夏夜寻常见的蝉鸣，似乎有些绕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紧闭着双眸的苍弦猛然伸出左手往斜上方刺去——

　　他的指节俨然伸直，五指仿佛瞬间化身为尖锐的利器，指尖像是能夺人性命的凶器，就那样——抵在了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个男人的脖颈处。
　　他的眼眸依然阖上，指尖却是往前一毫便可见红。

　　半晌。“你也有半夜偷袭人的癖好吗？”他半启眼眸，语气似乎不与往常一般，带着淡淡的慵懒。

　　“也？”男人哭笑不得，这么说，已经有人这么做过喽？

　　苍弦的视线飘往男生身上，完全看不见他的恐惧，对于这双差点将他杀死的手。他看上去似乎还有些自得其乐？
　　“放心，我要偷袭也不会偷袭一个男人。小——苍——苍。”男人呵呵一笑。

　　“你想死吗？唯罹。嗯？”苍弦倏然收回手，改成紧握成拳，眉间隐隐抽搐。只要他说“是”，他现在马上动手，刺穿他的喉颈。

　　“怎么？只许绯伊唤你的名？”唯罹没有戴上面具，柔和的脸庞和此时的月光形成了一道独特的美景。他轻缓地抚上自己的喉颈处，又开口说道：“我自然是不想死，况且……我未必会被你杀死，苍弦君主。”

　　“你——”

　　苍弦顿时睁大了双眸，满底不可思议。唯罹知道？——知道他是镜国的王？这种惊讶只维持了短短不过三秒不到，苍弦随后又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听见你的绯伊唤你的名讳开始。”

　　“你是皇室的人。”苍弦陈述出口。只听名讳便能知道，能做到这样的只有六国之内的皇室之人才可以吧。

　　“算是吧。”他轻笑着，毕竟他猜不出他究竟是什么人。

　　算是吧？这是什么答案？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嗯……”他好似很苦恼地低头沉思片刻，随后又抬起笑吟吟的微笑说着：“我是来看看你和我究竟谁比较好看，这样就能知道被绯伊爱上的机率有多大了。”毕竟绯伊说她喜欢美男呀……

　　闻言，苍弦一怔。失神地看着唯罹——他喜欢绯伊。不消一会，他马上敛起自己的情绪，又把目光移出窗外，又淡淡扔出一句话给他，“你很无聊。”

　　“是呀，我现在的确很无聊呢。”他不否认。

　　谁说女人是祸水？要是被李绯伊看到现在这个场景，他一定去把说出那句话的死人揪出来砍个十八段！看着两个稀世美男在月光下吟月笑谈……光是这样！她李绯伊可以推翻这个狗屁谬论！
　　啊啊啊啊——谁说女人是祸水？这两个祸水更不得了啊——……

　　苍弦和唯罹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一聊便聊到将近天明，虽然对话是一个三句，另一个则是索性沉默。独独在唯罹离开的时候苍弦才低咒了一声，那一声连刚跨出门槛的唯罹还清晰可听，他不禁偷笑……

　　因为——

　　“那我要回房了，不然天明我从你房里走出的时候，我可不想被别人误会些什么呀。”

　　“……”请便！他早该走了。

　　“对了，苍弦……其实我知道你是镜国君王的原因还有一个。”

　　“……”他看着他，等待下文。

　　“早就素闻六国之内，镜国君王的容貌媲美女人，堪称倾国倾城，连男人都为之倾倒，但为人却冷漠不多言。所以啊，我当时就在想，如果镜国一个普通的老百姓都长得如此标致，那么他们的君王还得漂亮得更上一层的话，那我想那一定不是人了，是仙！”

　　唯罹说完，马上开门准备逃之夭夭。想让苍弦开口？很容易——

　　拿他那张脸说事！最有效，屡试不爽！

　　“该死！下次一定刺穿你的喉颈，唯罹！”

　　说罢，“啪”——的一声响，苍弦随手抄起的花瓶已经扔向他离去的方向，不偏一不倚地正好砸向他关好的门。